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PC的打气,丁罗拉更加确定穆心竹今晚不会来。她应该吃过“索魂鞭”的亏,再怎样也不会跟丁罗拉硬碰硬,一定是等她走了再现身。于是丁罗拉放下手机安心睡觉。
然而丁罗拉还是低估了穆心竹——这个连PC都没搞定的女鬼。后半夜,丁罗拉突然被一股阴凉的气流激醒。她睁开眼睛,有些恍惚。
别墅里突然响起了男人凌厉的惨叫,丁罗拉如梦方醒——穆心竹真敢来!
她拿起床头的“索魂鞭”,穿着睡衣光着脚朝男人房间的方向跑去。男人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最后几声已经变成了嘶吼,吼得丁罗拉头皮发麻。来到门前,她甚至不敢想象里面的惨相,真想一跑了之。但是她坏了事,所以不能退缩,要负责到底。于是她强忍着恐惧转动门把手,门居然没锁,一下就开了。房门打开,丁罗拉果然被眼前景象惊得汗毛倒竖——准新郎正在往窗上爬,一个女鬼披头散发站在他身后,就像鬼片里的她每次都觉得恐怖的场景。哪怕捉了很多鬼,这样的氛围也让她害怕。
“丁罗拉,你是捉鬼师!”她心中不断提醒自己。即便觉得恐怖,她也要勇敢面对,也要救下那个可能很禽兽的男人。
“住手!”丁罗拉向女鬼挥出鞭子。然而这向来一击即中的鞭子,此刻却抽了个空。那女鬼凭空就消失了,鞭稍抽打在地上发出噼啪的响声。锁魂鞭失手可是从来没发生过的,这个穆心竹果然厉害!
突然,背后一阵凉气,她知道女鬼已出现在她身后。丁罗拉来不及多想,回手又是一鞭。女鬼的把戏再次重演,又消失了,之后重新出现在离她较远的角落。
“怎么会?”丁罗拉心中大惊。这鞭子注入了许多灵力,平常鬼一见到就无力反抗,抽一下便会化作青烟。她第一次见到在“索魂鞭”前能自由幻化的鬼,难怪PC都说她厉害。
“跳下去!”女鬼穆心竹突然对着窗台上坐着的男人大喊。丁罗拉离准新郎不远,下意识就去拉他。她手疾眼快地抓住了男人的睡衣,刚想庆幸,谁料那丝滑柔软的睡衣竟从男人身上滑升。丁罗拉只看见一条白皮的人形脱皮一样掉落,回过神,手上只剩了一件灰色的真丝睡衣——他从她手上掉下去了!
丁罗拉急忙趴窗去看,都忘了这里是二楼,准新郎虽然摔得五体投地,但手脚还在动。她松了口气——幸好没死,不然她要留心理阴影了。但这一摔也不轻,她要赶紧送他去医院。想救他,先要解决眼前这祸害!她回头,穆心竹正歪着嘴诡异地笑着,嘲讽道:“小丫头,你还嫩着呢!今天的课就给你上到这里,看在PC的面子上,给他留条命,让你有个交待。我们后会有期!”
这一次,她又消失了,并且再没出现。
丁罗拉救人心切,无心追究穆心竹,赶紧跑去看准新郎的伤势。到了楼下,准新郎如同僵尸一般,手脚都折成非人的形状,头还拼命地翘起,好像要起来。他眼神呆滞,仿佛中了邪一般,不喊不叫,就是要挣扎着起来。
丁罗拉不明所以,想打电话给PC求救,却发现手机不在身上。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上楼拿手机。
“喂,她,她来了。她让那男的跳下去了。我打她,她根本不怕,锁魂鞭没用!”
“你慢慢讲,不要急。”PC的声音低沉稳重,给了她不少安慰。
“穆心竹,她根本不怕‘索魂鞭’。她让那男人跳楼,那男人就跳了。二楼,没摔死,但他跟中了邪一样,手脚都断了,还非要爬起来。也听不到我讲话,就是眼神直勾勾地要起来。”
“你在他边上吗?”PC问。
“快走到了,我上来拿手机。”
“好。你先拿索魂鞭抽他。”
这句话说完,丁罗拉已经走到了准新郎身边,扬起鞭子猛地抽了一下。准新郎突然发出一声嘶吼,好像一下子就知道疼了。也不往上爬了,痛苦地趴在地上□□。
“他活了。”
“他……”PC刚要再问,却听见那边有人拍门。
“有人在吗?警察!”
