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珍站在乌孙如灵身后向前瞧着卜供奉。
明明都穿着粗布麻衣，可在卜供奉身上熠熠生光，在自己身上就像是路边没人要的破布。
她双手攥着衣角，微微低着头，注视着新认识的伙伴将手放在测灵石上。
卜嘉声音柔婉：“小姑娘，手掌放上去，对，全贴上去，放心吧，我都擦过，肯定不会有交叉感染。”
乌孙如灵虽不理解什么是交叉感染，但她笑容灿烂地照做，很快，小小的测灵石上，一道水蓝色光芒亮起，其中还夹杂着点点绿色。
“上品灵根，主水次木，不错，通过。”卜嘉笑着给乌孙如灵手上盖了个代表对应灵根的戳，这个戳一日才会消失，其他人可以借此识别。
灵根属性很多，主流属性为金木水火土，等级则分为天、上品、中品、下品、次品、废品六个等级，达到下品虽然可以通过测试，但是进入仙灵宗只有外门打杂一条路而已，中品才可能有进入内门的资格，而通常只有上品和天灵根才有可能会被收为亲传弟子。
各个等级都有人选择不加入仙灵宗，仙灵宗也并不强求，只不过通常只有下品会如此选择。
在卜嘉接手后测试的这段时间内，乌孙如灵的天赋算得上不错，入门之后至少也是内门记名弟子，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捞个亲传。
卜嘉允许乌孙如灵在一旁等待自己的朋友，在测灵石上施了个清洁术之后，才叫下一个人。
“双子珍？”
双子珍点点头，紧张的情绪让她喉咙发禁，以至于连开口问好都做不到。
卜嘉道：“不必如此紧张，天赋这种事，本就只能靠苍天，无论优劣，也都不是你的错。”
双子珍不是不明白这些，可，她总是忍不住想起亲生父母看向自己的眼神。
像看路边肮脏的小狗。
是因为她太差了，不能像妹妹一样为父母增光添彩，所以才会被嫌弃。
若是她能够加入仙灵宗，将来成功筑基，甚至，成功成为金丹期真人，是不是能够让父母刮目相看？
不要只看妹妹，也看看她。
“好了，来测吧。”
双子珍松开一直捏着的衣角，将右手在衣衫上擦了两下，尽力抹掉手心汗珠，然后才放到那光洁如新的测灵石上。
一股暖流从测灵石进入双子珍的经脉，从手心开始，一点点向前探寻，让她周身都逐渐变得温暖，最终，那暖流顺着经脉向她从未修炼过的丹田探寻。
半晌，一点点晦暗红光在测灵石中显现。
卜嘉叹了口气：“火系废品灵根。莫要强求，即使不能成为修者，也有许多路可以让你选择。若实在放不下，去其他门派试试吧。”
这很难，废品，顾名思义，难以修炼。即使是杂牌门派，轻易不会收废品灵根之辈，除非是稀有灵根属性。但火乃五行之一，实在是再常见不过。
看在这俩小姑娘替她说话的份上，她又补了一句：“以你的天赋，就算那些门派收你为徒，大概率也是将你视作苦力，不如不去。”
双子珍擦了擦泪，道了声谢，倔强转身。
哪怕有卜嘉劝慰在前，当双子珍依然重新回到长阶上，一个个门派问询过去。
“啊，废品啊，不好意思，我们可能没办法收你。”
“唔，我们今年的招人名额已经满了，不然你去别的地方试试？”
也有直言不讳的，“废品还出来问什么问，不要痴心妄想了行不行。”
鄙夷嫌弃的目光和话语像是刀剑，一柄柄向她射来，嘲笑着她的痴心妄想，狠狠地戳破她幻想中的泡沫。
没有天赋以后便不会有修为，也不会有地位，双家的门楣与她毫无关系，只在那些天赋卓绝的后辈手中。所以，父母的爱理所应当轮不到她头上，太正常了，修仙界本就是这般慕强。
也许，她注定不会被任何人喜爱。
天上飘起小雨，双子珍的脚步变得踉踉跄跄，只能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直到走到岔路无人再盯着她肆意品评。
有人从她身边跑过，肩膀撞在她身上，将她带倒在地。
她低头，地上是那块被人嫌弃耻笑的白布。
这上面的字，咸鱼，和乌孙如灵和她提过的那些很像。
无论白布主人到底是什么心思，但至少也是金丹修者，就算人家真的追求肆意轻松，也要比她强上太多。
双子珍将白布收起，整个人蜷缩在角落，仿佛这样就能够离修仙世界近一些，再近一些。
此时仙灵宗内。
卜嘉的工作已经进行到尾声，她遇到不少废品灵根，这个水准的天赋，倒是符合她的收徒标准。不过大多数人在得知自己天赋不足之后，就干脆利落地放弃了妄想。
