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我妈这几天从老家过来，我下班要陪她，没空给乔帅当保姆了。谁能帮个忙，我送一套兰黛给她！”

沉默。

大家都知道，上次费欧娜自作主张堕胎，两人闹得很难看。他们难得地没有当天和好。相反，不知是自愿还是被迫，几天后乔程昱搬离了爱巢，住进自家老宅。他明面上还在正常上班，与同事嘻嘻哈哈，其实已经家庭危机。苏菲作为乔程昱的半个助理，经常要加班处理老板家事——帮他找保洁打扫、找维修工修热水器、教他订外卖、取送洗的衣服……这些不在她的工作范围之内，但他们共事七八年，于公于私都不忍拒绝。而且费欧娜还让她监视乔程昱的一举一动，实在心累。母亲从老家过来只是个借口，苏菲只是想逃离，宁愿出钱找替工。

沉默。有些助理真忙，需要加班。有些助理不忙，但也希望自己的私人时间不被打扰。而且，做费欧娜的事，很可能吃力不讨好，大家都不想淌这个浑水。

“冰冰？是乔帅啊！你的偶像啊！”没人主动，苏菲开始在群里拉壮丁。

冰冰：“我上有老下有猫，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靠近费欧娜的男人！”

“妮妮？你没有猫。”

“你问问甜茶，她的长相安全些。”

“别cue我，我要加班！”

坐在苏菲边上的丁罗拉，拿起杯子看看，里面的水还满着。余光瞥到垃圾桶满了，就收起垃圾袋去倒垃圾。她晚上要捉鬼，也挺忙的。如果苏菲求到她头上，她不好意思拒绝，只能躲着。

每层楼都有组大垃圾箱，放在楼梯间边上的过道里。因为在电梯厅背面，很隐蔽，所以除了倒垃圾，很少有人去。

丁罗拉一进过道，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烟味。这在平常也是很少见的。因为每个楼层都有吸烟区，设在空中花园，里面有休息座椅，环境很好，所以抽烟的人都会去那里。丁罗拉屏着呼吸走进去，准备扔了垃圾就跑。但一进去，她发现抽烟的人还在里面，于是没忍住好奇，想看看这个没素质的人是谁。她探头看向楼梯间，看到个趴在窗口的背影。一缕白烟自他头顶飘出，再配上递送的动作，却是在抽烟无疑。只是，这个人，是绝不该出现在这里抽烟的人。

丁罗拉不自觉地捏紧了垃圾袋，发出轻微的响声。适逢乔程昱一根烟抽完，转过身，要去扔烟头。两个人，就这么尴尬地对上眼了。

“……我来倒垃圾。”丁罗拉举起手里的垃圾给他看。好像不小心撞破了什么要紧的事，怕被灭口。

乔程昱勉强地弯了下嘴角，走到垃圾箱前按灭了烟蒂，扔进去。

据丁罗拉所知，乔程昱是不吸烟的。现在躲在这里抽烟，应该真的很苦闷，又不想让人看到。多半是因为跟费欧娜吵架吧。丁罗拉达不到安慰他的级别，连客套都无从下口。只得上前扔了垃圾袋，转身就走。

“罗拉。”乔程昱突然开口叫住她，让她有点惊讶。然而后面的话让她更惊讶：“杜远跟你提过，他能看见鬼吗？”

……杜远？乔程昱不提，丁罗拉都忘记这个人了。现在突然提起他，还是问起这种事，要她怎么回答？

“没提过吧……我记不太清了。”丁罗拉只好扯谎。

乔程昱自嘲地笑了下：“以前大家一起喝酒，他提过几句。那时都以为他喝多了，没人当真。这世上怎么会有鬼呢？你说是吧。”乔程昱笑着回到窗台边，重新靠上去。这一扇窄小的通风窗，终年不见太阳，只有阴冷的光线照进来，罩住他的脸，让他的笑容看上去疲惫、憔悴，“没有的。”他肯定道。

凭借新职业的敏感，丁罗拉觉得乔程昱有点儿异常，于是她下了很大决心，终于鼓足勇气问了一句：“乔帅，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乔程昱闻言，缓缓转过头，微笑着看向她，用一如既往温柔的语气反问：“你觉得我会看到什么？”

丁罗拉不知道他会看到什么，但绝不会是鬼。这附近没有鬼，他身边也没有，很干净。

乔程昱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事了，你回去工作吧。”

上司已经下了逐客令，丁罗拉只得回去。

走出楼梯间，她就后悔了。她应该争取多问几句的，也许还能接笔生意。还没鼓足勇气回头，乔程昱已经打她身边路过，先她一步回办公室了。

所以他为什么会那么问？他究竟看到什么了？

回到座位，丁罗拉本本分分地坐好。苏菲在对着电脑忙碌，不知有没有拉到壮丁。她打开对话框，向上翻查记录，发现苏菲问了每个人，唯独没问她。现在，也没有问她的意思。

她犹豫着要不要把方才见到的告诉苏菲，乔程昱的状态不太好，应该有人关注下。但那毕竟是他的隐私，若想跟人说也不会自己躲起来抽闷烟，她贸然告诉别人好吗？

内心激烈地挣扎着，群消息突然闪烁起来。

“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娜薇发动态了。”

