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幽魂对卜嘉而言不能算陌生。他们见过一次，在卜嘉那家徒四壁的无名殿之中，当时这个东西像一抹幻影短暂地出现在了灵剑旁。

卜嘉还记得，当时那幻影的姿态，就好像她的灵剑和她的无名殿都不属于自己，而属于这个幻影。

呵，抢财产的鬼一只呀。

这一次，也许是因为吸收了卜嘉传输到灵剑之中的灵气，幽魂变得凝实了许多，已经可以看清五官模样。

是一个男人，浓黑的眉毛斜飞入鬓，一双眼睛灿若朗星，就这五官已经显得积极向上，像是好学勤奋的好学生，和卜嘉是两个极端。身材也很不错，健硕又流畅的肌肉线条在修身的布料之下彰显，那肌肉既不会像是健美选手一般过分突出，又恰到好处地显示出力量感。

卜嘉对此只有一个形容，脱掉，就是男菩萨。

其实吧，如果对方能够提供体检证明，双修也不是什么问题。

男菩萨动了。

卜嘉立马退出八百米远，警惕地看着对方：“虽然我们刚刚双修过，但你来历不明，别想让我信任你。”

“双修？”男菩萨嗓音爽朗，带着少年感，像初夏中清爽的汽水。

男菩萨看到面前女子的谨慎姿态，似乎领悟到了些许，他微微笑了一声：“别紧张，放轻松，我们没发生什么，你只是激活了玄铁剑的灵气纹路而已。”他想了想，强调了一句，“你元阴还在。”

对于有些特殊功法，元阴元阳十分重要，所以他才如此强调。

这话听在卜嘉耳中完全变了一个意思。呵，她一个修合欢道的，元阴还在，这个人在变着法的嘲讽她修为垃圾！

但没关系，她虚心接受，她就是个垃圾。

卜嘉更关心，这人管剑叫玄铁剑。到底是在叫剑的名字，还是只是用材料代称？

如果是在叫剑的名字，这个幽魂到底是什么来头？会有剑灵这样称呼自己吗？

“你，是玄铁剑的剑灵？”

男子犹豫半晌，目光中显露出怀念：“是，也不是。玄铁剑曾经乃是我的佩剑。”

！！卜嘉心中警铃大作。

也许是有些头疼，男子用手指敲了敲额头：“我不清楚为何我会出现在此处，玄铁剑现在是阁下所有？”

这一句就是白问，长眼睛的都能看出玄铁剑已经是卜嘉的本命灵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卜嘉点头后，男子神色凝重：“阁下近日可否远离此剑，将剑交予我一段时间？”

卜嘉手中已经开始积聚灵气：“你打算抢劫别人的本命灵剑？”匪夷所思的要求。

男子摇头：“不，我只是感受到，此剑似乎被域外灵气入侵，若是阁下再将剑戴在身边，恐怕会陷入危险。”

说这些话时，男子态度自然，一点也不觉得他作为一个陌生人，在第一次见面中就如此关怀另一个陌生人，并打算替他人处理危险问题的行为，是不是过于热情。

仿佛，就该如此，他就该承担起所有的责任，像生长数年的枝繁叶茂的巨树，自然而然地庇护者树上的小鸟和树间的松鼠，同时还为树下的行人留存一片阴凉。

卜嘉愣了一瞬就意识到，这个人口中的域外灵气，指的是系统。这个人打算清除系统。

清除完系统呢？下一个是什么？是她，是她这个从其他世界入侵而来的灵魂。

卜嘉的动作比她的脑子还要快，当她思考完这些事以后，她手中早已聚集了磅礴的灵气，巨量的雾系灵气在她手掌中凝聚成液体，变成篮球大小的球体，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向幽魂击去。

幽魂战斗素养丰富，面对这样直白粗浅的袭击立马向右后方闪身。

卜嘉抓起剑向自己一带，被连在剑上的幽魂猝不及防地向着卜嘉身前倾倒，卜嘉五指成爪抓向幽魂头颅，巨量灵气一瞬间涌入幽魂体内，失去了压力之后液体瞬间汽化，将幽魂一波带走。

液体汽化，能量庞大。

卜嘉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

卜嘉并没有杀人后的愧疚恐惧之情，她觉得自己是在驱鬼。

也没人会在驱鬼之后，在同理心的作用之下痛苦万分。而且还是一只会抢她财产并且将她当做异界入侵生物审判的鬼。

卜嘉拿起剑，反复检查。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不够，并不知道拥有剑灵的剑应该如何，也不知该如何召唤剑灵。

她无法确定剑灵是被她消灭还是陷入了沉睡。但是从完好无损的剑身来看，这个东西应该只是陷入沉睡而已。

她呼唤不出挂机的系统，只能自己研究。她试探着又向玄铁剑中输入了一丝灵气。也许是刚刚经历过一场肾上腺素飙升的激斗，卜嘉的观察感受能力上了一个台阶，结合之前探索的经验，这一次卜嘉轻而易举地引导灵力从剑尖流出，回流到她自己的身体之中。

