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梅提欧一行正走在回头路上。
原因无他,希尔伯把他们的旅行日志忘在了旅店里,这还是昨夜霍兹注意到他没在写日志时发现的。
“我出发前叫你检查了行李三次!三次!为什么你还是会忘带东西!”克尔泽咬牙边走边说,在这趟旅行中这已经不是希尔伯的第一次失误了,他总能惹出各种各样的岔子以致浪费多余的时间,这样下去不知道他们圣洗礼日之前还能不能赶回王都了。
希尔伯在旁边撇嘴道:“所以我叫你帮我检查啊,或者你们就别让我写日志。”
“日志每人负责一周不是出发前就商量好了的吗!我给你检查什么啊你带了一堆书谁给你弄乱了书签或者什么你又要碎碎念!”
“商量好是你们商量的吧,我没答应。”
“所有麻烦事你都不会答应好吧?!”
“算了算了,”还是霍兹出来打圆场,“幸好我们还没走多远,能找回来就好了。”
克尔泽还是气鼓鼓的。
今日天气不是太好,晨起时森林里就弥漫着奶油浓汤似的白雾,他们不得不一边用风魔法驱散浓雾一边摸索着找路,山间天气多变,到了下午又开始下起暴雨,就算物品大都进行了防水加护,但人不是,他们不得不用单薄的兜帽来抵御经过树叶交错凝聚后大得如石子般砸下的雨滴,衣物鞋履的缝隙间被水侵入后里层变得冰冷又紧贴着皮肤,十分不舒服。道路也泥泞不堪,不少坑洼处汇聚起了临时的小湖泊,有些长着青苔的石头和树根更是赶路人湿滑的不快陷阱,他们的前进速度被拖慢了不少。而到了晚间,雨水变本加厉地落下,闪烁魔法带来的能见度十分有限,克尔泽也不得不举起权杖用圣光术加势。
这种天气像是什么不祥的预兆一般。为了驱散这种想法,霍兹用调节气氛似的语气开口:“至少我们今晚回去的话不用在雨天露宿了,虽然才离开一天我已经开始想念旅店的床铺和饭菜了。”
“你昨晚做的‘创意菜’让我当时就很想念了,”梅提欧加入到话题中来,“刚好也回来了,是不是真的该找早幸小姐写几份菜谱?虽然昨天才郑重其事地告别结果一天就跑回来这点挺丢脸的。”
提起早幸霍兹僵了僵,下意识拒绝到:“既然丢脸就别去了。”鬼知道那个女人现在还活着没。
希尔伯看了霍兹一眼,也开口赞同道:“悄悄地回,悄悄地走。”
梅提欧奇道:“希尔伯你也会有觉得丢脸的时候?”
“我是嫌你丢脸,昨天吻手礼都用上了。”
“那不是收到了礼物顺势而为……”
克尔泽权杖的光芒暗了暗,痛心疾首地说:“殿下为了一篮鸡蛋就能做到这份上?”
梅提欧严肃道:“那可不是普通的鸡蛋,是拯救了我们晚餐的生命之卵。”
在这样插科打诨地飞快行进中,到了深夜时村落终于近在眼前。众人都有些松了口气,踏着水洼脚步轻快地往旅店走去。旅店一如既往,在这个点也灯火通明,温暖地吸引着所有雨夜的旅人像飞蛾般扑过去,里面有热闹的吵嚷声传出。
“有点不对啊,”霍兹突然站定,“怎么这么多人?讨伐队昨天应该也都走了吧?总不会有那么多人像我们一样还要跑回来找东西。”
梅提欧也把手放到了腰间的剑柄上:“去看看。”
四人谨慎地靠近了大门,两边的木门在这个点还大敞着没有半点打烊的意思,大堂里或坐或站挤满了人,梅提欧看清了其中几位是这几日经常见到的旅店主人和服务员,还有一些讨伐时来打杂的较为眼熟的村人,他们虽然一脸凝重但其他地方别无他样,旅店里也没有战斗的痕迹,于是放下一半心来,踏步走了进去。
但刚想抬手打招呼,这些人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到他们后,脸上马上浮现出了惊讶和……同情的神色。
梅提欧还是举起了手:“晚上好各位,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霍兹也在打量这些人,他立刻注意到的是人群团团包围中的四个小孩子,他们显眼地坐在四周站着的大人之间,最小的那个被大一些的抱着,已经陷入了酣睡中。
不是他人,正是教堂的那四个孩子。
坏了,霍兹想,他们寄存的那个人还是惹出什么事了,这么迫不及待地就去死了吗。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作为代表站出来回应他们了:“各位骑士们晚上好,我是弗恩村的村长,这几日有不断听闻你们在讨伐中大放异彩的表现……”
