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门口余秀芬停下来,看着两个孩子,对着闺女说:“你知道那孩子病房在哪处,带着真真进去,我还有事在外面等你俩。”
黎然望着余秀芬,想了想点头应了。
两人进了医院大门,陈真真有些疑惑:“婶子生气了?”
黎然笑笑摇头:“我娘是那小气人嘛。”
昨天夜里她把余秀芬的话想了又想,要按自己的想法,我做了那么多为啥不说,那个赵小芳三言两句把一切都归于她自己凭啥啊?可又想到了陈真真的话,黎亚妮不比别人了解她娘?
这会想想觉得余秀芬说的对,初衷就是救人,既然人没事,别的别太多。
两人到了病房外,黎然不想进病房,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让陈真真先进去,出来时不着急去病房在医院里溜达了一圈,走到医院后门时,隐约听到一个不算熟的声音。
“这次多亏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咋办,真的非常谢谢你。”
“没事,我走了。”
“哎…你先别走我跟我娘说一声,我跟你一块回去。”
“我有事,着急。”
“那那就不耽搁你了。”
听着脚步声,黎然连忙退到了拐角,一个男生走了出来,随后又有了脚步声,疾步追上。
“那个…我娘身上的衣服洗干净了再还你。”
“不用。”
黎然看清了两人的脸。
陈晓玉
陈生
这两人怎么会在一起?
黎然想到了上次看到的陈晓玉,皱了皱眉,这里面一准有事。
陈晓玉站着没动,一直望着陈生,直到他拐了弯儿再看不见人,方才从后门进去。
黎然从拐弯处走出来,瞧了一眼后门,又看了眼空荡荡的走道,抬脚跟了上去,没大会儿就追上门诊外的陈生。
黎然故作不经意的遇到,上前打招呼:“真巧,在医院都能碰到认识的,你病了吗?”
陈生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没,做好人。”
黎然打趣单:“你这人,可真是好人,上次救了我娘,这是救了谁?”
“陈晓玉她娘。”
“陈晓玉她娘咋了?那么严重都要来医院。”
“不清楚,血淌了一地。”
黎然:“……”怀着八卦的心听到这话,脑子里窜出画面,吓得她转头就走。
陈生转身看着落荒而逃的身影,面无表情的脸,有一丝裂缝。
“你咋想的?”陈真真进了病房对着黎亚妮一顿关心,趁着赵小芳出去打水,攒了一肚子的话立马全说出来,可是说完看着黎亚妮的模样,她有点不确定了。
黎亚妮靠在病床上抠了抠手指,看向好朋友:“真真,你知道我睁开眼看到我娘守在我跟前,我心里有多高兴吗?”
“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我爹我娘亲生的,他们对我总是和别人对自己孩子不一样,时间长了我就习惯了,可是那次看到黎然她爹下着雨,撑着伞来接她,背着她回家,我心里可羡慕了,我当时就想我爹我娘能这么疼我就好,所以我睁开眼看着我娘对我嘘寒问暖,一脸心疼的抱着我关心我,时不时的摸-摸我额头,轻声细语的问我渴不渴饿不饿,我心里真高兴,觉得这一场病,值了。”
见陈真真要说话,黎亚妮想趁着赵小芳没回来把心里话跟好朋友说说,忙接着说:“我知道,是你们送我来医院,我虽然昏着,我脑袋是清醒的,就是醒不来,也知道是黎然她妈守了我好几天,可是我娘好不容易对我这么好,我不想,我不想让她变回以前那样,我想让我娘再对我好几天,你放心,等我娘不对我好了,我立马就去跟黎然她妈赔不是,我是真的就这么一点点渴望,求求你不要揭穿她,真真我求求你了,你答应我好不好?”
陈真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你娘什么样你最清楚,突然对你这么好,一准没好心思,希望你不要后悔,为了这假惺惺的关心伤了对你好的人。”
赵小芳打水回来,黎亚妮哀求的目光,陈真真说不出心里滋味,简单的叮嘱几句出了病房。
黎然见陈真真出来一副欲言又止,笑着说:“走吧,我娘在外面等着呢,这会赶回去,放学之前应该能到家。”
回到学校,碰巧放学铃响了。
回家的路上,陈真真看了黎然好几次,让黎然不得不问出来。
“有话你说,别一副想说又不想说的模样,让人好奇。”
“你不想听听黎亚妮说了些什么?”
“不想听,要是你憋不住想跟我说,我也愿意听。”
陈真真当真弄不懂黎亚妮的自欺欺人:“你说,得不到的,一旦有机会就想拼命的抓住它,不管不顾,就算伤了别人也要抓,究竟是为啥?”