论起不肯放弃，大概只有那个叫双子珍的小姑娘，不过那人看起来就想卷，不符合她的人生标准。
但若对方实在是找不到门派接收，她也可以抛出橄榄枝。
系统突然出声：“虽然不多，但这人有气运。”它其实不太想宿主收个废品灵根弟子。
卜嘉立马收回自己的橄榄枝。
……
仙灵宗内，当最后一个人检测完，卜嘉成功完成今天所有的任务，她下班了。
卜嘉笑容满面：“统，我下班啦。”
系统的声音比平时多了份愤怒：“卜嘉，你本该六点下班。现在，立刻，去修炼！”
卜嘉：“诶？”
系统用一堆判决案例轰炸了卜嘉的脑子，愤愤不平地指责：“我都查过了，你们那个世界，八小时工作制明明就不包括午休！”
卜嘉噗嗤笑了，小家伙还学会查案例，变聪明了。
“不然多查几个国家的案例？”
系统说道：“哼，别想忽悠我，退国籍要250呢，你又没交钱，你要遵循你们国家的法律！”
卜嘉：……
是真的不好忽悠了。
卜嘉开始质问：“你真的觉得这合理吗？那些所谓大厂，打着休息时间不算工作时间的旗号，让员工从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耗费在公司，美其名曰午休两个半小时，晚休一个半小时。”
“可工作繁忙的时候，他们难道能无视工作安心休息？”
“在单位的休息真的能算休息吗？能毫无顾忌地裸奔喝可乐打游戏吗？”
系统惊恐：“你平时就这么在家？”
卜嘉道：“那怎么了，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我的家我如何都是我的事。”
系统道：“这……好像也不是你们国家的谚语。”
卜嘉道：“但道理是一样的，我们那警察进之前也得敲门亮证件。统，我从没想过你竟如此支持冷心冷情的残酷资本家。”
系统语气开始变得期期艾艾，犹豫了一会儿别扭说道：“他们那么做是不对。”
卜嘉说道：“我并不是忽悠你，有些事，你不做我不做，谁来做？难道就放任所有人被欺压，连从自己改变都不愿？”
系统不说话了，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化身工会先锋，为打工人喊出不平。
卜嘉：“所以现在下班。”
系统：嗯嗯！
还是好忽悠。
卜嘉心安理得地支配自己的下班时光，她溜溜达达地向仙灵宗外走去。
她没钱，想回收那块看起来还不错的白布，不做衣服当个桌布也好，或者给她那四处漏风的无名殿搞个窗帘。
就是不知道，她的大白布能不能安然无恙地等她归来。
卜嘉走到半路，站在树梢上微眯着眼向前方打量，果然，原本好好挂着的布早就不见了踪影，只是，怎么地上也看不见？
卜嘉没有在意这些细节，既然桌子倒了，她的宝贝PPT也消失，那她倒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左右无事能打发下班时间，不如就坐在此处看看戏。
系统冒头：“你想看什么戏？”
卜嘉道：“我布了个阵。”
阵？宿主一共不就会一个阵法吗？
系统对着前方扫描了一阵，惊讶发现，地上零零碎碎散落的石子，竟然是困住凭书竹的囚人阵的变阵！
而现在，里面困了好多人。
它的宿主到底什么时候学了阵法？变阵这种东西也是能够随便就搞出来的吗？
卜嘉道：“谁让他们毁了我的PPT，开个玩笑罢了。”
都是成年人了，别人东西不能乱动这种简单的道理还不懂？
……
石阶两旁，人们已经开始收拾东西。
这个时间，仙灵宗内的纳新考核已经彻底结束，弟子们也有了各自的归宿，还游荡在此处的全都是些无人接收的废品灵根而已。
原本各个门派都穿着自己的特色衣衫，一格格规整美观，此刻人人都想往外走，各种颜色汇聚在一起，五彩斑斓好不热闹。
紫衣少年修为不高，闷头就向前走，走了半天一抬头发现他竟第三次见到粉衣少女，他笑容憨憨：“道友，好巧。”
粉衣少女白了他一眼。
一旁的紫衣中年忍不住在少年脑后拍了一巴掌：“丢人现眼。”
他神色凝重：“咱们这是……”
紫衣少年憨厚道：“师父，我知道，是鬼打墙！”
紫衣中年满脸烦躁：“咱们是修仙之人，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
