这天晚上,文多多渡过了穿进红楼之后的第一个夜晚。
吴贵尊重她的意思,让她一个人睡床上,自己则裹着被子睡在了地上。
吴贵这人没心思,躺下就睡着了,文多多还想找他说说夜话,没成想就已经听见了他的呼噜声。
原本文多多就没心思睡觉,听着他的呼噜声就更睡不着了。
她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来覆去,实在受不了,一枕头砸在吴贵身上,终于把他的呼噜声砸没了。
可是她自己还是睡不着。
她手背在脑袋后面,看着漏风的天花板,开始质疑,自己这穿进来的真的是红楼吗?
刚来就遇见杀人案,还差点被人诬陷成凶手,要是说这里是《少年包青天》,她还更相信一点。
“难道,自己就要在这个小破村子里过一辈子吗?”文多多想起那些村民说的腌臜话,想起他们闯进院子里的一副山贼模样,心里又恨又气。
不管怎么说,她一定要离开这里。搬家,这是她改造吴贵的第一个大计划。
她决定明天就让吴贵带她去城里看看,了解一下这里的房价,如果暂时买不起,就先租个房子住下。
想着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居然已经是下午了。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穿书了。
低头看了看地面,吴贵不在。又抬头看了看桌子,只见桌子上摆放着三小碗造型精致的点心,和一杯茶。
她走到桌边坐下,拿起一只小点心放在手心里。
那是一只小兔子造型的包子,竖起的耳朵,短短的尾巴,肥嘟嘟的小脸,可爱极了。真想不出用面粉也能做出这么可爱的模样。
她爱不释手,看了又看,最后决定把它吃进肚子里。
咬一口兔头,里面是豆沙馅的。细细品尝,却又不完全是豆沙馅。馅里有花香,好像是桂花,又好像是玫瑰。
直到把整个兔子都吞进了肚子里,她还是没有吃出到底是什么陷。
她又拿起另一个小包子,这只包子是小猴子模样的,圆头圆脑,身后还有只卷曲的尾巴。
看着这些造型各异的小点心,文多多能想象出吴贵趴在这里捏面粉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为了不浪费食物,她把三碗点心全吃了,然后咕嘟咕嘟把茶也灌进了肚子里。
只是,吴贵去哪里了?
这里没有时钟,也不知道现在具体几点了。她走出门看看太阳的位置,已经有些偏西,便知道日头不早了。
邻居大婶在院子里喂鸡,看见了她招呼道:“吴家媳妇儿,你怎么才起,你家吴贵中午的时候让官府给带走啦!”
文多多对吴家媳妇这个称呼还不是很熟悉,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对自己说话,急忙问道:“谁把他带走了?为什么事带走的?”
“当然是陆老爷让人带走的啦,为的就是赵狗子媳妇儿的事!”邻居大婶说完,笑眯眯地靠近她,隔着土栏杆摸了摸她的手说,“吴家媳妇儿,你家吴贵那是杀人了,指定定个死罪,据我了解啊,像他这种杀人犯,都等不到明年秋天就会被问斩,你以后就要守活寡咯!”
尾音拖得长长的,听得文多多一个寒颤。
文多多尴尬地笑了笑,说:“吴贵没杀人,赵狗媳妇儿昨天晚上死的,昨天吴贵一直跟我在一起,他杀没杀人我不知道吗?”
“哎呦!”邻居大婶一拍大腿,一副心疼坏了的表情,“我说吴家媳妇儿,你真是个活在绣楼里的姑娘啊!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那衙门是讲理的地方吗?那只是个聚宝盆儿,你有钱往里头扔就行了。吴贵要是扔了钱进去,他自然不是杀人犯,可是那聚宝盆是一般人能喂的饱的吗?”
“喂不饱,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管你有罪没罪,那大老爷说你有罪就是有罪,你身上长十个嘴都没用哩!”
文多多听了,觉得大婶这话说的有那么点道理,可又疑惑地问:“可昨儿我见了那位陆老爷,瞧他是个挺正派的人不是?”
“啥呀。我告诉你,偷盗贼从来都是一脸正气,土匪从来都是一身苏绣长袍,反倒是那些读了圣贤书的酸秀才们,穿不起好的吃不饱饭,成天病恹恹的,一副贼兮兮的模样。你瞧那老爷正气吧,指不定整晚躺青楼里呢!”
文多多越听越觉得这大婶说的在理,越觉得在理就越想听下去。
那大婶也是个话痨,戴着有人愿意听她说话,便招呼文多多一起搬个凳子坐着,好长时间聊。
要问文多多不担心被冤枉抓走的吴贵吗?
