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底，大考小考越发频繁。

学期末就是分班考，年级里陆陆续续安排了好几场全科大模拟，所有科目的考试压力堆积在一起，就连楚杉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甚至就连魔法少年的那些事儿，都识趣地没再找上门来。

谢不辞只能尝试在作业布置上为大家减负，作业尽量让学生们在课上完成，不给他们在课下增添负担。

楚杉平心而论，谢不辞确实是一个称职负责的老师，并且极好说话，也难怪他在校内格外受欢迎。

每当下课铃一打，作为生物课代表的楚杉就会准时开收作业。

另一位生物课代表是田雨非同学，小姑娘不好意思总让他一个人搬练习册，在她的坚持下，全班一共六个大组，他们两人一人收三组。

楚杉和田雨非各抱着一摞作业跟在谢不辞身后，走进那间临时办公室，将作业放到谢不辞的办公桌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朴素得有些寒酸的工位上早已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

中午谢不辞刚从教师食堂拿的苹果和橘子还放在桌面，高中生物参考书和官方教案贴着墙壁整齐排列开，桌前立着学校赠送的logo日历，几张拍立得被他用透明胶粘在了桌面上。

那是几天前老罗有事请了假，只得麻烦看上去比较闲的谢不辞帮忙看晚自习时发生的事。

田雨非偷偷从家里带来一台拍立得，想要偷拍全班的背影，被同学们发现后纷纷上前试图抢镜。

画面上，身着校服凑上大脸的少年们个个笑容灿烂又搞怪，只有谢不辞一人默默立于远处，强行装作不知。

相纸上只留有他一道模糊的侧影，身形修长挺拔。

在下一张拍立得上，谢不辞正笑着面朝镜头走来，嘴角弧度清晰可见，那是在开口问田雨非拍得怎么样。

于是女生便顺手将这几张相纸送给了谢不辞。

谢不辞摸了摸放下的练习册，没说出那句惯常遣散他们的“谢谢”，而是笑着问道：“这个程度的题量还能接受吗？”

田雨非两眼放光地点头：“谢老师真的救了大命！最近生物刷的太多了，但凡再多做一道，我都会吐出来。”

两人的目光转向楚杉。

楚杉被盯得莫名其妙，半晌憋出仨字：“还可以”。

田雨非撇撇嘴，指着楚杉对谢不辞告状：“老师您可别用他的标准来衡量我们。前几次模拟他还能抽出半个多小时检查，跟我们可不一样。我觉得自己能在速刷写完全部题目不空着就算不错了。”

“我看速刷空题的人也挺少呀，”谢不辞熟练地将桌上的橘子分给他俩，俨然一个投喂惯犯，“看来是咱们班的人都不错，还有上升空间。”

田雨非赶忙做出祈求的手势：“求你了老师，别上升了，就这样已经可以了。”

正巧谢不辞前桌的小王老师夹着教案进门，见到楚杉立时眼睛一亮：“哟，楚杉在这啊。”

“王老师好。”楚杉点头打了声招呼。

小王老师笑容满面：“不错嘛楚杉，陈老师在找你。”

手里还在掰着橘子瓣儿的楚杉莫名其妙就被点了名，一头雾水：“怎么了？”

“刚刚数学组收到通知，临时开了个小会。”小王老师接过谢不辞递给她的苹果，朝他眨了眨眼睛：“我就不多说，你等下就知道了。”

楚杉：“……？”

果不其然，他跟田雨非刚迈出临时办公室的大门，身后就传来了老陈的声音：“楚杉过来一下！”

“大佬快去吧拜拜，我就先回去了。”田雨非对他吐了吐舌头，光速撇下他往教室方向走了。

楚杉只能转过身，慢慢吞吞朝老陈走去。

老陈是膀大腰圆的一个东北汉子，虽然人还不及他肩膀高，但臂膀总是往外撑着，眼神凶煞，总显得气势汹汹。

不过此时，他的目光也带上了笑意，将他领进自己的办公室里。

“小伙子，不错。”老陈的声音带着常年吸烟的沙哑，他一屁股在自己座位上坐下，又低低喟叹了一声。

站到老陈的办公桌边，楚杉愣是没想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他近几次模拟考一如既往地发挥稳定，成绩依旧保持在前列，尽管不是数一数二。

还有什么跟数学相关？……对了，十一月，应该是刚开学那会儿的联赛一试出成绩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楚杉难免心跳加速。

果然，老陈那双倒三角眼笑意温柔，看上去倒是有些令人震悚：“你猜猜，省联赛你考得怎样？”

意海中学是数竞强校，在班主任的强烈要求下，楚杉参加过几次学校组织的集训，也报名参加了比赛，但花的心思并不多。

毕竟他的学习重点不在这里，此时甚至有点想叹气：“您还是直说吧，我实在是猜不出来。”

