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莲二参加了东京大学文学部的入学考试。通知书寄到家里,引发了一场地震。
柳姐姐赶到家里的时候,地震刚刚平息,但余震未消,让人大气都不敢出。她轻手轻脚地走进柳莲二的房间里,柳莲二正坐在桌子前出神。
“你胆子可真大。”柳姐姐苦笑一声。
柳莲二回过神,转过身来:“谢谢。”
“我没有在夸你。”柳姐姐哭笑不得,柳莲二虽然促狭,但是以前可不会这样回答,“中岛桑平时就是这么说话的?”
柳莲二默认了。
柳姐姐看着这个一向乖巧的弟弟,还是感觉不可思议。
柳父母为两个孩子规划的人生路线非常简单,读财经专业,毕业后从事财经职业,然后结婚生子。
柳姐姐顺从了父母的意愿,她以为柳莲二也会这样,柳父母也这样以为。所以在考试时,他们并没有过多关注。毕竟柳莲二成绩很好,他们担心会给他太多压力。可谁能想到柳莲二会一声不吭地报考文学部?
现在,大学的入学考试已经结束,除非明年再考,否则根本无法补救了。
“爸爸想让你参加明年的考试。”柳姐姐说。
“我不想读财经专业。”柳莲二说,“我想学文学。”
柳姐姐并不意外。柳莲二对文学的兴趣很大,一直以来都有端倪。柳莲二最好的科目不是数学,而是国语,最喜欢的书是一整套的日本文学,他经常向少儿读物、校刊投稿,还曾参加一些杂志的征稿,柳姐姐也读过他写的文章,那的确是很有天分的作品。
“你可以等到以后再去学,等工作稳定了,你想怎么写文章就怎么写,没有人会再干涉你。”
“恐怕到那时候,我已经写不出来了。”柳莲二说。
柳莲二以前也是那样以为的。
等到以后,等有时间,到那时……他也这样希冀着,等待着有一天,他可以拿所有的时间去写东西。
可是,他在自己的梦里,看到了这个所谓的以后。
在结婚的第二年,柳莲二重拾纸笔。那时他二十七岁,正是思维敏捷、才思喷涌的年龄。多少文学家们在这样的年龄写出鸿篇巨著,流芳百世。可柳莲二和他们并不同。
相反,柳莲二发现了自己多年没有写文章的后果——他已经枯竭了。
他的文章不像年少时那样有灵气,构思不如以前那样精巧,文笔也早已天差地别。他奋战一夜,写出来的东西却让他只想扔进垃圾桶里。他拿着自己十几岁时的文章,读了又读,试图回想当时的心情,唤醒那个灵感如泉涌的自己。可最后,他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他所谓的天赋和灵气,早在长久的自我克制中,消失了。
柳莲二的座右铭是“视千日之练习为锻,视万日之练习为炼”,但他却放弃了它,只一味地寄希望于未来某一天,能够有完整的时间和全部的精力去做想做的事。
如今,柳莲二明白了这有多荒谬。那一天永远不会来,而即使来了,他也已经没有能力去完成了。
“姐姐,你还记得以前你想学服装设计吗?如果现在你有机会去学,你愿意去吗?你还有以前的热情吗?”柳莲二问。
柳姐姐默然无语。
从国中开始,柳姐姐就对服装设计有很大的兴趣。她为自己的洋娃娃缝制衣服,还参加过学校话剧社的服装设计和制作。但考学时,申请国外服装设计专业的资料一直在她的抽屉里,一直到申请时间结束,她都没有寄出。这份资料被她塞到衣柜深处,结婚时才被拿出来丢弃。如果不是柳莲二碰巧看到,他也不知道一直遵循父母想法,一毕业就结婚的柳姐姐曾经也有过这样大胆的想法。
看柳姐姐沉默,柳莲二说:“再过几年,我有时间有精力,也写不出来了。如果现在我不去做,就永远也做不了了。”
“真劝不动你。”柳姐姐摇了摇头,“那你可要想办法说服爸爸。”
看柳莲二点头,她又问:“你想学文学,为什么不去京都大学?你不是一直很喜欢京都吗?”
京都是柳莲二最喜欢的城市。即使他去过好几次,但在柳莲二最想去的城市里,京都仍然排在前几位。柳姐姐以为,就算柳莲二想读文学,京都大学也该是他最想报考的学校才对。
“你是为了中岛桑吗?”柳姐姐肯定地说,“中岛桑知道吗?”
“她不知道。”看柳姐姐神情异样,柳莲二重复说,“她不需要知道。”
柳莲二没有选择考去京都,而是去了东京,就为了大学四年也能经常和中岛零见面。可是,中岛零需要知道他去东京的原因吗?
很多人觉得付出需要别人知道,这样才能不白付出。可柳莲二不这样认为。
他改换志愿,是因为他想改;他考去东京,是因为他想和中岛零在一起。中岛零从未要求他去东京,她根本不需要为柳莲二的选择负任何责任。
柳莲二没想过需要中岛零为他的选择负责任,也没想过有必要告诉中岛零。在柳莲二看来,那是一种要挟,希望以自己的“牺牲”来换取对方的回报。可柳莲二并不认为自己是在牺牲,相反,他做了自己最想做的选择,甘之如饴。
柳姐姐早就发现自己这个弟弟恋爱以后几乎像变了个人,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你不怕后悔吗?”
“我不后悔。”柳莲二肯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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