她仔细感受这缕灵气，没有少，反而变多了。

多是正常的，多的量也符合《大小姐无敌唯我独尊合欢心法》的要求。所以，灵气并不是触发剑灵出现的唯一因素。

难道是灵气的量？卜嘉并不愿意再次见到那缕幽魂，增大了几次灵气输入的量之后，就此罢手。

罢了，说到底也只是受她掌控、认她为主的玄铁剑的附属品而已，只要她心中存着这个事，一缕幽魂不可能伤到她。

就怕伤到系统，系统商城里还有不少她想要的东西没换呢。

想到系统，卜嘉忧伤地抬头看了看夜色，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时间，时间还早，还不到晚上十点。唉，漫漫长夜，没有系统让她逗趣，就像睡前没办法刷手机一样，寂寞又无聊。

罢了，就当睡美容觉。

卜嘉干了账房赠送的酒酿圆子，又叫了桶热水，痛痛快快地写了一个热水澡，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结束自己完美的一天。

嘻嘻，能吃东西能洗澡，简直乐不思蜀。

……

第二天一早，由于无法修行，茉朵和双子珍都睡了个痛快，起床的时间远比平时要晚。

茉朵先醒，坐起来时带醒了一旁的双子珍。

双子珍睁着眼睛，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好亮。不是清晨那种金灿灿的阳光，而是太阳完全跃升出地平线之后，均匀热情的阳光，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是不熟悉的清晨，以至于她也呆呆地坐在了茉朵旁边。

双子珍抬手压下不听话的头发：“师姐，我们起得竟然这么晚。”

茉朵忍不住开始叠被子，一边叠一边嘟哝：“是啊，怎么会这么晚。”

茉朵叠完被子想给自己施展一个清洁术，法决都捏了又想起来不能动用灵力，生生忍了下来。

这下她又找不到事情做了，焦虑开始在心中蔓延。

她眼中有些迷茫，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

双子珍上前拍拍茉朵的胸口：“师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荒废了不少时间，但是又觉得睡这一觉十分舒服，甚至想要以后天天都能如此酣睡？”

茉朵下意识反驳：“你别胡说，我才没有。”她声音自己都觉得心虚。

双子珍惆怅感慨：“就是因为又觉得荒废又觉得舒适，身体和精神两种反馈互相矛盾，才会如此焦虑。”这是她用了好久才总结出来的结论。

如果双子珍在现代就会知道，这是东亚学子特有的一种顽疾：玩也玩不好，学也学不好。

但她在修仙界，她只知道，自从拜师卜嘉之后就经常体会这种情绪，在被迫跟着卜嘉睡之后达到了巅峰。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她的身体状态有了不少的提升，原本疲倦的黑眼圈消退了不少，终日苍白的脸颊也开始有了红晕，甚至连乱糟糟的头发比之前更有光泽。

卜嘉自然能注意到。

卜嘉掐着点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个小姑娘，自然而然地为她们施了两个清洁术，然后点评道：“你们的气色都不错，很好，这才像是我的弟子。”

之前病病歪歪的不成体统，她都怀疑自己虐待徒弟。

双子珍下意识摸了摸脸颊，她气色变好了？

她一直知道，和周围人比，她气色算差的。她一直以为这是灵根带来的差距，灵根天赋优越之人连带着身体素质也更加优越，她灵根孱弱自然无法和天骄们相比。

原来，不是因为这种原因吗？双子珍犹疑地想找镜子，最后找了个水盆照了照。水影中的少女头发黑亮光泽，面颊红润自然，一双眼睛映衬着上午的日光，盈盈发亮。

气色好到让人不敢相信。

卜嘉在一旁催促道：“想洗脸？我不是为你用过清洁术了？快走啦，上班时间很紧张的，去晚了韩栖霄那张嘴又要胡言乱语。”

双子珍直起身，向自家师父问道：“清洁术……师父，你不是说我们吃了丹药不能动用灵气吗？”

卜嘉身形顿住。哎呀，她胡诌太多，自己都记不住，这孩子怎么这么较真。

她一本正经地继续胡诌：“为师乃是金丹期，和你们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双子珍认真点头，她相信自己师父。

然后她当着师父的面，就地坐下催动心法，运行了一个小周天。

没有任何问题，流畅顺滑，酣畅淋漓，一个小周天之后，她连精神都变得更加矍铄。

“师父，你骗我。”

卜嘉打着哈哈：“也不能叫骗，你不觉得你的修炼速度更快了吗？舒适的睡眠有助于更好的修炼。”

双子珍问道：“所以，师父让我睡觉，是为了修炼？而不是因为服用丹药？”她不大高兴，“所以师父还是在骗我。”

卜嘉问道：“如果我不这么说，你昨晚必然会偷偷修炼。”

双子珍微微低头，避开师父的目光。是的，她必然会。

说到底，在修炼上，她的师父从未给予她帮助，她也从未相信过师父。就算是现在也同样，自从引气入体之后，这是她第一次修炼，她根本无从对比，自然也不能确认师父的“睡眠”理论。

更何况，这从未听说过的理论，和修仙界广为流传修炼之法完全相悖。

她双唇紧泯，难道，师父是在戏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