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对尤蒂妮丝和洛斐尔的争执不得而知。

毕竟他们的表情控制得很好，甚至在旁看来，是一副言笑晏晏的和睦场面。

面对他们的“谈笑风生”，没有人会为卡瑞娜可惜，或者要替她打抱不平。

而便如卡瑞娜本人那样，所有人都觉得这对郎才女貌的组合是天作之合，仅仅是站在一起，便是社交界最赏心悦目的风景线。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响了起来。

“莫非两位好事将近？”

“啊，说起来，本来不是经常在宴会上露面的小公爵大人最近好像常常出现，绝对是为了尤蒂妮丝大人而来的！”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可就太美好了！如果是他们两位的话，我愿意相信爱情。”

话题中心的的尤蒂妮丝和洛斐尔能听得见他人的议论声。

就算听不到，只看见他们脸上的神情，也能推测出他们在想些什么。

前世的记忆和眼前的场景重合交叠：

“是真的吗？是真的吧！他们两位一定要在一起啊！”

“只有他们才是最能配得上彼此的人，只有他们两位的结合，才不会有任何遗憾。”

……就是因为这样。

尤蒂妮丝是一个理性的人。

可她却在和洛斐尔结婚这件事上感情用事了一次——她明知道洛斐尔不是适合自己的丈夫，还是和他结婚了。

一来她确实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而像是现在这样，所有人在旁边的推搡鼓动，也加快了这一切。

今夜，洛斐尔抑住了嘴边的叹息，但尤蒂妮丝没有。

那一声长长的“唉……”不带任何掩饰。

而正正也是这一瞬间，期待着尤蒂妮丝回应的洛斐尔，顿时与前世每次听到他叹气的她，感同身受了。

那是一种仿佛要喘不过气的无力感，一种被扼住了脖子，所有的气被堵在了胸口，不光没办法吐出来，甚至还沉积了的感觉。

到这时候，洛斐尔才真真切切地明白了……他以前究竟对她做了什么，用这种下意识的反应，伤害了她多少次。

尤蒂妮丝之后的话更是让他逐渐窒息。

“我们以前或许不应该结婚的。”

“你的道歉……我想，我只能接受一半。毕竟让我们的婚姻走向破灭的那一步，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洛斐尔没有出声。

他不动声色的时候，旁人难以察觉到他真正的心迹。

但尤蒂妮丝不是旁人。

他们相爱结婚将近十年。

只是垂眸一扫，当看到他握成拳头的手，攥到泛青的骨节，她能感受到他的那份压抑、他的不甘心。

于是，她心里的那点遗憾似乎渐渐扩大了。

他明明是一直爱着她的。

明明也是那么在意她的，可是……

正好舞曲的最后一章迎来了尾声，尤蒂妮丝用走向舞池的动作，打断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挽回。

“你现在依然对我抱有留恋和感情，而我好像也是同样。”她用半句话变相承认了方才将卡瑞娜推向洛斐尔时的迟疑，“但是——”

尤蒂妮丝用道别般的目光望向洛斐尔，恍然在看着一个以后永远不会再见的人，又像是在告诉他——

既然已经错过了……

那就让他们错过吧。

不管是什么，都已经太晚了。

“我们不要再在一起了。”

“你和我都去爱别的人吧。”

话音落下，转身背向他的尤蒂妮丝，今夜没有再看他一眼。

当这一曲目的舞曲彻底结束，约书亚和卡瑞娜走出舞池的时候，似是为了感谢他刚才的解围之举，尤蒂妮丝向约书亚发出了邀请：

“萨蒙斯大人，您想要跟我跳一支舞吗？”

当余光扫到形如一条死鱼陈尸在会场角落的哥哥，她更是忍俊不禁，犹如冷紫色的玫瑰绽放般的笑容让所有看到的人无法别开视线。

“这是我今晚的最后一支舞了。”

面对无论是爱情，还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尤蒂妮丝都是一个积极主动的人。

过往有很多次，让她愿意主动走向的人，仅有洛斐尔。

不过这一次，她的手，伸向了别人。

……

那一天，和约书亚跳完最后一支舞后，尤蒂妮丝便带着精疲力竭的哥哥回家了。

明明上一秒还是要死不活的样子，但一听到说能回家了，德莫特便立刻满血复活，变回了生龙活虎的模样。

在那天晚宴上，尤蒂妮丝最大的收获当然是那副美丽的画作，至于她本来的目的……寻找下一任合适的结婚人选，则毫无收获。

其实按照她本来的标准，是有几个还不错的人选的。

可因为前世嫁的人是洛斐尔，导致她的眼光变得很高，是连她自己也觉得的挑剔又麻烦，以至于本来还不错的家伙都变得一无是处了。

尤蒂妮丝不会和洛斐尔复合。

尽管她对他接二连三的挽回感到意外，毕竟前世他同意离婚时的态度是那么干脆又坚决。

即便如今发现她对他或许产生了误解，她也不会走上前世的老路。

所有人都说他们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一对，只有尤蒂妮丝自己清楚，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洛斐尔看上的是她精致美丽的外貌，这并没有问题，问题在于他并不是一个只看外表的肤浅家伙，他的文化素养他的眼界见识，注定了他会在不知不觉中，对自己的另一半有更高的要求。

尤蒂妮丝没法给他这些。

她只能给他美丽的躯壳，光鲜的外表，好听的名声，让他能在同僚的面前、任何时候，都觉得有面子。

除此之外……只剩下无限的争吵。

洛斐尔是她在最美丽的年华，第一个倾注了所有心思去爱的人。

即便到了如今，那份爱情依然美好，所以与其让它被无休止的争吵所摧毁，倒不如在那之前以最美好的模样停留在记忆里。

尤蒂妮丝也从来没有说过。

在回归前的前两年，发现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皱纹的那一刻，她是多么的慌张——她甚至不敢将慌张表现在脸上，因为夸张的表情会助长出更多的皱纹。

她喜欢奢侈品，喜欢精美的珠宝，喜欢华贵的衣裳，是出自于心底的喜欢不假，可后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想将美丽永远留在身边。

她不想变老，不想变丑，不想失去唯一让她能引以为傲的那份美丽。

对于下一任新郎的人选，尤蒂妮丝想得很简单。

一个有钱的大方的肤浅的家伙。

这样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