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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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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已经处理干净了。”

古朴的日式宅门大院,五条悟盘腿坐在走廊上,满脸疲惫。

他揉揉鼻梁,“没有消息漏出去吧。”

西装大汉肃立在后,恭敬弯腰,“还请您放心。天羽小姐的情报已经被我们用最快的速度截下并销毁,对方人手没能看到一个字,在场被您及时控制的那位诅咒师也已经被封口,下面已经反复确认过,没有残留。”

“另外,禅院家和加茂家发来问候,怎么回复?”

“‘又是一个来送死的,已经解决了’——就这么回复吧。”五条悟不耐烦道,“周围的戒备呢?”

“……”西装大汉沉默半晌,“非常抱歉,这次是我们的失职……”

谁也没想到,在那个距离下,南会突然爆发出如此力量,挣脱轮椅,挡在五条悟身前。

也没人能想到,就连五条悟,都没能护住她。

五条悟单手托腮,“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要说的话我也有责任……接下来该怎么做你自己清楚。”

“是。”

西装大汉悄声退下,庭院里又陷入了寂静之中。

临近九月的东京,酷暑飘然而去,只留下一点毛茸茸的尾巴,凉爽的清风掺杂着阳光的暖意,让人宛若沉浸在母亲的怀抱中,安心而困顿。

璀璨的苍蓝之眼里,仿佛倒映着时空。

五条悟隐约记得,庭院里的那棵大树好像已经有几百岁了,据说是某任家主为女儿种下的,高大的树干上还能看见粗绳划过的痕迹——似乎曾绑着秋千?想来那任小公主一定在这处度假山庄里度过了一段不错的童年。

秋千……秋千……

五条悟漫无目的地发着呆,恰在这时清风吹过,树上的叶子翻滚而下,落在水池中,掀起一串涟漪。

那个时候,感受着怀中逐渐发冷的身体,五条悟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不能让她被发现。

看得见咒灵的女孩,拥有着能够净化咒力的力量,竟能在一瞬间将一只一级咒灵蒸发——不仅仅是咒灵而已,对于利用咒力来战斗的咒术师而言,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那是净化,不是祓除。没有人比拥有六眼的五条悟看得更清楚。

自然界中存在着食物链,一个物种的繁荣必有其天敌互相牵制,一直以来,咒术师都认为自己的天敌是咒灵,咒灵的天敌就是咒术师,却没想到还有另一种可能。

本质都是咒力的存在,在更高一层的消费者面前,一样都是待宰的羔羊。

连六眼都会被影响。

正是在那一瞬间,敌人抓住了破绽——对方很聪明,没有自己冲上来,而是用了某种封印释放了野生咒灵,本体虽然弱不可言,但大量金钱堆砌起来的高级咒灵车轮战术,不得不说,是五条悟这几年来遇到过的最大胆的暗杀计划。

可惜,天敌的压制是绝对的。

若是被高层的那些老头知道了,就麻烦了。

最好的情况是随便按个罪名判处死刑,最差的情况……五条悟闭上双眼。

灵魂都永不安宁。

咒术师不能诅咒他人,但人总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自有历史记载以来,咒术师与咒灵之间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上千年,而如今最大的胜利筹码就摆在五条悟的面前,可他却赌不赢那份虚无缥缈的人性。

到底是想要消灭咒灵的祈愿更深重,还是对天敌的恐惧更强烈……五条悟用脚指头都想得出答案。

说到底,那群人的权利不都还是建立在“咒灵存在”这个事实上吗?

如果消灭咒灵的代价就是让自己的力量消失,恐怕他们什么手段都用的出来。

真是一群垃圾。

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五条悟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繁茂的大树随风摇曳,几百年来从未改变,不知有多少任的五条家家主,从它的身前擦肩而过。

五条悟疲惫地闭了闭眼。

为了处理这些杂事,他已经熬夜一个月了。

想睡觉。

睡到第二天晚上。

当在天羽家门口待命,等待着家庭医生出来的司机看到五条悟的时候,终究是忍不住放下车窗,叫住了他。

“五条少爷。”语句恭敬,语气却咬牙切齿,身体也坐在驾驶室里一动不动,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

五条悟停下脚步,漠然望去,“什么事?”

这个若无其事的态度……司机愤愤不平,“我给您打过几次电话,我想大概是您太忙了,没注意吧。”

五条悟一愣,随即翻出手机看了看,果然在通讯记录里找到了备注为“传送NPC”的几次未接记录。

这段时间里,他的手机都没有打开过。

司机见五条悟没否认也没解释,心里为小姐感到难过,“我们家小姐从小身体就不好,小时候几乎以医院为家,最近这几年才渐渐好转起来,终于能够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虽然我人微言轻,但也算是看着小姐长大的,姑且也算是能说几句话吧……五条少爷,对您来说,小姐可能只是不那么重要的玩伴,但对小姐而言,您是她心怀感激的唯一的朋友。”

“……”五条悟低头把手机盖上,双手插兜。

司机心知话一出口,覆水难收,便也不再犹豫,狠声道:“如若您有心……还请您放过我们家小姐吧。”

