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杉欲语还休，表情复杂：“……行吧。”

直到进入楼栋大门时，云见雪这才恍然发觉：原来从家到商场的路其实并不长。她去的时候一路上只顾埋头听歌，回来时，却多了一个人陪着。

正是午休时间，楼道内格外安静，没有陌生人同行。云见雪伸出两根指头夹出口袋里的电梯卡，刷卡领楚杉进电梯。

对方踌躇一瞬，最后还是迈进了电梯。

云见雪忍不住问道：“你在犹豫什么？”

她发现当她面对楚杉的时候，总是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情不自禁就想要从他的身上去获取答案。

就像上次重逢的那个夜晚，她还是会刻意放慢脚步去等他。

楚杉盯着平稳攀升的电梯层数，说：“怕待会不好解释，我就给你放到门口。”

云见雪扑哧一声笑了，楚杉的视线总算挪到她的身上。

她只是平淡地告诉他：“我家里没有人。”

楚杉目光一滞。

“叮——”楼层不高，电梯提示音很快响起。

在黑黢黢的楼道内，云见雪不需要打亮声控灯都能摸到自家家门的位置，但为了给客人照亮，她还是跺了跺脚。

昏黄灯光亮起，云见雪掏出钥匙开门。楼道内回荡着金属碰撞的声音，衬托得环境越发的空寂。

她缓缓开口解释：“我父母走了快四年了，我一直是一个人住。”

门朝楚杉打开，门内和门外是如出一辙的安静。

“……虽然是养父母。”云见雪重新提起刚刚放在脚边的购物袋，回头对楚杉一笑：“不进来坐坐吗？”

过道内的灯恰好熄灭，环境暗下来，云见雪目光幽幽。

良久，楚杉还是放下手中的塑料购物袋，摇了摇头：“不麻烦你了，我记得路，先走了。”

云见雪重新弯起笑眼，挥手跟他说再见，少年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狭窄幽长的黑暗楼道中。

她将所有购物袋都提进家门里，合上大门。

人已经离去，她的心尚且是一片空茫。

★

今天是冷香的生日。

手机振动几下，她划开屏幕，原来是楚叔叔的红包：“冷香生日快乐！今天叫楚杉带你去玩，他熟路/龇牙”。

龇牙乐的表情和平时一身精英气质的楚叔叔差距太大，冷香被逗乐了。她点开红包，发现竟然是五位数，又被狠狠震惊了一把，赶忙战战兢兢道谢。

在看完手机里所有消息之后，惊喜的感受很快被冲淡。

其他城市认识的老朋友们也为她送上了祝福，她深知已经很难得，一一感激地回复。

可是……

冷香心想，人真贪心啊。她想要的祝福，却是一个也没有。

……就连楚杉也没有。

虽然她确实没有告诉过对方她的生日，可是，她就是很别扭地心想：以楚杉的风格，他早就应该摸清楚了才对。

冷香很快发觉自己又在钻牛角尖，她晃了晃脑袋，起身收拾了些东西，打算一个人去外边走一走。

她刚来这个城市没多久，交到的朋友屈指可数，而熟到能交换生日的，更是一个也没有。

冷香换好衣服走出房门，发现家里果然安静至极。

妈妈在外出差没回来，楚叔叔刚刚微信告诉他自己还在公司，至于楚杉的动向，她并不清楚。

冷香刚走到玄关，王姨急忙从厨房里出来，提醒她今天会下雨。

略显富态的中年妇女从伞架里抽出折叠齐整的透明长伞，递给她的同时笑呵呵地叮嘱道：“这是你的吧？拿好了。要是外边下雨，还是尽早回来。”

冷香眼眶一热，她没想到王姨竟记得这是她的伞，于是呐呐着接过。

★

也许是一个美妙的巧合，在冷香的记忆中，她重要的日子总是在下雨。

天空有些阴，灰白的云沉甸甸地坠着，看上去确实是要下雨。

她在意海市的街头漫无目的地飘荡，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幽灵。

没过多久，空中真的飘起了悠悠雨丝，微弱的风柔软地拂过。她只是一个今天恰好带着伞的路人，抬手状似随意地撑开透明长伞。

虽然楚家有专门负责家人生活起居的司机，但冷香除了刚开学的那段时间，几乎就没有麻烦过陈师傅。

她还是不太习惯有保姆司机服侍的生活。大概是因为曾经常常寄人篱下，冷香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自己的存在会麻烦到别人。

与楚杉不同，她并不是出身优渥的大小姐。

她从来都不是。

耳机里播放着芥子根据算法为她推荐的音乐，每一曲都正合她的心意，她在心里偷偷跟唱。

音乐节奏欢快，是一支小爱豆努力奋斗的歌。*

脑海中随之铺陈开耀眼的舞台。台下观众人山人海，荧光灯管汇聚成夺目光海，舞台中央身着蛋糕裙的少女朝空中举起话筒，元气满满。

——和现实相比，她还是更喜欢自己脑海中的舞台。

就像在现实生活中，她总是喜欢抽离出自己的存在去看待世界。旁观者往往稳赚不亏，并且总能获得最正向的反馈。

这就跟观测者一样。

原本只是温润舒适的雨丝风片，却在她闲散漫步的途中愈演愈烈。沉重的雨水砸落在伞面，砰砰作响。

路边开着一家猫咖，玻璃落地窗内灯光明亮。

紧贴着窗边的猫爬架上，小猫咪们躺得四仰八叉，肉眼可见地恃宠而骄。

冷香轻轻戳了戳玻璃。

玻璃另一侧，小猫咪仿佛触电般抖了抖胡须，身体则是巍然不动。她笑了起来，绕过玻璃窗，走进猫咖里。

尽管撑了伞，暴露在外的裤脚和袖口还是免不了被打湿，她的鞋子踩在店内地板上，留下一片水渍。服务员见状，立刻进洗手间找出拖把将水擦干，又翻出了一卷地垫铺在店门入口。

冷香点单的手指蜷了蜷，心中难以控制地泛起愧疚。

就当是对麻烦别人的道歉，她多点了一个甜品。

一杯卡布奇诺，和一块三角蛋糕。

这就是她为自己庆祝生日的全部。

咖啡店角落的单人桌紧靠落地玻璃窗，隐约可以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她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湿淋淋的。

