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主峰正殿。

正殿很大，平日里显得空旷骇人，此时难得有了人气。

仙灵宗的十数个人一个不落地汇聚在此处，衡冀门从掌门道各峰峰主也齐聚于此，在加上数个相陪众人的弟子，以及台下正低头跪着的男子，林林总总好不热闹。

卜嘉来得不算早，卡着时间点进入正殿的她是最后一人，等到她带着双子珍走到提前为他们准备好的座位上时，韩栖霄适时开口：“人都到齐了，不然我们开始？”

亥掌门此时一脸怒意地看着台下男子，用愤怒的语气说道：“开始吧，真没想到我们衡冀门竟然还有如此无耻之徒。”

接下来，是在卜嘉看来枯燥且乏味的公开审问，以及韩栖霄介绍自己的探案过程。

探案过程无非是，韩栖霄花费多日几经试探，发现此人前言不搭后语，每次的说辞之间根本无法对应，最终抽丝剥茧找到漏洞，断定必然是此人所为，所以有此公开审问。

而这个人呢也早就被这么大阵仗吓破了胆子，此时问什么答什么，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

毕竟，人已经死了，凶手也已经确认是他，此时他在隐藏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干脆将一切和盘托出。

男子语气怨毒：“凭什么，她童芳霭凭什么一出生就什么都有？而我们却要苦苦挣扎去谋求那一点点可怜的资源？”

“她怎么那么完美啊，长得好，家世好，偏偏天分也好。”说完，他歪头一笑看向卜嘉，“就和卜供奉一样。”

卜嘉打断道：“那不对，我一个孤儿无父无母的。”

男子一噎，不理会卜嘉的申辩，径自说道：“凭什么你们什么都拥有，这个世界怎么就这么不公平？说好的只要努力人人都能够拥有未来呢？说好的只要认真修炼我也能成为人上人呢？根本就不是，我再努力，这辈子可能都摸不到你们的起点！”

亥掌门气得不行：“童芳霭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她甚至经常接济你，带你出去吃灵食，和你分享自己的法宝和秘籍，你就这么对人家！”

男子双眸猩红，他不敢瞪掌门，只是低着头，无神地看向前方，怒吼道：“那对她而言不过是施舍而已！她就是将自己不要的东西像垃圾一般丢给我而已！她何曾真的将我当做过朋友！”

这个恼羞成怒的模样，让卜嘉觉得分外熟悉。

她问道：“你不会是曾追求过她吧？”

男子猛然转身，身上的铁链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用自己充血的双眸怒瞪卜嘉：“是又如何！明明是她先示好的，明明是她先给我希望的，她凭什么不兑现，凭什么拒绝我！”

卜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问道：“你说的给你希望，该不会指的是，她礼貌性地请周围所有同门吃饭，然后带了你一个吧？”

男子冷哼一声：“你知道什么？她还曾经单独请过我！”

韩栖霄为卜嘉补充背景知识：“这个人离童芳霭的住所很近，所以在童芳霭刚来的时候主动帮童芳霭收拾了下庭院，介绍了一下房间等。之后童芳霭礼貌性地回请了他。”

一切是如此顺理成章，就是一个被嫉妒和向上的爱情迷住了双眼，在希望破灭之后忍不住痛下杀手的狗血故事。

合情合理，这个人表现得就像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癞蛤蟆，每个行为都能引起他人厌恶，为自己的罪责提供佐证。同事，还有不少弟子能够提供佐证，证明这个人确实曾经追求过童芳霭，也确实经常对童芳霭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富贵而垂涎。

卜嘉仔细观察过，每个人说话时的表现都没什么疑问，除非衡冀门通过洗脑手段给弟子来了一场群体幻觉，不然不至于每个人都表现得毫无破绽。

人很难在逼迫之下展现得如此完美，要知道就算是擅长讨好奉迎的安凌兄妹俩，都会在不经意之间露出自己对未来的茫然和怀疑，没办法像自己说的那样对未来坚定不移。

或许，这就是事件的真相。哪有那么多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件，凶杀本就是熟人作案为主，相熟之人之间的冲动杀人才是罪犯的主流。

世界就是个草台班子，每个人都生活的敷衍潦草，本就容易出意外。

至于为何这么简单的事情之前衡冀门没有发现……

亥掌门懊恼极了，对着仙灵宗的众人连连道歉：“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都是我们对弟子们太过相信，当时审问过一遍和童芳霭相熟的弟子，当时从他们的回答之中没有看出问题，我们就都相信的，完全没想过这人竟藏得如此之深。”

