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逸给的药起效了，李暖阳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些许。

但是现在自己还是半靠在韩客的怀里，这股从韩客的怀里传来的温暖似乎比自己吃的药更有效果。

在湖边上晕倒的伶人咳嗽两声，但是还没有彻底醒过来。原本这伶人也会和之前的人一样，突然暴毙，但是李暖阳破坏了这鼓之后，伶人虽然受到了不少的影响，但是小命保住了。

狴犴蹲坐在一旁，刚刚脖子上的毛被那坐班扯掉了不少，现在觉着凉飕飕地，一直在舔毛。

“陈老，这戏台上发生的问题应该不是一直有的吧？”

陈亭沉默片刻，点点头，“既然你确实能见到这些东西，而且帮我解决了这个事，我觉得我可以和你仔细说说。”

在之前陈亭的院子的从来没有出过类似的事件，而一切的开始都是陈亭从自己的朋友高孟那里收到了这一面鼓开始的。

高孟收集了不少稀奇的古玩玉器，在这洛阳城中算是个出名的收藏家。

而陈亭和高孟是好友，在一次高孟收集到了这面鼓之后就招呼陈亭到自己的家中去观赏这件新的收藏品。

陈亭初见这面鼓的时候并不觉着有什么稀奇的，但是高孟却极力推荐自己亲手去试一试。

原本就喜欢听戏的陈亭对这些器乐的使用自然是熟悉的，上手用鼓棒敲击了一次这面鼓就发现了这鼓的不同。

听上去比自己常见的牛皮鼓更有空灵的感觉，其中蕴含着的力量感也不输名匠制成的鼓。

在发现了这鼓的不同之后，陈亭就让高孟割爱把这鼓转给自己，而后自己就带着这鼓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同时请了洛阳最有名的戏班好用着这面好不容易得来的鼓上演一出好戏。

而那一次，也就是陈亭家里第一次出现伶人在戏台上发生意外，跌落湖中死亡的事件。

之后的事情陈亭已经告诉过李暖阳等人。

李暖阳听着陈亭的叙述，更加清晰地感觉到这面鼓的问题就在这能够发出不同寻常的声响的皮上。

一般的鼓皮都是用牛皮加工而成，虽然工序并不复杂，但是做出一面好鼓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不论是鼓身所用的木器还是绷住鼓面所用的钉子，都会影响这个乐器发出的声音。

但是李暖阳跌入鼓中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其他的异常，只有那自己的手扶住鼓边而摸到的鼓面，不断传来犹如针扎的感觉。

再加上刚刚台上那没有皮的伶人……这感觉就和伶人手上的皮打到自己身上的感觉一样，只是没有那么强烈。

李暖阳突然感觉到了恐惧，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韩客察觉到了李暖阳的异常，空出手拍拍李暖阳的后背。看到场上那面鼓只有皮面被划破就将几人从幻觉中脱离出来，再加上陈亭的描述，韩客自然也想到了或许这鼓面用到的材料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到的。

但是这时候，刘霆和尚昌耐不住好奇，已经走到了鼓边研究了起开。

刘霆用自己的指节敲击鼓身，很常见的木材。再用指甲滑过鼓边的铜钉，没有什么奇怪的。

尚昌将破裂的鼓面翻了过来，鼓面里侧有着奇怪的图案，“这是什么？”

有发现？

李暖阳明知那鼓面的材料是自己不想去猜想的东西，但是现在必须过去亲眼确认。

李暖阳想要起身，但是自己身上还是有些虚弱。

原本蹲坐在地上的狴犴走到李暖阳的身边，轻声叫着，用尾巴勾住了李暖阳的脚踝，似是关切。

韩客担心地发问，“暖阳，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话……”

李暖阳摇摇头，“没事，我猜了个大概……做好准备了。”

韩客扶着李暖阳起来，两个人来到了鼓边。狴犴也跳上了那面鼓，站在边缘。

“这？”李暖阳指着鼓面上的花纹发问，这形状看上去并不罕见。

韩客开口，“上大下小，葫芦造型，这怕不是戏班里的人常见的葫芦刺青。”

所以……

这的的确确是一面用人皮所制成的鼓？

李暖阳的胃部一阵抑制不住地翻滚。

听到韩客这话，尚昌赶紧把自己手上的东西松开，将自己的手用力地在袍子上蹭蹭。

刘霆赶忙后退两步，远离这面鼓。

陈亭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只是知道这是高孟的收藏，但是当时急着把这好东西收到自己手里，其他的问题就没有多问。难道自己那时候也被这鼓声蛊惑了？