她双手合十，闭眼许愿。

希望……新的生活可以顺利。还有……

许完愿睁开眼睛，她的世界一切如常。

面前是奶油蛋糕和咖啡杯，她动起手边的金属小勺，心想魔法少女的工作也就只能在生日这天放个假。

蛋糕很快就被冷香解决掉，她推开空瓷碟，从随身挎包中拿出一块厚厚的老款平板。手握触控笔一划挑起桌面，屏幕上却出现了一条本不应出现在系统中的弹窗：

“魔法少女冷香，祝你16岁生日快乐！

“细细数来，这是我们相处的第十个年头。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我们在魔法战斗中配合默契，是毋庸置疑的最佳拍档。

“我很幸运能够成为你的观测员，与其说你是我的助手，我更愿意将你看作是我最棒的合作者。

“在未来，我仍旧会陪伴在你的身边，为你清除梦魇结界的战斗竭尽所能地提供帮助。

“不过，我认为——有些话，必须要亲口说出才能够拥有力量。”

弹窗上的文字并未停止，文本光标在下一个空行开头跳动。

连冷香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正攀上一丝笑容。

一道笑意吟吟的女声凭空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冷香，生日快乐！”

“你永远的朋友，

观测者。”

文字停止出现，弹窗下方亮起“确认”按钮，显示内容已经全部显示完毕。

即便冷香知道，这样的画面并不会被现实中的媒介保存下来，她还是徒劳地按下截屏快捷键。轻微咔擦声响后，屏幕一角弹出截屏缩略画面——还是她默认的平板桌面。

一只四肢纤长的蓝暹罗狗里狗气地路过，在冷香的脚边闻了又闻，后肢一蹬蹦上她的大腿。

挖煤官黑乎乎鼻尖朝她衣服上点了点，似乎是找到了满意的肉垫，双手一揣就是个母鸡蹲，安详眯眼休憩。

获此殊荣，冷香一动也不敢动。

她突然收到了一份别出心裁的祝福，还有一只小猫咪正蹲在她的腿上……她忽然觉得，今天好像又没那么糟糕了。

冷香小心翼翼伸出手，点开平板上的绘画软件，画布上还是上一次未完成的草稿。

腿上窝着的猫咪像只小火炉，将她整个人都烤得暖呼呼的。伴随着耳边的朦胧雨声，她的精神都仿佛都汇聚在了笔下的线条和颜色中，在全情投入的状态下进入心流。

她对雨天有着特殊的情感，有时是喜欢。

并不只是因为雨天让她的长伞显得合情合理，更多是因为，下雨总让她回忆起某个雨天。

那个她最重要的日子之一。

窗外雨落如带。

景似去年景，她似昔人，不是昔人。

在某个与之相似的日子，她从病床上苏醒，睁眼看见窗外灰扑扑的世界。麻醉消退，她逐渐恢复起动弹的能力。

当她能够转过头时，见到了床边趴着的身影。

冷女士正卧在她的手边，睡梦深沉。

只有在这一刻，冷香短暂的感受到来自母亲的爱意。

一直以来，她就是依靠着这个瞬间去维持和母亲的关系。

在那之后，她流浪于各个讲不清关系的亲戚家和母亲朋友家之间，即便现在获得了一个落脚之处，她还是会下意识地担心何时又要搬走。

那些硬纸壳的快递箱，还一直躺在她的床底。

冷香耳不旁听，直到画布上的画面基本完成后，才抬头吁了口气。

桌面上的空餐具已经被服务员清走，她的手边放着一杯柠檬水。回过神来的冷香有点懵，她连服务员什么时候收拾的都没注意到。

平板屏幕上又跳出观测者的弹窗：“早一点回家，说不定有好事在等着你哦。”

冷香笑了笑，在脑海中回复道：“今日进度差不多完成，那我就勉为其难采纳你的意见，”她收起平板和触控笔，“收工回家。”

“我是认真的哦，冷香。”女声认真同她解释：“虽然我不能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但确实有一个惊喜在等你。”

“知道啦知道啦，谢谢你，谜语人小姐。”冷香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将柠檬水一饮而尽，结果被酸的龇牙咧嘴。

“嘶……”

“不喜欢的东西，放着让别人处理就好了。你总是不长记性。”女声无奈道：“我今天的行为其实已经属于违规，为了安全起见，暂时就只能先这样了。

“提前祝你晚安，冷香。”

窗外雨已停歇，身后玻璃门轻合。

地面上积聚的水痕在黄昏的映照下闪耀金色，冷香轻声对脑海中的那个人说：“晚安，谜语人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推几首我特别喜欢的小偶像主题歌曲！

★阳炎project（じん） 如月桃

《如月アテンション》/《如月专注》

《オツキミリサイタル》/《赏月独奏会》

★HoneyWorks mona

《No.1》

《ファンサ》/《FANS》

《私、アイドル宣言》/《我的偶像宣言》

放假快乐~明天放生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