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社奉行逐渐忙了起来。神里绫人每夜归家披星戴月,而他却以工作繁琐、怕她辛苦为由,让奈奈今后不必再去社奉行帮忙。
奈奈有了很多自由的时间,可以天天逛街喝奶茶买裙子,去街头围观大鬼鬼斗鬼兜虫,骑他脖子上走街串巷,满城乱跑。经费嘛,大少爷给!
逛得久了,总会在街头闲聊的人们口中听到点什么的。
比如,社奉行最近与勘定奉行熟络起来,好像是下一次祭典的举办需要用到进口物资,双方开始就此事谈合作。
勘定奉行往年负责这些事的,都是大小姐柊千里,但今年不知怎么,交由二小姐柊千鹤来接手,负责与社奉行的神里绫人对接。
奈奈在闹市往来的人潮中静止住,一言不发,绫人最近确实很忙,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她想见上一面都很难,更别说陪她吃顿饭了。
可是绫人从来没有说过最近在忙什么,工作上的事情,他总是习惯性对她只字不提。
真把她当小孩了吗?
若是她主动问起来——
一脸疲倦的绫人只会给她如下回答。
「奈奈,乖,我今天很累。」
「听话,自己去玩。」
「……说了你也不太懂。」
夜里,很晚很晚了。绫人还没回家。
奈奈实在坐不住,来到木漏茶室。一路上行人稀少,她很害怕这条路。
因为上一次,她就是在这里被那群野伏众绑走的。同样的路。
不同的是,上一次是绫人找她,这一次,换过来了。
木漏茶室这阵子很晚都不关门,是因为每夜都有两位大顾客光顾,一谈就谈到夜里十二点才离开。
给了额外的摩拉,木漏茶室当然愿意将打烊的时间延迟到零点。
奈奈踮起脚轻轻走过去,透过玻璃窗望进茶室里。
暖黄色的灯光渲染出几分浪漫的格调,优雅怡情的轻音乐,用作点缀装饰的各式花簇,干净整洁的桌布,上面除了几份文件,还摆放着两份一样的樱桃点心,饮品是最新上市的冰镇莓莓茶,也是两份一样的。
对坐着的,是一位优雅的男子,与美丽的小姐。暖黄色的光线映在二人的脸上,笑容生动得好似水面的波光要跳动起来。原来温柔的男生,也会对其他女孩温柔呢。
奈奈在窗外看着,听不清他们在聊什么,聊得这样开心,让她不可抑止地羡慕起来。因为,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绫人在自己面前,展露如此轻松的笑颜了。
“你好,给我拿几瓶酒。”奈奈走进去,在两人邻桌坐下,摆摆手招呼店员。
“小姐,要多少度的酒呢?”年轻的女店员诧异于这么晚了还有客人前来,走过去一看,竟然是神里大人的未婚妻,隐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不禁为难地瞥了邻桌一眼。
邻桌的神里大人果真看了过来,紧紧蹙起眉。
奈奈指着菜单最顶上度数最高的酒:“就这个。”
“等一下,”头顶响起低沉而温和的声音,手中的菜单也被那人一下夺去,他看着女店员,“给她拿一杯蓝莓薄荷茶就好。”
女店员:“冰镇的吗?”
“常温的,”绫人垂眸看了奈奈一眼,目光淡淡的,“女孩子喝太多冰的不好。有薄荷,足够给她降火气了。哦对了,要全糖的,给欠缺甜度的人增加点糖分。”
“好的,神里大人。”
听到绫人的话,邻桌的柊千鹤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冰镇莓莓茶,气急败坏,一脚踢去桌子腿上。
绫人站在桌边,静默等待店员制作饮品,奈奈则把脸撇开,气鼓鼓不说话。
“喂?”绫人不擅长冷战,忍不住伸出手,像以前那样在她头上揉一下,“生……生气了?”
“当然了,”奈奈歪歪嘴角,嗤一声,“不生气,难道生孩子吗?”
