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花园里,一朵绽放的花都没有,只有叶子在风中摇曳的声音,仿佛在哭泣。
“你们也不用过于伤心,被毁掉的花朵已经能量化了,跃出了这自然的循环。再打起精神来吧,会有新的花朵诞生的。”安赫尔对着这草木自言自语着。
花园前的小径,偶有学生路过。但这些年轻的面孔脸上都挂着恐惧,飞快的跑离花园。
——难怪人类无法从耶路撒冷的冲突中解放出来,即便这世界变成这样,不同的冲突不曾有片刻止息。
天空锁的碎光带从地上看像驾在空中的桥一般。这么大的苦难下,每个群体都依然有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烦恼。
人类这种生物,还真是复杂。
花园的工作,除了细节要人工操作,比如摘掉虫叶什么的,其他的像大面积浇水,施肥都可以借助自动灌溉系统完成。
他有时候也自己动手做这些,让自己可以有多点事做,比较充实。
不过今天就让自动机械来吧,他想早点回去看看雨漫怎么样了,有没有在学习。
少女的宿舍,一边墙上是箭靶,另外一边是电脑显示屏——大小和电视机差不多大。她站在显示屏前,手上拿着手写输入器,在电脑上联机做着自己的数学练习。
想必是遇到了超级大的困难吧,原本站着的她,在安赫尔回来的时候,已经趴在地上了……
门开的声音让她瞬间站起身来,尴尬地冲着他笑了笑:“你没吃了饭再回来啊?”
“现在的我也不受欢迎,不去食堂了。”他倒不担心没东西吃,这边学校宿舍,会有专门的后勤机器人把冰箱里装满食物。
“你吃吗?我顺便做给你?”她就算不是人了,但她依然保有人类的行为习惯和思考特征,也是可以吃饭的吧。
“我做题……你自己吃就行。”女孩重新拿起手写板,没划几下又忍不住躺地上去了,不会做题是真的想憋出来答案都不行。
安赫尔在心里感叹她真的不是块好的学习的料,他把冰箱里的牛扒放装满水的碗里解冻,随后坐去她身边开始说教:
“你明白你这道题为什么解不出来吗?”
“我知道要先求极限,可是……”
“可是不会,对吧?”
“……”本来就郁闷了,安赫尔的话还带着责备的意思,她又不是故意不会的。
“算了,”她坐起身放下手写板,诚心诚意地祈祷了起来:“希望上帝,啊……不对,安拉保佑高数期末能有70分就行。”
她可真是傻得可爱,难怪教起来跟放牛似的,再说了真神怎么会有空理睬她这鸿毛般的愿望。
“你的安拉要实现你这个愿望自然很容易,只是70分这样的结果的话。可对于学习本身来说,最重要的不应该是自己真的掌握它和获得这70分的过程吗?”安赫尔规劝着她。
这句话……如此的耳熟,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说出阿斯兰曾经告诉自己的话。
雨漫突然低着头不说话,男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地问她怎么了,莫不是这么几句话也让她自尊心受损了?
她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垂着头,也看不见表情。
“好了,我道歉,你想考好一点的话,落下的课程我都可以教你,别生气了。”
这是他在人类社会学到的社交经验,她没入学之前,花园里常有热恋的小情侣,其中也不乏吵了架在花园里和好如初的。
“我可以不生气,……但我想问你一件事,你不可以敷衍我,或者瞒着我。”
“嗯,我答应你。”他真的不理解怎么她情绪波动那么大。
她总算抬起头,眼里满是泪光:“那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边……你是不是……”她想说出那个名字,可她真的很怕会失望。
她的声音她的目光让他心颤,她那起伏不定的情绪全是为了自己。
“你……很期待真相吗?……”他走到她身边,温柔地抱住了她:“别哭。我爱你,你呢?我的少女会像我不记得的曾经那样爱我吗?”
“你真的是阿斯兰?”雨漫揉掉眼里的泪,她想相信,又觉得太难以置信:“可为什么你是现在这样子……又因为我受惩罚了吗?”
“没有……只是我……”他抬起她的手,吻在手背上,直视着她的眼睛:“你心也真大,没了记忆就等于我的世界从来没有过你。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觉得是你放弃了我,没有喜或者悲,也并不想见你。”
“……”当时的事历历在目,梅塔特的话言犹在耳,她忍住心里的委屈,“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和人没有区别受这么多苦。”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拂着他消瘦的脸庞,就连他那另外只扣着她的手,突出的指关节都有点磕人。
“因为我会被血契影响对你的感觉,又没办法以天使身份久留于人类社会。我想真正接近你,了解你,了解心中那难以平静的情愫。”阿斯兰笑笑:“本来做怎样的人都无所谓,这个身体让我最不满的是居然抱不起来你,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太重。”
已经高度能量化了的少女,根本就不重。
“你不能因为现在在做人,而忘记了自己是个天使胡说八道。”她才不信他没遭罪呢,可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只是他在她的身边:“我爱你,一直没变过。但后来想起来自己答应做的事,可能会连再见你一面都不行……”
想起来这件事,她的身体变得很冰冷,就算他在她面前,她心底的绝望也似乎在她灵魂中生了根。
这凉息让阿斯兰又咳了起来,雨漫赶紧收敛心神扶他去沙发上坐下:“你会一直这样吗?做一个普通人过完一生?”那样真的会很折磨,生对于一些人来讲,比死更受罪。
“按照约定我以这个身份在此的时间还有三个月左右,我也不知道中途是否可以恢复本身……所以,你面临的困难需要你自己才能解决。”他苍白地笑了笑。
“你要相信我啊……”女孩轻叹:“同学的事是让人挺头疼的,不过夕默和世倾一定可以查到他的踪迹——哪怕他已经死了……”
谁都不能在晚上留在地表,这不仅仅是为了约束人的行为,背后也是夜晚的户外危机四伏,擅自留在外面,很难活下来——雨漫也不是真傻,她有这样的预感。
“你身上的魂锁现在同样压制着你的力量,你不要认为自己不容易死了就去以身赴险,只是人类伤不了你而已。”他从她身后贴近她,放柔声音:“魂锁的事,我就很心疼。”
“那也是没办法,和炙锋的恩怨是我自己结下的,夕默会使用心的力量,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更何况他还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我不能不负起这个责任。”
“可眼下我就不能亲你了,想亲近你的所有感觉都有,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不能让你摘了这黑纱,真是难受。”他把她抱得更紧了。
难怪身后会……雨漫红着脸刻意地咳了一声:“你才做人可能不知道……有些话不能直接这么说的……”
“哦?那应该怎么说。”他在心里好笑着,想听她能掰出点什么离谱的来。
“你要学着绅士一点,先不要这么紧地搂着我了……”不是她介意被他抱着,只是不想他难受。
原来就只是这个。
“那你再说一次你爱我,我就去教你做高数。”
“我爱你……”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