陈真真是家里老大,爹娘疼她也疼弟弟妹妹,她想不明白,更难懂黎亚妮。
黎然瞥了眼在前面晃荡的小哥,脚下踢着小石头:“云里雾里,我虽然不知道你想说啥,可我也不能给你一个准确,人跟人不同,就像你说的,得不到的就想抓住,可是要抓住又哪有那么容易。”
黎然想到了自己,她做了很多很多大人看来很不理解的事,目的很简单,就想父母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对她多关心,哪怕在做错事后打一顿,再事后跟她谈心,说说心里话,而不是做错事后的指责,不是指责后的发火,发火后更失望,放弃她。
她做到了吗?
没有。
陈真真察觉到了黎然突然低落的情绪,也想明白了,两只手拍衣服上的浮灰:“哎,算了算了,事情不在谁身上,谁也没法感同身,可能这就是她想要的吧。”
黎亚妮的事到此结束,无论是黎然,还是黎家都不在关注。
天气越来越热,期末考试已结束,学校放假了。
黎然在这些日子里,一天一天的把自己融入了黎家这个大家庭。
暑假第一天黎兴旺激动的从大坝上窜进河里扎了个猛子差点没出来,被爹娘双人混打后好几天没露头。
黎然进了小哥屋里,把鸡蛋掏出来塞他手里:“吃吧。”
黎然的鸡蛋吃完了,这是娘特意煮了给小哥吃的,还不让她告诉小哥,怕他不长记性。
黎兴旺一脸惊喜的坐起来,却忘了屁股后边的伤,疼的直呲牙,差点把手里的鸡蛋丢出去。
黎然幸灾乐祸的捂嘴笑:“看你下次还去不去大坝了。”
黎然是在爹娘双人混打时才知道那河深的很,一到夏天就有人被淹死。
黎兴旺蔫巴的剥着鸡蛋,猛摇头:“不去了,不去了,再也不去了,不然爹娘得打死我。”
黎然坐在床上晃荡着两腿:“这放假了也没地儿去,真没意思。”
黎兴旺吃了口鸡蛋,看着像没有晃荡的腿,提议:“要不让爹送咱去姥姥家?”
他也不想待在家,怕爹娘再想大坝的事再挨一顿揍。
“姥姥家?”黎然自打重生就在家里转悠,还真不知道有个姥姥家。还好黎兴旺自说自话惯了,自个儿又说了起来:“咱姥姥家有点远,不知道爹娘让不让去,不过姥姥家串葡萄树,这会儿肯定结了不少葡萄,大舅喜欢捯饬果树,院里种了不少果树,应该也结不少果子,大表哥喜欢掏鸟窝,小时候我跟着他在野地里烤鸡蛋吃,没少吃。”
“你咋一天天的净想着吃,姥姥家非得被你给吃穷了。”
黎兴旺很是得意:“咱姥姥疼我,好吃的都给我吃。”
黎然瞥他一眼:“姥姥疼你难道不疼我?”
黎兴旺吧嗒下嘴,有点意犹未尽:“那是,你是咱娘的乖闺女,咱姥的宝贝疙瘩,以前去都是姥姥搂怀里睡。”
黎然想了想站了起来:“那咱趁着爹在家,让他送咱去姥姥家去。”
黎兴旺举双手赞成:“你去说,一准行。”
晚上黎然把事说了,余秀芬当即同意,两口子也一起过去看看。
第二天一早,余秀芬收拾了个包袱,黎平友拉着家里的板车,带着闺女走亲戚。
懒床的黎兴旺,捂着屁股奔上板车。
余秀芬上下打量了小儿子一番,直皱眉:“你屁股都成那样了,能坐不?”
“能!”黎兴旺声音响亮。
余秀芬看他那样,没好气地说:“半路上吆喝疼,我让你爹把你扔下去。”
黎兴旺立马举手:“保证不吭声。”
大早就问老大老二去不去,哥俩这是年纪大了,懒得走亲戚,两个都不乐意去,两口子就带着两个小的走娘家去了。
余秀芬娘家在南边,离他们村十多里路,黎然刚走出村被余秀芬赶到板车上,跟小哥坐在一块,黎平友拉个板车走,路上高低不平,时不时地颠簸两次,黎兴旺疼得龇牙咧嘴,偏还躲着不让爹娘看见,黎然没法只能忍着不跟大人说,就这样走一程坐一程一路说说笑笑,十多里路走完了。
余家村,顾名思义都是姓余的,刚进了村子余秀芬跟认识的人打招呼,时不时的说两句,耽搁半个小时,终于到了姥姥家。
屋里听到声音,一个穿着灰黑衣服,两条腿绑着布条,头上顶着黑帕子腿脚利索的老太太走了出来,黎然还没反应过来被她抱着亲昵:“这孩子多长时间没来了,姥姥可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