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能不能借我一些钱。”
“借钱?你要钱干啥?”余秀芬被闺女的话逗乐了。
黎然快速的把事说了一遍,小心翼翼地笑,有点别扭,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儿说不出来的复杂心理。
这个钱可能不是小数,更可能还不上,毕竟等她长大有能力挣钱,还要好几年。
余秀芬想了想,突然问:“这小姑娘是黎大勇他闺女吧?”
黎然被问的一愣:“黎亚妮她爹叫啥我不知道。”
“是亚妮呀,我知道了。”余秀芬瞬间理清关系,回屋换件衣服一脚跨出门,回头对闺女说:“走,跟娘去黎大勇家,今天这个钱就在他家出。”
黎然走在余秀芬旁边,小声说:“黎亚妮烧好几天他们都不管不问,咱去问他要钱他肯定不会给。”
余秀芬冷笑:“他想不想给,今天也得把这钱掏出来。”
黎然瞬间想明白,余秀芬肯定有办法让他出钱。
娘俩脚程快,没多久便来到黎大勇大门口,远远的听着院儿里吵吵哄哄,娘俩赶紧进了院子,一眼看到被压在地上挨打的赵小芳,余秀芬当即走过去,扯开两人。
“这大白天的门也不关,搁院子里边干架,也不怕左右邻居笑话。”
“笑话?他娘的谁敢笑话我?”黎大勇晕腾腾,直打晃。
赵小芳坐在地上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又抹了把眼泪,撑着地站起来:“嫂子咋来了,是有啥事?”
余秀芬看着赵小芳,脸上没什么表情:“既然你叫我一声嫂子,我也不给你绕圈子,你闺女哪去了?你该心里明白,前面俺闺女老师给垫了药钱,人说烧的太狠,得去镇里,你看你是不是得拿两个子儿,咱孩子跑趟没关系,能把病看好就成。”
黎大勇当即拒绝:“没钱,他老子饭都吃不上,还给她看病,这丫头命硬死不了,再烧两天就好了。”
余秀芬撇了他一眼,自说自话:“前两天听孩子他爹说你家小旺想跟着跑腿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意外之喜让赵小芳瞬间来了精神:“真的,我家小旺听说能跟你家兴修跑腿,可高兴了,你看啥时候合适让他跟着去。”
“合适是合适,就是你闺女现在这样,要传出去了,他爹要真带着你家小旺给人做饭,主人家都是咱附近的,听了你家事一准对咱印象不好,那下次哪还找他爹做饭,我想了想还是算了,赶巧我娘家哥也打算把孩子送来跟着跑跑腿儿,混个吃饭的手艺。”
说着话,余秀芬给闺女递了个眼神,两人往门口走。
赵小芳一听,这是儿子一辈子的大事,可耽搁不得,连忙拦住:“别别,我让孩子爹拿钱。”
此时的黎大勇顺着墙给坐下来,头搭在两腿中间呼呼大睡。
赵小芳不敢叫醒他,迟疑片刻,搓了搓手扭头进了堂屋,没大会出来手里多了个帕子,被一层一层的卷着。
黎然看向余秀芬,碰巧余秀芬也看了过来,难得孩子气的冲黎然得意的眨了眨眼,黎然不自觉地笑了。
“俺就这么多钱,你看咋整?”赵小芳把手绢里的钱数了又数,递给余秀芬。
余秀芬看着女人手里干巴巴的几张票,心里涌起一股烦闷不解,忍不住问:“女人摊上了这样的男人不容易,可那孩子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烧了那么多天,你咋一点都不心疼?好好的孩子要给烧傻了咋整,你养她一辈子啊。”
旧社会有那卖儿卖女的心疼孩子都卖大户人家去,就想让孩子活着下去,那心狠的贪财的,就把孩子往火坑里卖,没成想,这都新中国了,还能遇到这么狠的爹娘。
赵小芳吞吞吐吐:“我我没有不管她,白天他爹死犟,不让我看孩子,我只能夜里偷偷去,给喂些饭,不然她咋能撑这几天。”
余秀芬不想听她辩解:“这点钱肯定不够,我知道你男人兜里有,甭管如何,这钱是救你闺女,你当娘的要真心还想着孩子,就摸着良心再掏点钱,你要真没这孩子,那这些钱你也收回去,以后这孩子是生是死跟你家没关系。”
“嫂子,你你这说话咋这么难听,要不疼她,我能把她养这么大。”
“我难听的话还憋着没说,”余秀芬不跟她浪费口舌:“拿不拿钱?”
“我要偷拿他爹钱,他爹酒醒了得打我。”
“这是你的事,救不救你闺女一句话。”
“那那不救,我家小旺还能跟着你家兴修打一下手吗?”