忍住不适，李暖阳上前查看这鼓面。

破裂的鼓面能够直接看到鼓壁内侧，这皮虽然经过了处理，但是刚刚李暖阳可是和这没有皮的伶人缠斗了好一阵，记住了伶人缺失皮肤的大小。

这么仔细一看，这面鼓的大小就和前胸加上后背的大小差不多，而头上的皮侧被拉扯到了边上，订在铜钉下。

隐隐还能看出这皮原来的耳朵和嘴唇的样子。

李暖阳的声音有些发颤，“陈老，我想这一切就很明朗了，有人用伶人的皮制成了鼓，从而才导致了这些事情的发生。”

李暖阳没有告诉陈亭自己在台上见到的那个东西，毕竟那时候陈亭和刘霆还有尚昌都陷入了幻觉之中，不说也少件事。

陈亭也没想到，这一面鼓居然是这么来的。当初摸上去感觉比起牛皮更加温润的鼓面，现在让人觉着满是血腥气。

李暖阳见陈亭如此表现，明白了这陈亭早些也不知道此事，“陈老，此事尚未完全解决。”

陈亭之前已经被这伶人不断暴毙在自家的戏台上的事情弄的烦闷不已，李暖阳这话一出，心中自然着急，“怎么说？”

“虽说现在这面鼓破了，暂时不会有东西侵扰到陈老家，但是这东西现在还是在您这里，必须找到这皮究竟是什么人身上得来的。”

陈亭思量，“或许我可以找找熟悉的戏班班主，他们能够问出是不是有这么个人。”

李暖阳现下虽然有了力气能够站稳，但是还是赖在韩客的怀里不出来，“二是我们想知道这高孟是从哪里收来的这鼓。”

“高孟曾经约我到他家看看他新收的玩意，二位下次可以同我一起前往。”陈亭这话，指的是李暖阳和韩客。

至于刘霆和尚昌，既然和这件事情没有直接的牵连，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李暖阳听着陈亭的意思，这下想要调查这些事情都能够帮自己出一份力。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洛阳城中，陈亭的身份也是很好的通行证。

交代完这两件事，李暖阳用眼神示意韩客，自己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韩客开口，“陈老，这时候也不早了，我和暖阳该走了。”

陈亭的语气略带感谢，“那不如我派马车送二位回去？”

韩客直接拒绝了陈亭的好意，“不用了。”

陈亭不好再挽留，送着几人出了自己家的大门。又招呼下人，把那在湖边昏死过去的伶人带去治疗。

身后沉重的大门关上，将洛阳大街和陈亭的府邸彻底分割开来。这洛阳城里并没有其他的人知道，刚刚在陈亭的府邸里发生了多么骇人的事情。

刘霆和尚昌出来后才觉得后怕，原来这陈亭的戏台居然出过这么多的事情，而这李暖阳的本事居然这么大。

“送你们上王满府上？”刘霆和尚昌的马车一直在陈亭府邸的侧门停着，几人出来后就来到的跟前。

“不用了，我带暖阳走走。”

韩客拜别刘霆和尚昌，一回头就见李暖阳忍不住一般蹲在角落里哇哇大吐。

“你还好吗？”韩客关切上前，见自己并没有带着帕子出来，干脆用自己的袖子给李暖阳擦去脸上混着泪水的汗。

李暖阳突然抱住了韩客，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掉落，一下下砸在韩客的胸口上。

现下说什么都没有用，韩客搂着怀里的李暖阳，表示自己一直在李暖阳的身边呢。

狴犴不知道李暖阳怎么了，但是能明白现在的李暖阳情绪十分低落，用自己的头蹭蹭李暖阳的脚面。

像是释放出来了一般，李暖阳完全不似刚刚在陈亭府上那样坚强的样子，反而像是个不知所措的孩子，需要人的安慰。

李暖阳的痛哭转为了抽噎，韩客伸手将李暖阳脸颊上的泪水轻轻擦去，“害怕吗？”

李暖阳点了点头，但是突然陷入了沉思，自己究竟是不是因为害怕。

“过去我见过的东西，不过就是精怪而已，但是今天这确确实实是一个人，一个被残害的人……”

想到了戏台上那被剥了皮的伶人，李暖阳不自觉地有些同情，或者说是觉着做这件事情的人实在是太过残忍。

“我今天在戏台上，看到了一个被剥了皮的人。在打斗时我只想着是没有消散的怨念才让他一直存在在世间。然而真的打开了那一面鼓，我才知道这人生前经历了非人的对待……”

李暖阳对韩客描述着自己在戏台上看到的一切，那红色的怪物，不断升起的黑雾，那炸裂开来的坐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