“我和克尔泽不是骑士。别寒暄了,直接说发生了什么事。”希尔伯打断道,被旁边的克尔泽踢了一下小腿。打断老年人说话太不礼貌了,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对希尔伯道。
老人面不改色,又或者是半脸和发色相同的胡子遮住了脸色,他顺溜地沿着刚才的话头说道:“……教堂的神甫在今早被发现死在了教堂门口,死因是四肢粉碎以及喉咙被割破。我们怀疑有歹人昨夜闯入那里行凶,但除此之外,你们此前同行的那位寄宿于教堂的小姐也失踪了。”
四人都愣住了,他们才离开多久?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赶路带来的疲惫和饥饿被放置到一边,梅提欧皱着眉快步走到了距村长和教堂孩子们一步之遥的位置:“请详细说明发生了什么,我们的同伴怎么了?”
村长让了让身子露出了后面的佩拉和维克多,佩拉环抱着柯莉,苍白着脸一边发抖一边说道:“今早没听到钟声所以我们起晚了……起来就看到神甫……倒在血水里,我们不敢靠近,就出来找大人们了。”
旁边一个较为壮实的村人接着道:“我是想去找神甫聊聊天,刚好看到这两个孩子——”他指指佩拉和维克多,“——跑出来,我跟着他们进去就看到了死去的神甫,可怜的神甫,他身体被砸了个稀烂,那个凶手还嫌不够!还把他脖子给割了!这个魔鬼!”
周围的人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描述了,但其中承受能力较弱的人们还是为了脑中再次浮现的凄惨情景颤抖起来,还有一些已经捂住脸啜泣了。他们可怜的神甫,那个仁慈的老人,怎么会遇到那种事?
“那和我们同行的小姐呢?”克尔泽虽然也为神甫的遭遇感到愤怒了,但现在占据他更多想法的是这些人讲述得怎么这么慢。
“不知道……我们带着乔尔叔叔回教堂后去阁楼找了早幸小姐,但那里没有人,好像发生过搏斗的样子……”维克多说道,“让我带你们去看看吧。”
“骑士大人!”在一旁的村长一把抓住了梅提欧的手,“那个歹人可能还在附近,我们下午时就准备派人去怀夏城报案的,但这场大雨把我们困住了,说不定也困住了那个罪人,你们千万要小心!但如若能抓到了那个歹人,请告知我们一声,我们这个小村子里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么可怕的事件,大家都吓坏了,今晚会一起待在旅店里守望相助……”
梅提欧打断他道:“好的,请您放心。维克多也请留在这里休息吧,我们先去教堂的现场查探一下。”
维克多赶忙跳下凳子把拉里放到了一个村人的怀中,跟上了梅提欧他们:“请让我一起去!或许我能提供更多的细节!”他回头和佩拉交换了个眼色,佩拉点点头道:“我会照顾好柯莉和拉里的。”
梅提欧于是点点头,霍兹把维克多抱起来道:“我们会走得很快。”
是真的很快。维克多感觉颠簸了一下就又回到了教堂,这个过去与现在,或许未来都让他恐惧不已的地方。
神甫的尸身已经被村人们收敛了,现在正用麻布裹着放在教堂主殿等待城中派来神官查看。门口那一大滩血迹被下了一天的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维克多急急从霍兹身上挣脱下来,抓着他的衣袍跪下说道:
“骑士大人,请听我向您忏悔吧,为了我的不诚实和不作为。我不乞求任何原谅,但请你们,请骑士大人们,救救早幸小姐吧。”
霍兹扶起了他:“小姐没事吗?!”
维克多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请你们先听我说完这件事,我会讲得尽量短,但你们必须先知道内情。”
维克多开始说起神甫的变态行径,教堂孩子们曾遭遇的事,和早幸昨晚遭遇的事。
以及早幸与他们合谋杀死神甫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