“你还真敢想…”
赵小芳含糊不清的咕哝了一句,才去掏男人的钱。
最后凑了一块五,拿了钱娘俩也不敢耽搁,问了赵小芳要不要一起去镇上,被她以在家照顾男人为由拒绝了。
路上,黎然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娘,跟爹学手艺,难不成比这1块5毛钱的价值还多?”
余秀芬不勉为男人的手艺骄傲:“那当然,这手艺能吃一辈子,这点钱能让她花一辈子?”
娘俩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你爹也是遇到了好人,才把压箱底的活都交给他了,你看咱家虽然和大伙一样挣工分,你爹还时不时的跑出去十天半个月,这出去也不是白出去的,你爹沾了油水,回来还能给咱带些,虽然不能每次都带回来,可至少咱家你们几个不馋嘴,身体也不差。这手艺都是一辈传一辈,名声出去人就认你这一手艺,你再瞧瞧黎大勇他家,有两个钱儿就灌一肚子酒,家里任事不管还在外面惹骚,赵小芳她就是个傻子,可她的傻都用在她男人身上,儿子人可上心着呢,要不是看出跟你爹学手艺的好处,能狠心把这钱拿出来?”
“那爹真收他啊?”
“收啊,至于他能学点啥,就靠自己了。”
不知不觉走到镇上,余秀芬知道镇医院的路,娘俩紧赶慢赶的到了医院门口,一眼看到李成几人。
“黎亚妮呢?”黎然没看到人下意识的在周围找了找。
李成搭腔:“办了住院,在病床上躺着。”
“大夫咋说的?”黎然直觉气氛不对。
李成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大夫的话。
陈真真抹着泪说:“人还没醒过来,给打着吊针,是脑膜炎。”
“严重不?”余秀芬听到的最后一句。
李成见有家长过来问,连忙解释:“具体的得等孩子醒来以后才能知道。”
余秀芬想到黎大勇两口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回真是麻烦李老师了,这俩孩子有事也不回家告诉爹娘一声。”
“没事没事,她们都是好孩子。”
已经住了院,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余秀芬把李成赶回了学校,本来把俩孩子也赶回去的,谁知俩孩子死犟着不回去,无奈只能一起守着。
余秀芬让俩孩子在病床前守着,自己去窗口续了几天费,甭管多少钱,只要孩子能治,她也不会不救。
一连住了三天,黎大勇两口子愣是没有一个人来医院看孩子,黎然和陈真真当天下午就被余秀芬赶回了家,黎老头回到家得知情况,交代好儿子,自个儿赶了过来。
“啥情况?”黎平友顺着路人指的方向推门进屋。
“你来干啥?家里就孩子们咋办?。”
“都老大不小了,大的管小的能有啥问题。”黎平友把怀里的饭盒掏出来递给媳妇:“搁这几天肚子委屈了吧。”
余秀芬打开饭盒意外看到一块红烧肉,很是惊讶:“哪来的?孩子吃了吗?”
黎平友打量着床上沉睡的丫头,解释道:“前两天你不在家,我给一家大户做饭,别的没要,就要了几块肉,这不天热在不送来就馊了。”
余秀芬咬了一小口肉,瞧了眼空荡的病房,冲男人说:“你过来。”
黎平友走到媳妇跟前就听她说“蹲下来”立马听指挥蹲下来,谁知刚准备说话,嘴里就被媳妇塞了块肉。
“胡闹…肉…给你吃。”黎平友话说的不清,更上火。
余秀芬吃了口杂粮馍笑的一脸得意:“行了,就一块肉。”
黎平友摸了摸媳妇的粗粝的手,心里明白她心疼自己,从小经历过的风霜雪雨早在遇到她时,有了归处。
赵小芳站在门口,望着床边说笑的两口子一脸尴尬,心里又嫉妒,想想自家男人,再看看人家男人,哎!
等了会两人还没注意到她,赵小芳忍不住“咳”了几声,立马让两口子分开了。
黎平友见对方进来,起身走了出去。
“俺哥咋出去了。”赵小芳摸了摸脸,疑惑地问。
余秀芬收拾了饭盒,低头应:“有事。”
赵小芳看看床上睡着的闺女,原本就不胖的脸此时隐隐塌了下来,心里难受:“嫂子,这住几天的院了,大夫咋说的?”
“人没醒,大夫也没法。既然你来了,我回家了,几天没换洗衣服都有酸味了。”
余秀芬又交代了注意事项,拿着饭盒就走,赵小芳急的拦住她:“嫂子,你在帮帮我,我要在医院几天他爹一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