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主顾是名律师，却不是让人尊敬的那种。他业界口碑很差——只要钱多，什么官司都接。之前帮个富人家的公子打官司，强J案打成了女学生卖Y,还打赢了。女孩子意难平，穿着一身红衣上吊了。死后变成厉鬼，害富家子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现在显然又找到律师头上了。律师自然知道这情况，才会请他们来。

“PC，我不想救他。”丁罗拉见到了红衣女鬼，听完了这个故事。她侧面向律师求证，律师支支吾吾，算是间接承认了。同时对转了两圈就知道事情全貌的丁罗拉深信不疑。

她发短信给外面等着的PC，PC回复：“这种情况，钱收少了。”

丁罗拉很气愤：“我不收他的脏钱！”

PC回复：“做你该做的，你不是判官。”

为什么要救这个人渣？平时在网上看到这种新闻，她都希望这种人被大卸八块。可现在，她不但不能惩罚他，还要救他，还要继续伤害那可怜的女孩子。她的良心过不去！

“我不！”丁罗拉坚定地回复。

“让他加钱。”

“加钱也不做！最好让他也变植物人！让鬼吓死他！让他赚这么多黑心钱！老娘不赚他的脏钱！让他去请假道士吧！”消息一条条发出去，丁罗拉突然停下来，话题一转，“加多少钱？”

“你的生意，你定。”又是漫不经心的PC式回复。

“好！”丁罗拉收起手机，转过身。那律师在等她的时候正欣赏着墙上的油画。丁罗拉的视线穿过秃头律师，落在他身后的那幅画上。按照女鬼的说法，打完富家子的官司，他就花了大价钱买了这幅画作收藏。那是女孩的买命钱。

“这幅画……”

“这个啊……”律师突然面露得色，语气中满是优越感，“这是XXXX斯基的一幅代表作，我上个月刚在XXX拍卖会重金拍下。可以说，再过十年，这幅画必定要翻番十倍。不过我也不是为了卖钱，主要还是喜欢艺术。你看我家这摆设，好多都是大师手笔，你看这……”

“她住在画里。”丁罗拉面无表情说道。她本就面冷，又常年阴气浸染，面相略显阴郁。如果再装神弄鬼一下，能把人吓出毛病。

“你……你说什么？”律师不敢置信地问。

丁罗拉看向他，幽幽地说：“她跟这画有点渊源，就寄宿在画中。”

律师赶紧撤开几步，远离那幅画，同时心焦地问：“那，还能赶出去吗？”

丁罗拉说：“这幅画我要带走，否则冤魂不散，家宅不宁。”

律师倒吸口冷气：“这幅画……很珍贵啊。”

当然知道，不然就不选它了。丁罗拉学着PC无所谓的语气：“那你就留着吧，看看谁的命硬。”

“哎，别啊。”律师眼珠子咕噜乱转，心生一计，“大师，你这个价格，已经是捉鬼人里很高的了。如果捉不到，那可是不配这价格的。”

丁罗拉知道他在拿钱压她，她心中有计较，也不退缩，拿出网上怼人的劲头：“小鬼是小鬼的价格，厉鬼是厉鬼的价格。你招了什么鬼，自己心里清楚。我对你的画没兴趣，但是鬼有。她为何看上这幅画，你心里应该也清楚。她不肯出来，我若毁了这画也可惜。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封在画中带走，日日超度，兴许能化解了她心中的怨恨，自己走出来。到时画再还给你就是。”

“这……”律师心痛到无法呼吸。

“你自己考虑，画重要，还是命重要。”

他眼珠子依然乱转，忽然心生一计：“这位大师，不如您再想想有没有其他方法。我这边也再考虑几天。”

丁罗拉见他要用缓兵之计，顿感不妙。这要是来了其他有本事的术士，不仅能保住画，还得把女孩带走。她想了想，对一直旁观的女鬼和隐了形的小森、公园使眼色。

女鬼和公园还没反应，小森已经行动。他二人十多年的默契，非一般人能比。

室内无风，那画自己晃动起来。左右交替，似是钟摆。

“你看，她害怕了。”她向来不喜欢让鬼吓人，但这家伙不是人。

画动之时，律师已吓了一跳，听丁罗拉这么一说，腿都软了。

“这……这……”他指着那画，惊讶地说不出话。

“她戾气很重，恐怕不用你找到更有本事的人，就可以跟她见面了。其实也不用怕，她长得很漂亮，有两个酒窝，鼻头还有颗美人痣。只是死因是上吊，舌头有点长，脸也有点紫。还有……”