他怎么就收了这么个没脑子的。
他对后方粉衣少女的师父说道：“刘真人，我们怕是陷入阵法。”
刘真人粗狂的眉毛拧成一团，他仔细回忆也回忆不出今天惹了什么人。在这种地方给他们设阵法，这人难不成是脑子有点问题。
他乃金丹大圆满的修为，在小门派中出类拔萃，平日里也是嚣张跋扈惯了的，此刻十分不满：“随我破阵！”
虽然其他门派门派并不满刘真人颐指气使的态度，但奈何修为不如，只好跟随其后，一同向着自由努力。
不远处，系统将剑柄靠在卜嘉肩膀上，看得津津有味：“他们就要把宿主你的阵法破坏了。”
卜嘉道：“那可是我从废墟中发现的绝妙古阵，哪里是那么容易坏的。”
系统道：“绝妙古阵你就看懂还改了？”
卜嘉理所当然：“不然怎么办，那个囚人阵只能无差别困住所有人，误伤到了花花草草多无辜。”
系统审视了被困住的所有人的修为，忧心忡忡：“这些人里，刘真人修为和你平齐，金丹期也还有一位，他们合力，说不定不仅会破除阵法，还能反过来发现布阵之人。”
卜嘉从路边薅了跟狗尾巴草在手中玩弄，小小的草三两下就四散飘落：“不会的，刘真人这种领导，想带跨企业合作项目，根本没有可能。”
跨企业合作，意味着各自为营谁也不服，这种时候领头要是还不会做人，黄摊分分钟。
系统：“你们现代企业怎么如此肮脏，修仙界可不这样，大家可都是一起抗击妖邪的过命交情，最擅长合作。”
系统话音还没落，那边短暂的联盟已经分崩离析。
紫衣中年修为不过比刘真人低两三个小境界，也算是一代小门派翘楚，忍一时委屈就算了，结果一刻钟过去，阵法毫无动静，刘真人却依然在吆五喝六。
紫衣中年将自己的憨厚徒弟拽到身后：“刘真人，我们又不是你门下弟子，凭什么受你支使？”
刘真人也不管手里破解到一半的阵眼了，回过身去盯着紫衣中年：“若不是你一直消极怠工，我们至于现在还被困在此处？”
紫衣中年气笑了：“我消极怠工？出力最多的就是我！”
一旁的张真人发话：“道友这说的就不对了，明明是我出力最多，你看这个生门，我已经破解十分之八。”
刘真人讽刺开口：“十分之八？张真人给自己脸上贴金也不必如此夸大。”
几个人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
果然，无论在哪里，抢功都刻在了某些人的骨子里。
这些人实力虽然有差，但是多个人打刘真人一个，各自又颇有顾忌不敢真的伤人性命，足足打了一刻钟，也不过是刘真人脸上多了个巴掌印，张真人衣服上多了个脚印，紫衣中年则头发被剑切断了一截。
伤势不重，却不体面。
刘真人第一个发出嘲笑：“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跟路边乞丐有什么差别？”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他的狼狈和另外两人相比不遑多让。
呵，那又如何，反正没人看见，今天他势必要给这些人点教训。
不对，那里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哎呀，几位道友怎会被困在此处？”卜嘉恰到好处地出现，单手抚唇故作惊讶，眼睛却在几个人身上扫来扫去。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几人立刻捂住了脸。
狼狈模样被人看见了！
刘真人向旁边瞥了一眼，敏锐注意到新招收的弟子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带着明显的嫌弃他丢人的情绪，已经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供他驱使的徒弟。
啧。
他面色凶厉，双眼圆瞪看向来人，这来的是谁啊，不然杀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卜嘉：看戏要门票的，比如，某种绿色小星星，blingbl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