绫人顿了一下,“呵”一声笑出来:“那也不是不行。”
“你——”奈奈嗖一声站起来,正要狠狠讨伐绫人一顿。
这时柊千鹤抱着桌上一叠文件,挤过来撞绫人身上,笑嗔道:“你光顾着和你夫人聊天,都不管我了吗?这些工作怎么办,蒙德那边的发货商明天就来了,该怎么应付,我们还没商量出个对策呢……”
“现在也不早了,”绫人看了看时间,随手收拾桌上的文件,“千鹤,明早你有空的话,来社奉行找我吧。”
“好、好吧,听你的。”柊千鹤懂事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巧笑嫣然,扶着绫人肩膀,踮起脚尖,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嗯……”绫人微微一笑,点点头,一连说了好几声“好”。
奈奈实在忍无可忍了,接过女店员递来的蓝莓薄荷茶,绕开两人径直走出木漏茶室。
“奈奈,你走这么快做什么?”绫人从后面追上来,跟上她身旁,扬了扬手中的文书,“真的只是在聊工作。”
奈奈憋着眼泪,很想大声质问一句「她刚刚偷偷跟你讲什么了,你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但是没有,她用力抿着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是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
奈奈抬起脸,望向月光皎洁的无边夜色。
晚春早就过了,此时应是盛夏了吧。可稻妻城里的樱花树,常开不败,是那样灿烂,就和新年时,鸣神大社上的一样,樱花如海,如云如霞……
绫人忽然俯下身,把她一把抱起来。
深夜的街巷行人寥寥无几,神里大人当然不用顾及什么规矩与礼数,在大街上把喜欢的少女抱起来,大概是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事情。
“喂——绫人,你干什么?”奈奈一下被人从悲伤的情绪里拽出来,手忙脚乱地呼喊,连手中的蓝莓茶都险些甩飞出去。
“闭嘴!”绫人压低声音,在她耳边笑笑,“别吵醒附近居民,否则,让大家误会我强抢民女,多不好。”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我是抱夫人回家,有问题吗?”
奈奈一怔,笑了笑,把下巴支在他肩膀上,望着后面,缓慢后退的楼房与街景,安心地闭上眼睛。
可自那夜之后,绫人更加忙了。她甚至一天都见不到他的影子。是因为柊千鹤找他找得更加频繁了吗?她不知道,绫人什么都不和她说。
某天深夜。一如既往,窗外星河灿烂,绫人才刚回到家。
“绫人,最近社奉行在忙的事,我还是从街头闲聊的人们那里听说的。你都不告诉我。”奈奈端了一碗汤,放绫人书房办公桌上。
办公桌上,装订成册的公文,堆积如山。即使是下班回到家,绫人也片刻不离书案——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他拿出一袋文件,可能今天太累,所以回答她问题时,连做个表情的力气都省去了:“……那些枯燥乏味的公务,你应该不太感兴趣,我就没说。”
“我觉得挺好笑的,”奈奈轻拈着勺子,搅着热气腾腾的汤,这是她第一次下厨,还不小心被烫到了手指,“我现在应该……算是未来的家主夫人了吧?但对社奉行当前的工作,我似乎还不如街头闲聊之人知晓的多。”
“公务上的事,奈奈不必费心,你只管做些自己开心的事就行。”
“我听说勘定奉行那边,近日一直是柊千鹤小姐与你对接工作。所以你每天这么晚回来,是跟她在外面单独谈……”
“只是谈工作上的事。”稍稍不耐烦的语气,打断了对方的话。
“难道不需要告知我一声吗?”
“太忙,忘记了。”
显然,绫人此时不希望再听见一些无中生有的猜测。他今天已经很累了,等下还有很多工作等着他,他不想再在别的事上费心费神。
“你……”怎么连解释都这么敷衍?
“我要开始处理事情了。奈奈,别问那么多,也别闹脾气。回去,早点休息。”语气很平静,很倦怠,甚至有点冷淡。
他翻开一本文件,揉揉眉头,开始全神贯注。
奈奈定在桌边,手里的汤匙停止搅动,只剩下汤水一圈圈转动的波纹,以及缓缓升起的淡白色热雾。
“别看了!”奈奈把手中汤匙一放,伸手夺过绫人手里的公文册子,用力“啪”一声摔在桌子上,“你忙一周了!……神里绫人,你就连说几句话的时间都不肯分给我吗!”
