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娟抬头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收了收气息，小心翼翼的打开铺盖，黎然把头凑过去。

孩子正在熟睡，可面相却是唐宝面容，双眼之间的距离比较宽、眼裂很小，鼻子塌下来、两个耳朵的位置也比较低，嘴巴被孩子母亲遮住了没看到，孩子虽然没睁眼，可唐宝的长相和正常孩子很容易就能区别出来，只是这也不至于让小娟这么害怕，再说，这时候唐宝的知识还没普及，顶多就是孩子面容和别人不一样。要不是二十一世纪的视频软件的流行，黎然有时会刷到这样的视频，也不会认出来这孩子很大可能是个唐宝。

黎然心里疑惑着。

小娟的声音里含着哽咽：“这孩子吃的少，一睡就是一大觉，长得也慢，眼睛看着也怪，鼻子塌的很，醒的时候我逗他玩，也不咋搭理我，我不敢跟我男人说，一直瞒到了满月，也就是今天他喝了些酒，突然闯进屋里，我怎么劝他都不听非要抱孩子，我害怕被他发现就抢过来，谁知道他喝了酒硬抢过去看到孩子的模样时，差点把孩子掉地上。他说我生了个怪胎，可我的孩子虽然逗他没多少反应，可是他饿了知道找奶，我不在他跟前，他也哼唧找，这咋就是个怪物？”

“这孩子看着挺正常的呀。”黎然小声说。

李花草走过去看一眼孩子，也没觉得有啥问题。

“孩子虽然不比很多孩子好看，可也没啥缺点呀，捂得白白净净的，你俩不是因为这事吧，到底咋回事？”

小娟忍着哭声，慢慢的把手从孩子嘴巴上移开，黎然察觉到她的动作，看像孩子的嘴，这一看才知原因。

这孩子是先天性唇裂，在右侧，还有很大几率是个唐氏儿。

黎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个年代医疗技术根本不能像21世纪那样先进，哪怕是唇裂，在21世纪已经是一个很成熟的手术。

李花草同样看清了孩子的模样，心神一震，随即恢复正常，她看了看小娟，又看了看她怀里的孩子：“你这样躲着不是事儿，这孩子是你们俩的，不管咋说，总归要商量着来，至于最后的结果，谁也给你们做不了主…”

门外还在喊着声音，小娟的婆婆也非常唏嘘的在门外。

李花草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咱把门打开，你们要愿意在我家商量或者回你家都成。”

“我怕他会把孩子抢走，我就再也见不到孩子。”小娟沉默的流着眼泪。

孩子刚生下来时，看到孩子的第一眼她吓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可是随着这一个月的相处，孩子就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拼了这条命，她绝不会让人把孩子抱走。

“你婆婆和我也算相识，在这院里，谁也抢不走你孩子，闺女，你看我先把他们放进来行吗？”

小娟咬着唇，然后慢慢的点头。

插销拿掉，打开门，黎然往旁边退了两步，外面两人急忙跑了进来，再看一眼门外不知何时三三俩俩凑在一起，伸着头往院子里看的邻居，黎然关上了门。

酒醒了一大半的胡俊，望着躲在老人身后的小娟，愤怒染红了眼睛：“要不是我今天发现你准备瞒多久？这要被人看到，会引起多大的讨论，你懂不懂事情的严重性？一旦传开，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我还怎么在学校教得下去！”

小娟紧紧的抱着孩子：“无论他是什么样，都是我的孩子，你凭什么说送走就送走，他不是个物件，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呀。”

“你们有话好好商量，两口子有啥不能说，孩子的事不是小事，他面上虽然有一些瑕疵，可这不是你们放弃他的正当理由！”

“大娘，您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有这么个孙子，你敢抱出去给人？”

李花草当即反驳：“为啥不敢，这孩子嘴巴烂个窟窿，他是天生，又不是谁使坏，孩子只要没病没灾的，你养他能花多少个子儿。”