“警察怎么会来?”丁罗拉紧张地问PC。
“不要怕,先去开门。”PC淡定指挥着。
丁罗拉怎能不怕,这种情况,哪能说得清?不会以为是她推人下楼吧!但她还是听PC的话往门口走了。
PC又在电话里问:“他的家人呢?”
丁罗拉听闻此言才意识到,别人就算了,老太太最爱儿子,怎么可能在儿子叫得这么惨的情况下不出现?
她已伸手开了门,迎面对上一张警官证。离得太近,她也看不清上面写的是啥。
“有人报警你这里有人惨叫,我们要进去检查下。”
丁罗拉觉得这声音耳熟,再看向警官证背后的脸,惊讶叫道:“沈警官?”
沈大力放下警官证,定睛一看,也认出丁罗拉了:“怎么是你?”
丁罗拉也不知该从何说起,里面还有伤员,便一侧身,让他们进来:“快叫救护车,有人跳楼了。”
“啊?”
沈大力带了两个人进去,还有一个人,熟练地停下来,问丁罗拉:“这是你家吗?”
“不是。”
“那你怎么在这?”
丁罗拉不知该怎么讲,回头看看正在检查准新郎的沈大力,对他道:“等下我直接跟沈警官说吧。”
这名年轻警员将她从上到下扫描了一遍,脱下了自己的棉衣,递给她:“先披上。”
方才急得没了感觉,丁罗拉低头,发现自己在寒冬腊月只穿了一层单薄的睡衣,还光着脚。好冷!她也不客气了,活命要紧,于是接过小警官的棉衣就披上身,感觉暖和点了,然后光着的两只脚也互相搓搓。
“先上车吧。”小警官道。丁罗拉听话地跟着他去警车上吹空调了。
救护车来了两辆,楼上的老太太心脏病犯了,准新娘也不知为何昏迷了。除了丁罗拉,这家人都没了意识。
送走救护车,沈大力对后来的一组警察安排好工作,坐上了他们来时的警车。他坐在副驾,回头对坐在后排的丁罗拉说:“你要跟我们回去一趟了。”
丁罗拉点点头,乖巧地说:“好。”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沈大力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边点火边问她。
丁罗拉看看坐在边上刚才借她衣服的小哥,又看看正在开车的司机,问沈大力:“可以说吗?”
沈大力大概明白了,深吸了口烟,点点头:“说吧。我们是一组的,上次的案子他们也参与了。”
丁罗拉便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沈大力突然笑了,掸掸烟灰,对她道:“我们副局也住在这小区,幸好是他打电话给我,我们又先到了。不然被片警先到,你怕是怎么都说不清了。”
“那我现在能说清吗?”
“人都没事。男的骨折了,估计还有点脑震荡;年轻女的上车就醒了,不过人还懵的,说不了话。就老太太严重点儿,抢救及时也没大碍。”
丁罗拉终于松了口气。虽然事情完成的不好,但总算人都没事。
“说起来我们那边确实有几个没结的案子,跟这种情况有点像。后续可以往这方面查查。”
丁罗拉说:“如果发现了你叫我,你帮了我,我免费帮你抓。”
沈大力嘿嘿一笑:“你师父要这么大方就好了。”
沈大力后来去咖啡馆付钱,实在觉得心疼,便蹭了不少吃喝当赠品。这一蹭,他女儿喜欢上这里的甜品,他也爱上了喝咖啡。后面每次经过,他都会去买点甜品,再来一杯咖啡。吧台不收他的钱,他还非要给。咖啡馆有时出了甜品礼盒,PC便会让人给他送一盒去。一来二去,两人还有了私交。只是公私分明,小事礼尚往来,若要捉鬼,还是分文不少。
丁罗拉去刑警队录了口供。沈大力让她如实说,这种档案他们会加密保管。丁罗拉按照流程在警局待了半夜。天亮后,老太太和家人醒了,她们的口供对上了,也就放丁罗拉出来了。
丁罗拉走出警局的时候,还穿着警察的棉服和一双男士拖鞋,看上去像刚被放出来的。马路边的PC和小森站在车外,像两个车模一样靠在车上,都在无情地嘲笑她。好在周末人不多,她从容地钻到了后座。
车上,丁罗拉问起穆心竹的事。PC说,她是修炼多年,杀人吸怨气,成厉鬼了。厉鬼有厉鬼的捉法,丁罗拉那点儿天赋不够用了,还得继续进修。PC让她有空研究研究那笔记,这些情况里面都有。没有的也可以未雨绸缪。
回到咖啡馆,丁罗拉又想起滴血的事,于是问道:“我们的血很值钱吗?”以后可不能乱献血了,她们的血可是有灵力的。
“也没多值钱,不然早就被人绑架把血抽干了。”PC一如既往地轻描淡写,“离了体的血液灵力本就有限,耗完了就没了,到时跟普通的血痂无异,谁会恶心巴拉地留着它。”
“哦,这样啊。那还是新鲜的好咯?不过扎手好疼啊,大姨妈的血能用吗?”