下面跟了张截图，是娜薇发的一组图片，有自拍，有美食，有美景。配文：太开心了，忘了分享。

大众都等着这样一句话，官宣她过得很好，打破离婚传闻。瓜吃完了，散场。纵有怀疑，也与自己无关。贵族的生活轮不到社畜点评，得有多闲才会去质疑真假。

丁罗拉脑中却浮起一句话——此地无银三百两。一年不发文，人死了才发……也不知新鬼适应了身体没，会不会太明显被人退货。

下班后，丁罗拉心事重重地来到咖啡馆。PC和小森又出去觅食了，她简单吃了点东西，上楼去训练。训练完，洗好澡下楼，店内客人已走得差不多，PC和小森也回来了。他们占着一张桌子打游戏，有说有笑。

“这么好玩嘛？”丁罗拉的头发没有完全吹干，此刻披散下来，已经过了肩胛骨。锻炼多时的身材亦很紧致，穿运动背心时，能看到优美的马甲线。皮肤在热水的浸润下粉中透白，不很惊艳，但好似一朵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PC没忍住多看了一眼。

小森没心没肺地回答：“就是很好玩啊！”

丁罗拉用手指卷了绺头发，对PC说：“他们发娜薇的照片了。”

PC眼也不抬：“我看到了。”

“不会露出马脚吗？”

“他们能搞定。”

“我是说，里面住着的是个男人。”

PC歪了下身子，翘起个二郎腿：“现在木已成舟，只能硬着头皮装了。说来，这也是缘分。那流浪鬼以前就住那附近，我带公园他们过去，被他看出了端倪，就一路跟我们回来了。他想像公园他们那样要个身体，我不给，他就发狠，结果直接被我收了。没想到他一直没离开，这次又碰巧带了他过去。虽然是女人，也算变相给了他一个身体，他应该会好好珍惜。”

丁罗拉松了口气。突然想到什么，于是又问道：“如果一个人身边没有鬼，但一直觉得自己看到鬼了，是什么情况？”

PC头也不抬：“前几天不是刚遇到过吗？骗人的。”

丁罗拉说：“他没必要骗人。而且，他也没告诉别人。”除了分居导致的情绪低落，乔程昱没有任何异常。每天正常处理工作，继续跟大卫吵架斗嘴。

“那他就跟你说了？”PC问。

丁罗拉想想，好像还真是。如果乔程昱也跟别人说过，不出半天，助理群就会分享出来。

小森突然坏笑：“不会又像上次那人一样，故意引起你的注意吧？这画风好奇特啊！追别人都是送礼物送花，追丁罗拉就是讲鬼故事，哈哈！”

丁罗拉假笑一声：“呵呵，这不可能，你想多了。”

PC说：“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还是直接去问他吧。别打扰我们上垒。”

这俩人一玩起游戏就容不下别人，丁罗拉扁扁嘴，走了。

“哎！”PC又叫住她。

丁罗拉回头，只见一个暗器迎面飞来，她条件反射伸手去接，一把将那不太尖锐的东西握进手里。她摊开手看，是PC那辆保时捷跑车的钥匙。

“刚才刮了一下，有空去修一下，停在地库。”

丁罗拉瞬间热血上涌，爆炸开来：“我去修车？我虽然有驾照，但从没开过车，更别说跑车？你敢借我就敢开哦？”

PC依然盯着手机，淡然地说：“我的新车要到了，这辆给你开了。你也可以自己出任务了，我不能老当司机。”

“……”丁罗拉没想到，她人生的第一辆车，竟然是保时捷跑车。“你确定？”

“秘籍都传给你了，还差一辆车？”

小森回头对她使个眼色：“还不快谢谢师父。”

“谢……不行！你不是诳我去修车吧？修完车你再要回去？这车修一次得多少钱！”

“以后接的活五五分成，这下够了吗？”

PC说这些话时一直很平静，仿佛送出不是百万豪车和高额分成，只是件普通的小礼物。丁罗拉想到他方才扫视她的眼神，忍不住双手抱在胸前，提防地说：“你到底想干嘛？我只卖艺不卖身哦！”

“噗！”吧台的公园和波比听闻此言，充当了背景音乐，还把口中液体喷了一地。

小森的手机都掉了。

PC绝望地闭起了眼睛：“我就说现在给她，她会受不了。你看，精神都不正常了。”

小森哀其不争地看向她：“是我求情好久才求到的！要卖身也是我卖！”

当！这下是PC的手机，他淡定地捡起手机道：“我倒是不介意。”

小森看看欲盖弥彰的PC，又看看惊掉下巴的丁罗拉，假装生气地拿起手机走了。

丁罗拉看着小森的背影，心情复杂，既感动又难过。感动的是，小森为了她竟做出如此牺牲。难过的是，PC宁愿要男人都不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