旁边站着的小娟婆婆一直没吭声。

黎然一直在观察她。

儿子和媳妇是因为孩子产生争执，这老太太从头到尾都没吭声，更没上前去看孩子，态度很明确，这个孩子留不住。

黎平友自顾自的抽老汉烟，完全一副双耳不闻的模样。

李花草听不得他们动不动就把孩子送乡下去，刚想说话，旁边一直不说话的婆婆却在此时突然开口：“行了，吵吵闹闹的，这是别人家，生怕街坊邻居不知道啊，有啥事咱回家好好说，明儿把你爹娘都喊来，再合计合计咋办。”

“我娘说的也是个办法。”胡俊看了眼抱孩子的小娟，态度缓和下来。

小娟听到婆婆和丈夫的话，心里升起希望，明天爹娘过来，最糟糕的就是让爹娘帮着养，大不了每月给些钱，于是小娟抱着孩子站起来，跟李花草道歉：“婆婆对不起，我刚才太着急…”

“没事。”

小娟道了歉，抱着孩子出了门往家走，胡俊和桂霞跟在后头。

小娟就这么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

黎然看着离开的三人，张了张嘴，直觉告诉她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黎平友把布兜里的五花肉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站起来：“婶子，今天过来也没带啥东西，等哪天得空从乡下带一些新鲜的蔬菜给您送来。”

李花草拿起桌子上的肉给他塞兜里，见黎平友还要拿出来，立马板着脸：“过10年咱能再见是好事，再说我老太婆也不缺那口吃，你一家几个孩子这么点肉到嘴能有几块，你心意我领了，不许再拿出来，我等着吃你的新鲜蔬菜。”

黎平友见状，忙点头：“行，过两天我就给您送来。”

父女俩给老太太说了声再见，出了院子。

第二天起了一大早从菜园子里摘了些新鲜蔬菜，，父女俩打算给老太太送过去后，再去医院接余秀芬出院，谁知刚走进胡同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传入耳膜，把黎然吓一跳，忍不住问了出来：“这是咋了，喊的这么吓人。”

黎平友沉默着挑着扁担，往李花草家走。

黎然知道自己白问，跟着黎平友去李花草，迎面走来一个年岁不大的妇女怀里还抱着个孩子，脚步匆匆，好似身后有人追，黎然觉得奇怪，碰巧扁担里掉出颗大葱蹲下去捡，眼睛擦过对方怀里抱着的小被子觉得眼熟，对方走的快，也没留意，捡起大葱追上黎平友。

到了李花草家，老人显然很意外他们今天会来，脸上的高兴丝毫不作假，又是倒水又是拿吃的，好一番忙碌。

黎平友把东西卸下来，放到厨房里，忙活一通，黎然坐堂屋里跟李花草唠嗑。

“孩子呢？你把我的孩子给了谁，快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小娟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胡俊一把甩开她：“你就歇了这心思，把身体养好了咱再要一个，你好好疼他。”

“你个畜生，你就是畜生，他是你儿子呀，你怎么能说送走就送走啊！”小娟狼狈的坐在地上，痛苦的捶打着自己。

是她太傻，以为爹娘过来商量孩子的事，她会有办法，可她真的太傻太傻了，他们说什么就信什么，一觉醒来等来的不是爹娘，是身边的孩子不见了！

小娟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拽扯着胡俊：“胡俊你告诉我是谁抱走了孩子，你不是不想养吗，你不让我养也没关系，我给这孩子找过人家，肯定有人会愿意养这个孩子，你告诉我，告诉我孩去哪儿了啊…”

“你找不到他，回家吧。”胡俊拖住小娟的身体抱在怀里往家走，小娟奋力挣扎，照着他脸就甩了上去。

啪啪啪！

一连好几巴掌，小娟疯了一样。

黎然趴门上看的心里憋的难受。

那孩子的唇裂，在21世纪完全不是事儿，就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手术，至于唐宝也是分级的，或许那个孩子长大以后是能正常生活呢？

小娟是个母亲，孩子却被丈夫让人抱走了，身为母亲的她连自己的孩子去留都不能做决定吗？

小娟发了疯地捶打撕扯，扯着男人，绝望的哭声让周围看热闹的邻居息了声。

黎然咬了咬牙，小跑出去顺着来时的路，一路小跑，眼睛不住的打量四周。

现在不是电动车，汽车普及的年代，这个女人一定不会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