绫人静默两秒,把文书拿回来,轻轻弹去上面的污迹,翻开继续审阅。
世界,似乎陷入极冷的寒冬,天地一片白茫茫的苍冷雪色,这个人,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头也不回,自顾自走掉了。
没有解释,没有安慰,甚至她的情绪像烟花爆竹一样噼里啪啦爆炸时,他都不会为此惊起一丝丝涟漪。
他只顾着手上的工作,宛若一块森蓝色的雪中寒潭,对周遭的嘈杂吵闹,只有岿然不动的平静与淡漠。
奈奈吸了吸鼻子,那碗汤弥漫在室内的香味此刻却让人闻着有些恶心。柔和的黄色光线变得模糊,她憋着呼吸,沉默着,掉下眼泪。
桌面上噼啪掉下两滴水,绫人拿笔在文书上批了些字,眉头都没皱一下,继续翻看了两页,想了片刻,笔尖停顿下来。
“奈奈,我是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我很忙,有时候会冷落你。在外人面前,他们只看到我是神里家家主,或者奉行大人这些看似会发光的身份。但其实,你现在看到的,才是我最真实的样子。这个时间点,可能稻妻城许多人家都已熄灯歇下,但我,还必须要坐在这里,继续处理手上的工作,十年如一日,日日如此。”
奈奈缓慢地平静下来,就连呼吸声都变得迟缓,在桌边蹲低身子,仰起脸,眼巴巴注视着面无表情的绫人:“那你,什么时候可以陪我吃个饭呢?或者像以前那样,抽空带我去海边逛逛,和我说几句话?”
“不忙的时候。”
这种不动声色、懒得思考的回答,深深刺痛了她心脏的某处。擦掉眼角的眼泪,已经不想哭了。
只是在心里默默回想,一遍遍确认,答应在一起的那天晚上,绫人向她许下的诺言明明是——
「我会把你放在第一位,我愿意将用于公务的时间分一部分出来陪你。」
“所以还是公务更重要。”
当她这句话说出来之后,绫人即刻顿住手中的一切动作。
——是把他惹火了吗?大概是吧。
奈奈双手揪住裙摆,紧咬下唇,不知所措。
沉默带来的压抑持续了十几秒,每一寸空气都充满了重量,重重地压在她头顶,压得她喘不过气。
终于,一声叹息,缓慢散入空气中。
“身为家主,很多事身不由己。因此,神里家未来的家主夫人须是懂事识大体的女孩,能够给予我更多的理解与体谅。而不是不停地耍小性子,无理取闹。”
说完,他又继续翻着桌上那一大叠公文册子,抽出要找的那本,翻开仔细阅读起来。仿佛他刚刚说的,只是一两句很轻松的谈话。
全神贯注的样子,似在提醒旁人,他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她纠缠下去。
万籁俱寂的深夜,一丝风也没有,只听得见翻书的哗啦声与写字的沙沙声。很枯燥的声音,令人烦闷。
奈奈什么也没有说,一声不响地沉默着,静静地闭了一会儿眼睛。
“二十天后是我的生辰,你有空陪我吗?”
他顾着书写,甚至头也没抬:“到时候再说。”
奈奈吸了一口凉气,身体冰凉凉的,和桌上那碗动都没动过的羹汤一样,冰凉凉的。
「要懂事,识大体。」
「学会理解与体谅。」
「不准耍小性子,无理取闹。」
「到时候再说。」
这就是他的回答?
绫人明明知道,奈奈像小孩子,没长大,很好哄,只要耐心解释安慰一两句,就能获得安全感,就会满心欢喜地抱着枕头先去睡觉,不打扰他工作。
可是,他连一两句解释都失去了耐心。只是因为,「今天累了」。
绫人在不久前告诉她,从十几岁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把她放在心里了。喜欢了好几年。非常非常喜欢她。
「那么,绫人喜欢我什么呢?」
既然喜欢奈奈,就要喜欢奈奈的小孩子脾气,喜欢奈奈的爱吃醋,喜欢奈奈偶尔的任性,喜欢奈奈的「没安全感」,喜欢奈奈的「想要人陪」……
不可以只喜欢奈奈单纯可爱,逗着好玩……
「绫人他只是,喜欢十几岁记忆里的那个影子吧?而不是真实的奈奈。」
收拾东西,当晚就搬回了栖川家。
一进门,就撞上了几个姐姐身旁的家仆,他们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显然是不欢迎,但又不敢说话,偷偷交头接耳,然后其中一个就匆匆走开了,剩下几个佯装谦恭地向她点头问好。
“二小姐,好久不见。”
奈奈看向那个跑走的家仆,应该是去通知栖川凉子了吧?她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果然还没几分钟,栖川凉子就带着几个仆从朝她堵了过来。背在后背的手,还握了一卷长鞭——从小到大抽她的那把。
栖川凉子挑了挑眉毛,右手的鞭子在左手掌心上拍得啪啪作响,阴阳怪气地笑:“这不是神里大人的未婚妻吗?怎么,还瞧得上我们这没落之家?”