实话说,她真的不担心。她对他没什么爱,并不会因为他做菜好吃就恋爱脑。她早把这事儿想明白了,能过过,不能过就自己出门闯荡闯荡,就当是来这里体验生活了。
大婶儿边嚼着花生米边说:“那陆老爷啊,虽说只是个七品县令,但他可不是一般人哩。听说那个贾府的政老爷见了他,也是要请他去喝两杯的。”
听她说起政老爷,文多多的神经一下就被刺激道了,赶忙问道:“政老爷是贾府的贾政吗?”
“除了他还有谁能叫政老爷哩!”说着,洋洋洒洒把贾家的发家史说了一遍。
当然,她说的这些文多多都知道,因为她其实就是把冷子兴的话翻译成了乡村大白话,只不过没说出那句一代不如一代。
可能这个时候的贾家还是不错的吧。
文多多掐指算了算,自己今年十七岁,按照书中的说法,多姑娘是在二十多岁的时候调戏贾宝玉的,那个时候贾宝玉十四岁。
二十几岁,这个概念有点模糊啊,二十一岁也是二十几岁,二十九岁也是二十几岁。算了,折中一下就算是二十五岁遇见贾宝玉的吧。
也就是说,这会子贾宝玉只有六岁。贾宝玉与林黛玉见面是八岁左右,地址在北京,那就在这两年,贾府就要从南京迁去北京了?
那到时候吴贵会跟着去吗?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子,让自己从这个无聊的问题里醒来。
吴贵去不去管自己什么事呢?
那大婶还在说贾府的发家史,文多多一直在走神,没仔细听,直到大婶把那句“贾不假”的顺口溜说了出来,才惊讶地回过神来。
“你知道不,那陆老爷的老婆啊,就是史家的一个小姐哩!”
“史家?哪个史家?”
“还能是哪个史家,金陵史家!保龄侯史家,史老太君的史家!”
乖乖,那就是贾母的娘家了!
文多多这下兴趣更浓了,这陆老爷的老婆要是史家小姐,那这陆老爷肯定也不是一般人啊,看着那么朴素,真是叫人感叹。
“可惜啊,这位史家小姐是个庶出,只能嫁给陆老爷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日子过得肯定比咱们要好。你说说看,这么有钱的老爷,能不躺青楼里吗?我一个女人,要是有钱了也想去青楼,细皮嫩肉的小丫头给我捶腿喂点心,神仙日子谁不愿意过?”
说了半天陆老爷的坏话,原因居然是因为他老婆有钱?这未免有些冤枉人了。
文多多没有接话,她对陆老爷没兴趣,对他的老婆兴趣挺大。
“那位史家小姐,人还在吗?”
“怎么不在,才四十岁吧,漂漂亮亮的,就是不爱打扮,走路上你也认不出来。”
“她和陆老爷是不是有个女儿?”
“不止哩,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叫什么我不记得了,但我听说他家女儿好的很,又漂亮又聪明,儿子不是东西。”
“怎么不是东西了?”
“吃喝嫖赌呗,是被人抓了现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儿子这样,老子肯定也这样。”
大婶说到这里,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和蔼起来,隔着栏杆又握住了她的手,笑眯眯地说:“所以我说啊,吴家媳妇儿,你家男人这次肯定是凶多吉少了,你想想,你才十七岁,就要守一辈子活寡,那可是比挨千刀还要痛苦的事哩!”
文多多连忙把手抽了出来,笑道:“不怕不怕,我单身惯了,一辈子没男人也没事。”
“啥呀!小姑娘不懂事才说这种话。你听我的,这身边没男人真的不行。”大婶又想抓她的手,被她及时躲开了。大婶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会儿,最后拍到大腿上。
“我话就直说了吧,拐弯抹角的怪难受的。我家儿子,今年二十四岁,年纪是大了一点,但也一表人才。跟你绝配,你虽然已经跟吴贵过了一晚了,但我不嫌弃你,明儿我就去庙里求个好日子,你呢,这两天就收拾收拾,搬到我家来。正好打谷子的时候到了,你还能帮我搬搬谷子。”
猜到了。文多多就知道是这个结局,只是没想到她还想让自己帮着做农活。
文多多连忙起身,手直摆:“不了不了,吴贵是冤枉的,陆老爷不会判死罪的。我现在就去衙门看看!”
说着,也不管大婶在身后喊什么,呲溜一下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