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碧风别苑一派静谧,隐隐传来鼾声。
徐青寄在屋内打坐,正当子时更声响,他缓缓睁开眼,看了一眼窗外当空的明月,皎洁明亮,银光铺地。
他起身下榻走了出去,江春儿睡在隔壁,窗是半开着的,他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听得她均匀的呼吸声,无声无息跃上角落的一棵小树,再攀上屋顶,三两下出了院子,凭着记忆离开碧风别苑。
到外头,他从怀里拿出一瓶子,拨开木塞放出一只追香蜂,嗡嗡辨了个方向,直往东面去。
徐青寄不疑有他,飞快跟上。
不多时,来到一处密林。
初夏凉风,月色撩人,林间花香清爽又馥郁,虫鸣疏密骤缓,丛中时有几点萤火虫,不远处还传来流水声。
徐青寄沿着小河往前走,踩着低矮的花草,追香蜂徘徊几下,又朝高坡上走去,追了近一炷香的功夫——
“什么人。”
一声低喝,他已经听出是高旷的声音,紧接着飞射来一物,他不避不躲——那一物是一根细草,将追香蜂射下,落在小土堆上。
出手的是南北通,他此时坐在不远处的树下。
那小土堆前还有三杯酒,香早已灭了。无碑无字,但是谁的坟显而易见。
高旷摸了摸被下了引香的后颈:“原来是你。”
徐青寄看坟前有一酒壶,走上前去蹲下身,正欲斟满坟前的酒杯——
“慢着。”南北通讥道,“不妨先说有何贵干,若仅是来敬酒,就不必了。今夜不想见血,趁老夫未动怒,速速离开。”
这敌意或许来自于双方立场,徐青寄也不纠结,缓缓道:“有一药名为化血丹,服下后,血水如汗从皮肤渗出,此乃内力大增,身躯无法承受所致,不泄则如洪流冲坝,经脉爆裂。”
他嗓音清越,恰如不远处的流水声,说出来的话足够让高旷绷紧身体,一手抓紧刀柄,他可以在刀完全出鞘时就冲到徐青寄面前。
“是化血丹不错,用之即死。你想要?”南北通一顿,看向徐青寄意有所指,“老夫差点忘了,有一例外,那门功法强固经脉,抵毒邪,稳内息,可对外人,堪称阴毒,稍有不慎则化骨噬肉,经脉尽毁。”
南北通抚着剑身:“时隔多年,又让我见到‘照影功’。当年若我一掌打死诸葛招显,他也不至于能用那些邪物养出你这么个能人。我不去找你的麻烦,你反倒自己送上门来。”
这也是南北通与徐青寄交手后,仍旧不屑于他的原因,他的剑名甚至还叫“至清”,道貌岸然,呸,也配给萧归尘敬酒!
徐青寄忽而神色警惕,南北通和高旷也觉察到除了他们之外,还有第四人,高旷最先出手,出鞘声还在这边,一眨眼,浸满月光的刀就到了那头,偷听者从树上跃下,后退数步,月色也将来者暴露出来——
江春儿。
粗如大腿的一根树垭被高旷一刀砍断,又毫无停滞扑向江春儿。
“住手!”徐青寄喝声,人也快速跃下高坡。
那头江春儿拔剑挡住奔雷刀的一劈,剑上刃气在银月之下更盛,无怪徐青寄将“照影功”改成“月华”这个名,自当名副其实。
江春儿的剑远不如高旷快的,俯身避刀,刀锋惊险削断她的发绳,她趁空一掌向高旷小腹,二人双双倒退分开,周边花草乱飞,徐青寄人已挡至江春儿身前。
他的颤栗不知是后怕江春儿险些受伤,还是因被她发现而显出惧意,不敢回头。
高旷的气息紊乱,南北通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说了几个穴位,高旷才渐渐压住体内那阴冷的内息。
南北通目光如炬:“‘照影功’,今日一见见了两个。”
江春儿从徐青寄身后走出来,乌发披散,月光衬得她面色又冷又俏:“前辈莫不是有所误会?‘照影功’是诸葛招显居心叵测偷习,而非他传给我们,何况他三年前就死于小徐剑下。”
她从不知诸葛招显也会“照影功”,只是从南北通的那句“时隔多年”中可猜中一二。
“他所炼的丹药当初已被官府销毁干净。”江春儿抓紧徐青寄冰冷的手,沉声道,“今夜追到此,不过是为了知道,化血丹为何还有遗漏,让萧老得了去?”