“啊！”律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惊恐地指向那画。

丁罗拉眼睁睁看着小森把嘴角的番茄酱抹在了画上。那画上突然就多了点红，如同出血了一般。

好神奇，为何他看不到小森，却能看到番茄酱？是想让什么出现什么就能出现吗？

丁罗拉走神了几秒，抽空研究下科学知识。不过以她的智商是肯定研究不出的。

“快，快拿走！”律师手脚并用地往远爬，“快拿走！快拿走！”

丁罗拉伸手准备去摘画。小森坏笑，让她站在原地，自己摘下画，把画送到了丁罗拉手上。其他人类看来，画就是飘过来的。

乖乖，我还有这本事呢！人设会不会过分了？丁罗拉心中偷笑。

“画我就拿走了。不过这后续还要超度很久，是不是也该给点辛苦费呢？”

“给给给，你先把她带走，我一会转给你！”律师已经爬到了沙发后藏着。

“你发多少，我就超度多少天哦！”丁罗拉俏皮地往沙发后看。

“好好好，求求大师快带她走吧！我保证不会亏待你！”

丁罗拉抱着画，欢快地往外走。那红衣女鬼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她。

“你们都不是好东西。”女鬼并没有吐舌头，她还像生前一样好看。怒火让她的眼睛看起来更大更亮。

丁罗拉没理她，身边的公园把她拉了出来。她挣扎，但没用，就像生前的挣扎一样徒劳。

“你拿了钱走就是，为什么还要抓我！为什么我死了还不放过我！”女鬼凄厉的叫声让人心寒。

出了律师家门，丁罗拉也拉住她的手腕：“我不抓你，他还会找别的人来抓。万一是很凶残的，你会更痛苦！”

“我不怕！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女鬼十分激动。

“他有防备，你不一定能伤得了他，还会把自己搭进去。这画我回头卖掉，钱给你父母治病养老不好吗？”

女鬼瞬间安静了下来，浑身的愤怒化作了一声恸哭。她是独女，家境平凡，却也是父母宠爱的宝贝。自她生前出事，父母到处奔走，月余就苍老了。自杀后，她放大了愤怒，一心想找恶人报仇，顾不上去看看父母。他们此刻，定然痛苦万分，生不如死。

女鬼放弃了挣扎，就势靠在抓她的公园身上，大哭起来。她也才二十出头，花样的年纪。同龄人还在为失恋哭，她却要为悲惨的自己哭。如果一切能重来，她一定要回家跟父母吃饭，而不是去赴衣冠禽兽的约会。她只是答应跟一个觉得还不错的男生吃顿饭，就万劫不复。

他们带女鬼到停车场。女鬼看见PC的车，又有些激动，挣扎着不肯上前。

“这辆车是他的！”女鬼面露惊恐。

PC已经远远看到他们，似乎也听到他们的话，就下了车。

见不是恶少从车里走下来，女鬼情绪平复了一些。

此时，PC的右手摊开，里面是一只精致的琉璃瓶。

女鬼还来不及看清，就化作一道青烟被吸了进去。

“你干嘛收她？”丁罗拉还想回去再安慰她，陪她去看看父母，把卖画的钱当她的面转交，好让给她安心离去……这一收，怕是就难出来了。

“没地方坐了。”PC冷酷地说完，就坐回车里。

“她是鬼，又不占地方！”跑车只有两个座位。PC坐主驾，丁罗拉坐副驾，小森和公园化作鬼身可以坐在任何地方，自己飞回去也行。

“她情绪不稳定，带回去麻烦，装瓶子里最好。”PC启动车子。

“你知道她有多惨吗？不能让她完成心愿再收吗？”丁罗拉有些生气。

“回来再放出来不就得了！”PC不耐烦地急速转弯，恨不得把聒噪的丁罗拉甩出去。

“对哦……”太激动了，都忘了她还能出来。

“傻乎乎的。”PC懒得理她。

丁罗拉心情好了，也不计较他说自己。

“对了，那个画，我想卖掉，把钱给她父母送去。可以吗？”

“你都决定了还问我干嘛？”

“你同意了？”

“你的小费，你自己定吧。工钱交上来就行。”

“交两万就好了是吧？一开始说好的是两万！”

“想得美，后面加的，都给我交上来！别让我承受着乱加钱的名声，还得不到钱！”

“……好吧。”

一路上风景飞驰，丁罗拉一直郁郁的心情也渐渐释然。她只是个普通的捉鬼人，不能审判哪个人有罪，也不能替天行道。但是能让恶人付出些代价，也算是帮到了受害人。很庆幸能有这个能力帮助人。也许，这就是她拥有这项能力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