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踏入冰冷的房间开始，季情脚下仿佛踩了棉花，沿着长长的走廊，穿过空旷的大堂，映入眼帘的是木头架起的床板。

隋阳毫无生息的躺在上面，表情过于僵硬，看着很不真切，呜咽的哭声此起彼伏。

灵堂的摆放很简单，能清楚的感知到仓促，就连黑白照片都是小时候的，小隋阳嘴角微裂，漏出洁白的牙齿。

有一个女人不顾劝阻，固执的拿着鲜花专注的一朵一朵整齐摆放在他的周围。

仔细看去，隋阳的脸型嘴巴和她如出一则。

季情从拥挤的一群人中坚定的走到女人的身边，她毫无察觉，也不能这么说，只能说此时她毫不在意。

抬手帮她整理凌乱的碎发，看着呆滞的眼神中透露一丝讶异，不过没有持续太久，季情伸手把她抱在怀中，这期间一句话都没说。

沉默，良久后稀嚷的灵堂传来一阵崩溃的哭声，听着的人都能感觉到那种无法抑制的巨痛。

“他不希望看到你这么难过，你是他最重要的人了”。

季情的声音仿佛带着穿透力，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

“我失去他了，我永远失去我儿子了”。

女人面容憔悴，形如枯槁，嗓音嘶哑带着低喃。

季情眼睛噙满了泪水，看向昨日还一起畅想未来的同桌，瞬间模糊了视线。

此时许多同学也不再抑制，哭出声来。

不知什么时候，许思维默默的站在她们身后，低垂着眼睫，没有表情。

同他一起的周燃眼眶泛红，把手里的花放在隋阳手边。

“阿姨，我们陪您一起来送他最后一程” 。

隋阳妈妈伸手去摸儿子的脸，“小阳，你的同学都来看你了，别害怕，妈妈就在这”，慈爱的俯身在他耳边轻语。

短暂的仪式结束，已是晚上七点半，不少家长来悼念接孩子，陆陆续续的只剩几个人。

盛意红着眼睛靠在外面门口对面的墙角处抽烟，季情走出去时她把烟头放在脚下踩灭，顺带把空气中的烟往远处散了散。

“我心口有些闷才……”，盛意下意识出声解释。

季情摇摇头嘴角勉强弯了一下，“走吧，回家”，脸上却没什么情绪。

两人走了一段路，盛意突然回过头喊着，“离那么远跟着，很吓人好吗”？季情一直在走神，听见她说话吓了一跳，也跟着回头看去。

距离她们十几步远，月光散落的光影下，许思维和周燃双手插兜神色晦暗，书包松松垮垮斜挂在肩上。

路旁的树荫遮盖了星星点点的天空，露出的半边也隐在了黑暗中，他们并排走着，脚步却出奇的一致。

“隋阳他……怎么没的”，季情想了很久该怎么询问，就这样直白的开口。

“猝死，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

“他姑姑早上叫他起床，惊吓过度，有心脏病史没发现”，周燃语气中布满浓浓的遗憾。

缓了缓又说，“隋阿姨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在医院时她真的很冷静，面对下跪的隋阳姑姑，一句话都没说，只打了电话报警”。

话音落入阵阵寒风，没有人再接话，呼吸随着脚步都变得沉重。

分别时季情拒绝了盛意爸爸相送，许思维和周燃骑车往相反的方向。

华北的冬天可真冷啊，她这样想着。

从书包里拿出手机，上面有一条短信，时间是17:35分。

宋莲：小情，妈妈晚上有课，饭做好了，自己先吃。

季情把手机放在兜里，身后传来清脆的铃响，回过头时许思维已经把车横在她面前，拍了拍后座示意她坐上来。

季情没有拒绝，她确实有些冷了，想快点回家，搓了搓手，给许思维指着路。

“季叔没来接你”？

许思维骑的不算快，回头问她。

“没有，我爸很忙，差不多一个月没见到他了”，季情攥着许思维的衣角，无奈的回答。

“你和我爸认识”？这话上次周末补课时她就想问。

“嗯，从小就认识”。

少年回答的含糊，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她此时情绪不高，看着路边的昏暗的路灯走了神，许思维见她没有追问，也不再开口。

“到了”。

季情听到许思维的声音，瞬间清醒，一看果然到家门口了。

“咦，你怎么知道我家”？

“快进去吧”，见她小小鼻尖冻的通红，许思维出声催促。

“许思维，谢谢，注意安全”，说完推门进了房间。

许思维看着她打开灯，小小的身影映在玻璃窗上。

“晚安，季情”，随后骑车离开。

第二天来到教室时学校也有了处理结果，班主任赵淑娇由学校担保，学生作证，没有责任，隋阿姨也很感谢赵老师照顾隋阳，在家休息几天就会来上班。

隋阳姑姑，姑父，还有他们十二岁的儿子，一家用隋阳爸爸逼着隋阿姨写了谅解书。

季情突然感到一阵心寒，对于这个结果她早就想到，只是最后受到伤害的往往都是最善良的人，她没了老公，没了儿子，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一周后，在学校的施压下这件事没人在提起，只有季情经常望着同桌空着的位置发呆。

时光飞逝，一个月后迎来了第三次联考，接着就是漫长的假期。

季情放假回了永安，临走时给爸爸发了一条短信，却没有收到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