PC吓得手机都掉了,小森也张大嘴看着她。
“我开玩笑的!”丁罗拉赶紧挽尊。跟他们呆太久,都没把他们当男人了。顺嘴就把心里话秃噜出来了。
PC咬牙切齿地说:“丁罗拉,请你有点女孩子的样子!我这种人渣,都没在你面前开过黄腔吧!”
丁罗拉觉得自己已经社死了,捂着脸跑上楼。
PC拍拍小森肩膀,无奈的说:“你跟她说一下,不能用。也没人会想用这个。”
春节将至,过年的氛围越来越浓。公司里已经开始准备年货,人也都倦怠起来,随时准备放假。
丁罗拉拿着年货统计单去找乔程昱签字,推门就被一股浓重的烟味呛住,忍不住咳了一声。缭绕的烟雾之后,乔程昱站在窗口,望着远方湛蓝的天空。
“乔帅,年货统计单,您看一下。”丁罗拉叫了一句,对方没有反应,她便又喊了一声,“乔帅?”
乔程昱如梦方醒,回过神来,望向丁罗拉。他的眼神不似平时那般清亮,反而有点空洞,仿佛缓了许久,终于认出是丁罗拉。
“哦,签字是吧。”乔程昱接过统计表,回到写字台,仔细地看了一眼,才认认真真签下自己名字。
乔程昱跟费欧娜分居已两个多月,苏菲说,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费欧娜在公司来找过他几次,都不欢而散,私下更不知找过多少次。大卫都劝他大度些,算了吧,他只是笑笑,说你不了解。没人了解,他又什么都不说。工作时他还像以往一样礼貌认真,私下里丁罗拉却多次见到他对着窗口发呆。从不抽烟的人,也不偷着抽了,直接把办公室变成吸烟室。
他们即将离婚的消息甚嚣尘上,公司高层各怀心思,跃跃欲试。都盯着副总兼设计总监这个要职不放,想安插进自己的人。
“乔帅。”丁罗拉突然开口叫他。
“什么?”乔程昱尽量保持礼貌地看向她,嘴角带着温柔的微笑。
“你身边什么都没有。”丁罗拉不忍他日益憔悴下去,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讲实话。
乔程昱看向她,愣了一下,忽然又笑道:“上次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啊。也谢谢你。”
看来乔程昱把她的勇气当成了善意。他因为自己说了莫名其妙的话吓到人了,所以抱歉。也感谢她记下了却没有说出去,还反过来安慰他。
丁罗拉很理解他,那种突然知道自己与别人看到的不一样,那种惶恐又要拼命掩盖的不安,实在很痛苦,也很耗神。即使他看到的只是幻象,但身在其中,谁又能分辨真假?丁罗拉因为这些事,整个童年和青春期都在惶恐不安中度过,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去学习。现在,她真的很想告诉他——不要怕,只要勇敢面对,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努力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接过了统计表,默默走出去了。
她还是怕,怕只是一场误会,乔帅并不是她想的原因,自己说出来,又成了一场笑话。好不容易重新开始,她不想再当笑话了。她也相信,乔帅一定可以自己挺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