“哦?”南北通眼里有几分探究看向二人,“八年前我与归尘路过朝城,碰见诸葛招显被六阴门追杀,六阴门这种货色自当见一杀一,正欲出手,忽见诸葛招显浑身渗血,其状可怖,功力突增猛进,十多个六阴门人瞬间死于他手,他甚至连我们的藏身之处都能发现,提剑杀来。”
“当时他已入半癫狂之态,求我二人废他修为,这才救了他一命。在我与归尘的询问之下,他道出是六阴门看上他炼制的化血丹,前来争夺,遂将此药交于我二人,称不再炼制,并告知此药唯独他所修炼的‘照影功’才能服用,否则必经脉爆裂而亡。”
“三年前奉州药人一案,我才知他的真面目,之后想来,当初即便没有我二人废他修为,他或许也有别的办法。”
“诸葛招显惯会半真半假。”江春儿道,当初在拂柳宗,也是半真半假地险些迷惑了徐青寄。
“我怎知你们不是得他真传,真假各半欺瞒我?”南北通讥笑,直视徐青寄,“想必他炼药又精进,不知炼出什么邪物,喂熟了个祸根,还玷污柳清公的清誉。我少时有幸得过他老人家的指点,有几分资格替他清理门户。”
徐青寄感知到江春儿身上的冷意,方才的对话加上南北通此言,无不在透露着他藏在最深处的秘密,他不能承受江春儿异样的目光:“你且探我脉象,有无药物,一探便知。”
腕中命门,岂可轻易被人所碰,何况南北通今日还险些要了徐青寄的命。
江春儿拽紧徐青寄,警告看他一眼,叫他闭嘴:“你说得不错,我怎知你是不是也得了诸葛招显的真传,欺瞒我们?‘照影功’只有我二人知晓,诸葛招显偷习便罢,他为何还告诉你们?莫非他炼药,你和萧归尘也有份?你们是一伙的。”
高旷怒道:“休要污蔑!”
江春儿冷笑:“何须我污蔑?我只是顺着酒星前辈的意思罢了。”
高旷哪容得有人接二连三侮辱萧归尘,当下提刀就要上,徐青寄一踢脚下石子正中高旷的胸口:“你尽管再进一步。”
南北通唤回高旷,高旷压根不动,拔刀与二人对峙。
南北通打破这僵持:“既然你我已互相解惑,信与不信,江湖久长,自有分晓。”
江春儿深知与南北通对上绝非良策,但脾气要硬,冲着高旷道:“等着瞧吧你。我们走。”
“嘿你……”高旷气得要追上去,碍于南北通,忍了下来。
南北通饮了一口酒:“莫急,一个人的是非不在任何人口中,扪心自问,心动剑动,心迟剑迟。高旷,看好了。”
他放下酒壶,利剑一拔,月色下,一套极为流畅的剑法道出他此时的心境。
深夜林间有客来访,连虫子都有礼地不再吵闹,将话留给客人说。
徐青寄不知如何开口,看着走在前边的江春儿,月色在她身上铺了一层微朦的光,不禁有些怔愣,他从前时常走在江春儿身后,脚步轻快,背影鲜亮而跳脱,裙摆飞扬,不用看也知道她的表情活泼可爱,回想前段时间她怀恋少时,眉间苦恼,正应了这银霜满身、步履沉稳。
她一直都在变得更好,在适当的时间里有所乐、有所思、有所担当,明自身所短,错而改之,向上向前走着,让失意之人忍不住对自己期盼起来,忍不住要大声承认过去的错误,似乎也能得到和她一样的造化。
“你怎不与我说话?不好奇我为何没睡?”压着哭腔的嗓音让徐青寄停在原地,紧紧抿着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久久的静默,得不到答案,让江春儿回身怒声质问:“你在后悔没点我的睡穴?”
徐青寄脸色一白,僵硬摇头,江春儿此时的眼神扼住了他的喉咙,那极为失望的、讥讽的目光让他心头乱上加乱:“是我……鬼迷心窍……”
“你鬼迷心窍什么?我说什么了?你敢让南北通摸脉象,不就已经证明问心无愧吗?”江春儿一字一句,“难道你是以进为退?”