五条悟走到门前的时候,正好和推门而出的星野医生迎面相遇。

星野医生愣了一下,似乎认出了五条悟,但她看上去心情不佳,匆匆点头示意,便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五条悟扭头看向屋内,里面灯火通明,却不见人影。

好安静啊。五条悟心想。

在他的印象中,这里好像从没有这么安静过。

其实没有声音的时候还是很多的,宽敞的别墅里,两个人的距离总是很容易超过声音传播的边界,当五条悟蹲在房间里看漫画的时候,就算客厅全音量开着电视,他的耳边依旧除了床边的风声什么都听不见。

但他从不觉得安静。

即使没有声音,五条悟也知道早晨的六点半,南总会准时起床,厨房里会有她准备早餐的身影,有时会来叫他起床有时又不会,紧接着家庭教师就会一个一个地拜访上门,轮椅滚过路面的声音会在书房和琴房之间来回穿梭。

他还记得有一次,他带回一部恐怖电影,南问他这是什么,他告诉她这是一部温馨的家庭电影,非常好看,于是那天晚上他们关上了所有的灯,一起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抱枕,听着屏幕里的尖叫,度过了一个惊悚的夜晚。

影片里的男女主共赴黄泉,他也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南吓得面如土色的模样,得意地哈哈大笑,却又在片尾报幕的歌声中,注意到身旁之人的垂泪而沉默。

“结局真好。”南伸手擦去眼角的泪水,“最后他们终于能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五条悟挑挑眉,“你不觉得这部电影很恐怖吗?”

“确实有点吓人啊。”南心有余悸,但眼神却一如既往的平和,“但是你听,这首曲子不是很幽静吗?一定是因为他们在最后找到了幸福的彼岸。”

那时的他看着屏幕上回放着的鲜血淋漓的片段,心想这算什么幸福的彼岸,说是墓地里的回响还差不多。

如今想来,若是“恐怖的温馨电影”而不是单纯的“恐怖电影”,大概就应该是那样的吧。

五条悟关上门,经过空无一人的客厅,在面向院子的玻璃推拉门处,找到了南的身影。

她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似乎正透过透明的玻璃望着门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五条悟倏然发现,自己的困意好像消失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歪了歪头,不解道。

听到声音,南头颅轻轻一点,像是突然从梦中被惊醒,猛地抬起头,语气惊喜,“五条君?”

睡着了?明明刚刚那个女人才走吧……

五条悟忽然之间愣住了。

南推着轮椅转过身,倦怠的双眼深处一如既往的明亮,“你来啦。”

“……”

在这栋别墅里,咒力就像倒入大海中的墨水,稀薄而流速缓慢,而这屈指可数的咒力又会在靠近南身边时,被进一步消耗与蒸发,最终整栋建筑的咒力生态都维持在令人难以置信的清澈之中。

这是南没错。六眼不会撒谎。

可她……原本是这么瘦的吗?

“你……”五条悟低下头,注意到了干柴一般的手背上,用医疗胶布缠绕着的针管。

“啊。”南顺着五条悟的视线看去,笑着把那只手举起来给他看,“这是滞留针,星野医生说还得再留一段时间。”

五条悟心头一凉,“小提琴呢?”

就在一个月之前,这双手下能拉出多么优美的旋律,五条悟再清楚不过。

而为了能够做到这一点,她又做了多少的努力,他也全部看在眼里。

“对了!比赛我拿了冠军哦!”南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就是可惜我好像没办法参加国际比赛了,不过还好名额还可以顺延,应该也没关系。”

五条悟目光晦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不生气?”

南一脸茫然,“什么?”

五条悟双手插兜,“我可是把你丢下不管了。”

“啊……听起来好像是这样。”南反应过来了,“但是五条君又没做错什么,我也没有什么能生气的吧?”

“别说漂亮话了。”五条悟皱起眉头,“算了,随便你。”

南还是很茫然,“但是我是突然发病的,谁也预料不到不是吗?五条君还帮我通知了司机哥哥呢,不然我就更糟糕了。”

“况且,谁也没说你应该‘管’我啊?”南盈盈一笑,“五条君又救了我一命呢,而且对于我来说,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才过去了三天哦。”

咒灵的事情……忘记了吗?五条悟低头看了看南的笑容,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地松了口气。

“啊,我拜托司机哥哥重新买了甜品。”南吃力地推动轮椅,“在冰箱里!上次买的都掉在地上了吧。”

五条悟让南在原地等着,自己去冰箱里把那一袋新鲜的甜品拿了出来。

他已经不记得那天他们买了什么了,但南依旧如数家珍。

等到五条悟把一盒喜久福吃完,抬头一看,发现南竟已经坐在轮椅上睡着了。

白皙的皮肤几近透明,连血管的纹路都一清二楚。

五条悟蹲下身子,仰头望着南的睡颜。

手好冰冷。

“不会再有下次了。”

喃喃低语,无人知晓。

什么天敌,这个世界没有这种存在也没关系。

有他一个人就够了。

因为……他会是最强的。

作者有话要说:五条在一点点改变,由冷漠权衡变得更加柔软。

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和五条相同的心态,他们从不觉得自己的“付出”应该得到“回报”,也不需要。

可能这就是“强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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