他对着韩栖霄连连称赞：“还得是韩长老，反复调查抽丝剥茧，这才发现这个人有问题。要不是韩长老出手相助，这件事的真相怕是永远没有重见天日的可能，可怜的芳霭只能含泪而终。韩长老不愧是仙灵宗的天之骄子，不愧是下一代霄寒峰的峰主，想来未来霄寒峰在韩长老的领导之下，必然会蒸蒸日上，仙灵宗的风气也必然焕然一新。”

也许是想到了自己病重的师父，韩栖霄并没有因这些夸奖而表现得十分开心，他神色淡淡地和亥掌门寒暄了几句，顺势提出了离开的想法。

“我们已经在衡冀门叨扰多日，如今真相已明，我们也到了离开的时候。童家二老还等在仙灵宗之内，我们需要回去给二老一个交代。”

亥掌门连连挽留：“也不急在这一两日，我们衡冀门风光秀丽，几位再欣赏几日如何？”他语气轻松，开了个小小玩笑，“等二位离开之后，也好帮衡冀门多多宣传，衡冀门已经数年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说不定都有人以为我们已经退化成了不入流的三流门派。”

听到此话，众人都面带笑意。

“亥掌门谦虚了，衡冀门如此风貌，怎会有人敢小瞧？你们太低调了，依我看，你们跻身一流门派都不成问题。”

几番寒暄之后，谈笑之间敲定了离开的时间，再过一个时辰，等仙灵宗诸人简单收拾下个人物品之后，便带着那名杀人犯离开衡冀门，返回仙灵宗。

聚集在正殿的人们逐渐散去，卜嘉也带着双子珍回到她们的居所。

此时没人，双子珍问卜嘉：“师父，你觉得这就是真相吗？”

“怎么，你不信？”

双子珍摇摇头：“也不是不信，就是觉得，好像太简单太轻易了。我本以为能让童家二老豁出脸面求上门来的事情会很复杂，没先到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事情。”

卜嘉道：“简单，但残酷。对童家二老而言，老年失女，再简单的事情对他们而言也想是天塌地陷一般。”

双子珍捧着脸坐在桌子上，一脸难过：“唉，可怜。”

她从小爹不疼娘不爱，最是向往亲情，看到别人家的亲情破碎也忍不住跟着心伤。

“那个男的可不能让他就那么轻易的死了。”

这点上，卜嘉也没有意见，修仙界的好处不多，这确实算一个。若是在现代，死刑犯的死亡再简单不过，相比受害者受到的伤害，简直太过仁慈。

修仙界就不一样了，不仅约定俗成的限制少，手段又多得很，有的是方法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卜嘉狠狠啃了两口衡冀门鲜美的桃子，一想到之后再吃这些大约要花大价钱，又往怀里揣了两个，这才说道：“收拾差不多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走吧，我们回仙灵宗。”

在一番客套和依依惜别之后，在卜嘉即将要等得不耐烦之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传送阵跟前，进去之后，便能离开衡冀门，落脚祥云城。

韩栖霄计算了一下，之后只要他们快马加鞭，快剑加灵气，不出三日，就能带着罪人返回仙灵宗。

他想的很好，一开始也十分顺利，他们顺利地和亥掌门客客气气道别，并且被亥掌门塞了不少土特产，邀请他们回到仙灵宗之后分发。

然后他们顺利地进入传送阵，眨眼功夫回到曾待过数日的祥云城，从那座富丽堂皇的房间中出去时，虽然引起了周围人的围观，但是都是凡人，并没有人真的有这个胆子上前找事。

再然后他们来到城外，御剑而起，小心翼翼地避开浓雾，没有惊动任何一只妖邪，就这么毫无波澜地离开此处，顺利得难以想象。

甚至，他都能因此容忍卜嘉不着调的享受行为。

只是没成想，这一次卜嘉的行为变本加厉。

夜晚，修整时，卜嘉坐在地上开始耍无赖：“我不听，我不想回去。”

她振振有词：“你们带着人回去复命不就行了？非要带上我吗？我好不容易出宗门一次，连续上了这么多天班，难道不应该给我批几天带薪休假吗？”

来了来了，卜供奉带着她拥有不少奇怪名词的歪理邪说走来了。

韩栖霄如临大敌：“你好好说话，到底想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似乎文名太长以后会只展示较少的字，所以浅改下文名~

最近看到好几次营养液，一并感谢！以前是想V后加更，可惜一直V不了，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