“不是……”徐青寄的话卡在喉咙里,心虚之人,总在真相面前下意识自辩,他也有这样的劣根。
月光明亮皎洁,从正空泼洒下来,审判一般,他的表情,他的手脚,他的身体无处躲藏。
局促的、不安的、自卑的、难堪的、无措的。
江春儿不忍心,这也恰恰证明了她的猜测:“你为何不痛快否认?难道想和萧归尘一样?不对,有‘照影功’,怎么会死。难为今日欧阳大哥提起此事,你还能心平气和,欧阳大哥对此事不好奇,想来他也没见过化血丹吧?你是为求证这个来的,却得到了一个意外之喜,诸葛招显很久以前吃过,并且活了下来,今夜过后,你是不是更加坚定了?”
她不是恼徐青寄独自来见南北通,也不是恼徐青寄今夜的谈话,而是忽然解开那个逃避已久的问题,答案居然如此荒唐。
“若无化血丹给你这样的侥幸,在清风镇,你还敢不敢见我?”
这个问题如钝刀一般切入徐青寄的脖颈,他很早之前就在心中反反复复自问,似钝刀来回拉锯,此刻终于鲜血喷溅——
清风镇……一定不敢。
承认自身本就需要有赴死的勇气,夜深人静之时,他都不敢窥探内心,不敢回想过去,自问一句“对否”?更何况要在最爱之人面前摊开。
“我……是要这么做。”他不确定,他没有把握,只有这样才能带来虚假的安心,此刻撕开这层虚假,被迫面对,内疚、羞耻、脆弱便扑面而来。
徐青寄低垂着头,渐有崩溃之色。
江春儿越发觉得冷:“你亲眼见过,那是以多少人的性命做药引,包括小萌的命,听着小萌叫你师父,你做不做噩梦?为了抓住诸葛招显,欧阳大哥失去多少亲友同门,你让他怎么看待你?”
“你是怎么说服自己的?你想说因为我?是为我着想,我该感激吗?你自欺堕落,还要这样置我于不义,三年之久,你可有半点自省?”
“难道我又非你不可吗?我有父母兄妹爱我,天底下多的是想娶我的人,我唯独承不起你这样的情。”
句句凌迟,字字致命。
“与你没有关系,是我魔怔,辜负亲者师友,辜负于你。”徐青寄无处可逃,无颜面对,脸色在月色下更显惨白。江春儿说的每一句都不错,这世上有很多选择,每一个都足以让她百年无忧,他们堂堂正正地站着,远胜他这身斜影斜之人。她应该喜欢在江家时的徐青寄,是那样的徐青寄,而非现在,他都看不清自身。
意念一起,徐青寄微微后退,整颗心也因此被剥离出去,露出血肉模糊的大洞。
仅这半步,江春儿不可置信抬眼,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在她心里,徐青寄是个坦荡勇敢之人,认定便不做更改。她一瞬间被抽走力气,艰难扬手落下一巴掌:“醒了吗!你竟想走,既然如此就早该料到有今日,为何还要再见我?”
徐青寄落泪:“不是这样……”
江春儿又恼又怜惜,捧住他的脸,额头抵上眉心:“你还没碰,不是吗?谁都有恶念,我怎会看轻你?但你若执迷不悟,今后……今后我都不会再见你,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这一边用着犀利的言语,一边用着柔情的举止,逐渐击溃徐青寄的防线,他试探擦擦江春儿的眼泪,并无闪躲,这才让他觉得安心,弯腰埋首在她颈边,倚靠这份独属的暖意。
江春儿揉着他的后脑,耐心等着,终于等来他开口:“好。”
这一刻,她竟有失而复得的庆幸。
——昏暗的山洞里,放着十几个大笼子,单独关着男童女童,个个骨瘦如柴,身上旧伤添新伤,有的安静呆坐,双目泛着诡异绿光;有的痛苦嘶嚎,以头抢地。他们一见到人来就更为暴躁,不断抓扯、掰咬铁笼,眼神似要将人撕碎。
绕是镇定如徐青寄,也不禁心悸胆寒,身后响起脚步声,他蓦地回头,看见洞口之人背光,手持一根药香,袅袅轻烟之后是一双含笑的眼:“今日这群药人不安静,惊动到你了。”
诸葛招显迈步走近,随着香气浓郁,笼中躁动的孩童才渐渐静下来。
徐青寄腹中恶心翻涌:“你在做什么?”