老陈乐得嘿了几声：“瞧你这孩子。”他总算撑开攥在手里的那张纸。

暑期集训期间见过面的1班数竞大佬们有不少都进了省队名单，楚杉终于在成绩单的下半截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一个可有可无的省二。

但已经足够让楚杉真实地震悚了。

“当初老罗推荐你参加暑期集训的时候，我就看出你有这个潜力。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嘛，之前没有联赛的经验，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过预赛，第一次一试省二，就说明你还是有这个基础的。”

老陈笑眯眯地看着他，面容堪称和蔼：“这才高二，我们还有一年的时间嘛！你是个好苗子，老师们都认为你很有希望，可以再争一争。”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我知道你肯定选理科。以你的全科成绩，进1班还是2班，只是在于你自己的选择。当然哈，决定权还在你自己手上，我作为数学老师，当然希望你选1班。”

楚杉站在办公桌前，没有动弹。

老陈眼睛朝外一瞥，难得把话说得如此委婉：“……你自己再好好考虑一下。”

楚杉彻底明白老陈为什么要找他谈话了，于是点点头：“谢谢陈老师，我会好好考虑的。”

走在返回教室的路上，楚杉依旧感到有些恍惚。

老陈想撺掇他进1班，是因为1班是数理班。数理班人数少，且全是竞赛生，其中又以数竞为多。竞赛班的目标当然就是凭借竞赛成绩争保送，或者争取自主招生减分。

而2班虽然同样是理重，但更偏向于全科，班里学生大部分还是更关注高考。

不得不说，“保送”对于任何一名学生都很诱人。

但倘若他要通过竞赛达到升学目的，就必须要在一年内提升至省队水平，在此期间为竞赛投入的时间和精力，绝对是堪称可怖的沉没成本。

如果要做竞赛高考两手准备，至少要拿到省一才有机会争取减分政策优惠。也就是说，他要在保持全科成绩的同时，还要额外去准备数学联赛。

对于原本的楚杉而言，这并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然而现在最大的困难是，他还有份工作时间十分灵活的兼职。

……也就是魔法少年。

不仅没有工资，还要赔上时间。

虽然结界内与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但折算下来所花费的时间也不是个小数。就像刚开学不久后的那次研学旅行，他和冷香熬夜破解梦魇结界，第二天困到起不来床。

除了时间成本之外，还有身体和精力的支出。消耗魔力会直观反映在身体的疲惫上，而在梦魇结界的每一刻，都需要维持高度的戒备状态。

无怪乎在魔法少女题材的动画作品里就没见过魔法少女们学习，除了某个自带时间bug的魔法少女，利用轮回魔法对白板上的每一道题都烂熟于心……

要是他的魔法也是时间回溯就好了，可以根据高考成绩决定是否需要轮回再考一遍。

在高中阶段，楚杉的目标很朴素，那就是升学。

他是一个以目标为导向的人，至于其中过程，他向来追求稳妥。

想到这里，他差不多心中有了决定。

当楚杉坐回到自己座位上时，有消息灵通的已经飞快冲过来膜拜大神。

楚杉不太擅长打发人，只能任由班上一群活宝在他身边作妖，只是面无表情翻出下节课的课本。

转身掏书包时，他注意到后桌的刘年看上去兴致不高。

两人目光短暂相接，对方的眼神很快飘开。

“恭喜你啊。”刘年含糊不清地祝贺道。

“……”楚杉的动作一顿：“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对无CP/大冒险/公路文感兴趣的，可以看看作者主页的《学生胶囊与地下世界》。

4w+的中短篇，国庆节期间就能完结。

贴上文案：

∞在同一条道路上，你可以途径整个世界的表与里，方法很简单，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长大就好了。

∞

通过宿舍里的密道，吴清嘉和何蓬逃出了被学生们称为“监狱”的学校。

但是，墙外的世界好像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美好？

“监狱”之外有战争，没有生活资源，人们疲于逃命。

就连他们所在的学校，也被称之为后方最安全的“摇篮”。

∞

所以人们生来便行走在莫比乌斯环上，当他们赤条条地来到这个世界时，像只皱巴巴的粉色小猴子，然后他们途径世界的表里，最后走回到原点，重新变为一只褐色的、干瘪的猿猴，浑身赤.裸地离去。

即使在这一刻，即便他依然不确定自己的方向，但那都不会阻拦他们终将拥有一个灿烂光明的未来。

窗外风景变幻、星河斗转星移，有朝一日，当他们再度跳出井底——也许渺小的身影，一定因为曾经窥见世界真实而更加步履坚定。

∞

跳出井底的青蛙，终于明白了自身力量的渺小。

成长后的孩子们，发觉了长大的烦恼。

每个人都在成长，途径这个世界的表与里。

他们从学生胶囊，来到了地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