栖川奈奈静站在原地,面色不冷不热:“我今天很烦,谁都别惹我。”
栖川凉子绕着奈奈缓步走了一圈,上下打量,笑得嘴角都歪了起来,伸出手指在她太阳穴上用力猛戳几下:“早就想好好收拾你个死丫头了……!一直碍于神里大人的面子,才让你得意了这么久!现在好了,哈哈!”
栖川凉子两手一摊,笑得格外得意:“谁让你不识抬举,被未婚夫扫地出门!现在落在我手里,来让你享受一顿久违的鞭子可好?”
手中高高扬起的鞭子,在空中抽出了爆炸般的声音,几个家仆被阵势吓到纷纷后退,唯有栖川奈奈依旧站在原地,面不改色。
砰一声巨响,鞭子抽在了一块玻璃质感的坚硬圆盘上。
栖川凉子定睛一看,奈奈正抬手操控着一轮六芒星法阵,上面有很多她看不懂的符文绕着六芒星旋转,格外明亮的光,映在对方毫无表情的脸上。
众人呆滞住,栖川凉子更是愕然,难以置信,发疯一样无数次扬起鞭子狠狠抽上去,还夹杂着语无伦次的咒骂声:“歪门邪道!你在这装什么装?”
往昔手里那把威力无穷的鞭子,随便几下就能抽得她满地乱滚,然而现在,却像拿着一根羽毛在玻璃窗上扫灰。
“连自己祖上珍视之物都瞧不起的人,不配当家主。”
奈奈笑了笑,手中灵力一收,念出咒语,无数红线从空中嗖嗖飞出,好似要将空气切割成一块块透明空间。
六芒星法阵瞬移至栖川凉子脚底下,她还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紧握的鞭子脱手而出,被对方夺去了。
奈奈转身扬起手中的长鞭,对准栖川凉子的脸用力抽了过去,“啪!”
一声划破黑夜的爆响,在空气中锐利得刺耳。紧接着的,是栖川凉子惨绝人寰的大叫声。
往日那些忠心耿耿的家仆,此刻没一个敢站出来护主。
他们看着家主脸上那一大条被鞭子抽开的血口子,皮肉翻起,粘稠的血流淌下来,一个个吓得浑身发颤,腿一软,全冲栖川奈奈跪下。
“二小姐,二小姐饶命。”
“别担心,我不打你们,”奈奈摆手示意他们全部起身,伸手一把揪起栖川凉子的衣领,盯着她慌乱的神色,“你都打我这么多年了,我这才打了你一下,你就觉得委屈极了?”
栖川凉子半边脸全是血,眼角有些抖:“再怎么样,我也是栖川家的家主!你敢……”你敢对我怎么样?——这句话还没说出来。
服饰上佩戴着的、象征着家主身份的栖川家家徽就被奈奈一扯扯了下来。
她揪着栖川凉子的手一松,把人甩地上,目光下移。
“在官场上,你处处受困,毫无地位可言。在栖川家,祖传的阴阳术,又一窍不通,难以服众。你好像除了年龄比我大,也没什么能跟我争的资本了吧?”
栖川凉子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伸出颤抖的手,指着奈奈:“你——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奈奈笑了笑,沉默。
果然,他说的没错。弱小,就会被欺负,倚靠旁人保护,也会受到嘲笑。唯有,变强……
她转过身去,将手中的那枚家徽抛了抛,又接在手里。抬起脸,这片偌大的栖川屋敷,在月光下,倒映在她清澈的双瞳上,无比清晰。
“栖川凉子,这么多年,你把我当你的奴仆,也够了吧?……今后,就让你来当奴仆,我来当家主!”