“虽非时机,但现在告诉你也无妨。”诸葛招显轻叹,“维新身体不好,我在此给他炼药,只可惜他撑不到我找到药方的那天,就孤注一掷去了惊涛门。”
“你想不想赢齐增锦?”
深入灵魂的一问,让徐青寄指尖发颤,后退两步,又心惊于父亲和诸葛招显居然有所联系,他不愿意相信:“爹怎会与你有关系,你休要污蔑他。”
诸葛招显并不恼,从怀里拿出一瓷瓶:“此药名为化血丹,这些药人最大的十二,最小的五岁,连我都接不住他们一拳,可惜还是差了点,但你放心,新药绝对不会如此,加上‘照影功’相护,一定可以,以前我就试过。”
自拂柳宗初遇诸葛招显,徐青寄不敢与之周旋,匆匆将人甩开,把江春儿安全送回家中,才敢来找诸葛招显。
他是带着杀心来的,最怕此人觊觎照影功而找上江春儿,如此隐患,决不能留。可诸葛招显对他十分热情,还几番叮嘱照影功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也不曾逼迫哄骗他交出照影功。一时陷入怀疑,保持警惕,留下来找寻答案。
谁知居然以人试药——
徐青寄当即朝他胸口全力一掌,诸葛招显没做防备,撞到石壁上,他拔剑追去,诸葛招显挥剑抵挡,剑光骤亮的那一刻,他错愕万分:“你也会‘照影功’?”
“维新教我的,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了?”
可徐青寄不信任何人,他听那笼中的哀鸣,仅凭这个,他杀了诸葛招显就没有错:“若我爹今日在此,我也要用剑问他。”
问他为何与诸葛招显同流合污,问他为何将徐家心血教与旁人。
俩人在山洞中缠斗,一招一式,徐青寄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还记得当时满腔的怒意,怒他有违天理,视人命如草芥,更怒这背后还有他父亲的身影。
“那日,我杀他尚且以命相搏,更何况……”徐青寄终将自己的心思道出,“更何况要面对的齐增锦,所以,我……还是带走化血丹。”
“你不是不信?”
“我还想见你。”徐青寄还记得那种濒死绝境,声音、颜色、气味、痛感统统失去,他看着死在一旁的诸葛招显怀里露出的瓷瓶,顷刻间幻化成江春儿,诱使他抓过来,像一颗救命稻草握在手里,然后爬起来往外走,找了个地方藏起来,那一刻他得到了难言的心安。
“被欧阳救回后,我回家找父亲的手札,他们的确是好友,父亲还把‘照影功’教给诸葛招显,酒星前辈都知道‘照影功’抵毒邪,可见是父亲告诉他的,为何我从未在他们的手札武籍中看见过?”
“化血丹也是他为父亲做的,除此之外,也有其他药,比如……酒星前辈说曾经废过他的修为,后来他恢复得如此之快,也是与这有关……”
江春儿却道:“他们关系若真的这么好,又怎会把你送到我爹这里?这些旧事,我会同你解开。”
徐青寄字句的苦闷里有对父亲的质疑,那多年的孺慕之心一朝崩塌,更令他难捱的是:“我收起化血丹,我知道我与父亲并无不同,你说得对,我并不敢面对小萌和欧阳。”
江春儿静默片刻:“如果没有萧老,你是不是会继续瞒着我?”
“是。”
江春儿硬下心来:“我只说一遍,不论有没有今夜,不论我知道与否,你若用了化血丹,我相信定是你深思熟虑了一千多个日夜后的结果,绝非一时脑热,到那时,我不会要你,你不要有任何冤枉委屈。”
徐青寄知道江春儿在拉住将要掉下深渊的自己,他贪恋她身上的暖意,此刻她不仅仅是珍宝,更是一块浮木,支撑着他喘息活命,万般感怀到嘴边也不过是“谢谢”二字。
“你该谢的是萧老和酒星前辈这个时候冒出来了。”
“嗯。”徐青寄仍旧固执地抱着她。
江春儿闷声:“以前我做错事,你骂我过后,也还理我啊,你怎会以为我不理你?胆小鬼,撒手。”
“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你就是想想而已,我是真做了。记不记得好久以前那个被赵柄害死的孩子?应该说是我害死的,因为我有机会救她,现在她偶尔还入我梦里。”江春儿如今还在愧疚,这指着她去做更正确的选择,最起码问心无愧,她不愿意徐青寄有了所谓的得偿所愿后,困于这样的梦里。
“我明白了。”明白江春儿远比他想的更无畏。
“明白了你就站好,我腰疼,哎别把眼泪蹭我衣服上,怪脏的……”话是如此,她也把脸蹭干净了。
徐青寄眼里是水洗后的明亮,一眨不眨地看着江春儿,似出神、似欣赏,江春儿微凉的手覆上他的脸,他便偏头送过去。
江春儿摸了摸他的脸颊,其实方才也没用力:“疼不?”
“疼。”
“……”不是应该说:不疼,挨打是应该的,再打另一边来个对称吧。
这话她可不敢说,从袖兜里拿出消肿化瘀的药膏抹上:“很快就能消下去了,也不是很红嘛,皮糙肉厚的,俊的咧……”
她真不是个东西,打了徐青寄还说风凉话,徐青寄一点也不生气,甚至折了根细枝把她的长发都绾起来,背她回去。
月色照亮密林间的小路,低矮的花草扫过衣摆,窸窣作响,这条路是如此蜿蜒静谧,又鲜活明亮,充满未知的小惊喜,路遇的萤火虫、差点踩死一只□□、河边鱼跃溅起粼粼银光……
江春儿看得兴致勃勃,叫他走慢点,反正也睡不着。
一簇半人高的蓝白色小花摇摇曳曳,徐青寄路过顺手一折,递给江春儿。
江春儿被戳中鼻子往后一仰,一手接过来:“多摘点,我会编花环哦。”
徐青寄忽而想起,时至今日,似乎没有给过江春儿的什么,更没有为她做过什么,仅仅是站在原地,她就跑过来了。
这条路上,但凡长得好看的花花草草,都被他薅了,心中想着还有什么好东西可以给她,在五湖四海之内、在有限的时间里,那些辜负歉疚的情绪,除了往她身上扎刀,不能传递一星半点情意。
应该如何回应?
徐青寄无限期盼前方有更好看的花,听她一声赞叹便足矣。
次日,农均实要去巡查香樟城内的布防,仅带了一众将士精兵,江春儿出门前特地去看了看徐青寄的脸,感叹欧阳荻的药就是好,这一晚上过去,谁知道他吃了个巴掌。
她前脚刚随农均实出碧风别苑,后脚丘璜就来送帖子,院中只有盛凝烟一人而已。
“盛姑娘。”丘璜笑着抱了抱拳,盛凝烟的美名江湖无人不知,当年画舫舞剑不知迷倒多少男女,居然也被欧阳荻拐了去,让人扼腕痛惜,不过后来传闻是盛凝烟踢走了欧阳荻,不禁幸灾乐祸欧阳荻也有吃瘪的时候,眼下居然又凑在一起,郁闷,郁闷啊……
“怎么有空来串门?”盛凝烟给他倒了杯茶,示意他坐下,即便是一身劲装也掩盖不了她妩媚的气质,双眸似乎时刻含情,唇角带笑,跷着腿颇为悠闲。
“多谢,”丘璜坐下来,“在下来送帖子。这是徐少侠与欧阳少侠的,烦请转交。”
盛凝烟接过来,见是晏阳天的字迹:“隐见派的帖子怎好意思让你来跑腿,他们真是霸道。”
她言语里有几分不满,在丘璜听来就是为他鸣不平,心下舒坦极了:“侯少侠跑不过来,我正好碰见而已。盛姑娘伤势如何?”
“皮外伤,所以才能闲在这里,那两个都在屋里半死不活地躺着呢。”她指的是徐青寄和欧阳荻,“隐见派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晏掌门请了所有人,是为戚灵之一事。”
“戚灵之?”盛凝烟疑惑,“他们处理了高旷,又折回来?”
“这就不知了,”丘璜在盛凝烟的眼神下,他忍不住透露了点消息,哪怕这话也会传进徐青寄和欧阳荻的耳朵里,“左不过是晏掌门的事,此行凶险,盛姑娘有伤在身,不必掺和其中。”
怕盛凝烟追问,他把茶水饮完:“在下去别处送了。”
“好吧,丘少侠慢走。”
丘璜有些留恋看了盛凝烟一眼,抱拳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70w上下,快了,真的,但是手快不快就不知道了,反正脑子里已经意念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