犹如一道惊雷劈过夜空,落在众人的头顶。所有人一片愕然,包括栖川凉子在内,无人敢发出异议。
月色洒下一层银光。黑衣少年孤身坐在不远处的屋檐上,默默注视着一切。就好像观看了一场无比精彩的演出,满意地勾勾嘴角,意味难明的笑容,浅浅地浮现出来。
“呵呵,臭丫头,做得不错嘛。”到底是他教出来的。
散兵抬手扶了扶帽沿,宛如深紫色美玉的瞳眸,深切地注视着那位此刻令他无比赏心悦目的少女。
“可惜,非常抱歉,奈奈。这一局,是我的主场哦。”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奈奈安心地在栖川屋敷住着,没人打扰,栖川家的家徽静静躺在她房间的桌面上,反射着窗外照入室内的阳光,非常耀眼。
其实奈奈才没有想要当家主呢,谁让那个可恶的栖川凉子不识好歹,非要在她失恋的时候猛撞枪口,她只是暂时没收家徽,杀杀那人的嚣张气焰。
不过……
奈奈感觉好像有地方不对劲,突然从床上坐起来。三四天过去了,栖川凉子竟然没来找她麻烦?好歹派个人,明里暗里谈判一下取回家徽什么的吧?
她推开门走出去,天边的火烧云,格外殷红。正巧有几个侍女路过,见了她,纷纷行礼。
奈奈抬抬手:“栖川凉子去哪了?”
侍女们支吾道:“栖川大人出门了。”
“出门?”奈奈心中狐疑,“什么时候出去的?”
“三天前就出去了。”
“现在还没回?”
“嗯。”
奈奈愣了愣:“有说是去哪吗?”
侍女们对视了一眼,不太确定:“只说是出远门,还特地交代我们……”
“交代什么?”
“交代我们……不要告诉二小姐。”
奈奈正纳闷着,但也没空思考她死哪去了,前几天和荒泷一斗约好,今晚七点要去街头看他玩鬼兜虫。
两小时后。
今天荒泷一斗老是输,奈奈托着脸,看来看去也没意思,就起身先走了。
“喂喂!小团子,你真不讲义气啊,回回你大哥让你来捧场,你都急着走,简直就不把本大爷放在眼里是吧?”
“呼呼,”奈奈跑了几步,回头对他做个鬼脸,“哈哈!下次,下次一定通宵看你斗鬼兜虫,给你捧一天一夜的场!”
“就知道下次一定、下次一定!”荒泷一斗看着小团子跑远了的身影,指着空气大骂,“谁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天突然阴沉下来,下起了瓢泼大雨。
奈奈冒着雨,买了一大包山楂,心情不错,准备去隔壁送一些给绫华。
刚路过栖川屋敷大门,突然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奈奈停下脚步,捂住鼻子弯腰干呕起来,怀中一大包山楂坠落在地上,一颗一颗滚出去好远。
她僵着腿,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边上。
栖川屋敷大门紧闭,被人从里面关上了。
里面传出非常嘈杂的脚步声,有各种兵器的撞击声,还有浑厚的叫喊声,以及家仆侍女们尖锐的惨叫声。
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还有天空中不停滚动的巨大闷雷。
浑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起来,奈奈透过大门的缝隙,望进去,视线里,遍地都是刺眼的血红色,融进雨水里,形成一条条红色小河,咕噜噜冒着血泡,朝地势低洼处流淌而去。
庭院一片狼藉,横七竖八地躺着栖川家的家仆与侍女,各种断裂的兵器,或是散乱在地上,或是插在尸体上,倾斜地指向血红色的天空。
四处走动着的,全都是幕府军。他们是前来执行天守阁紧急命令的。
“还有活着的吗?”
“九条大人,都解决了!但……还没找到栖川二小姐。”
躲在墙后的奈奈睁大眼睛,从头麻到脚,仿佛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被大雨淋得浑身湿透也浑然不觉。
她伸手掐了掐大腿,剧烈的痛感传来,这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栖川家,竟然被幕府军……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惊恐万状,险些发出哭声。突然一只大手从身后绕出来,紧紧捂住她的嘴,用力把她拉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