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儿眼看着那男人将小姑娘交给赵柄的手下,那小姑娘竟不哭不闹地跟着走了。
她总算明白江并为何找不到赵柄的窝了,光天化日,人心不古,谁知道两个人普通交谈里还能有猫腻。
“你在这等我。”江春儿拍拍半夏的肩。
“天快黑了,姑娘去哪?”
江春儿见他们人快走远,快速道:“办正事,很快回来。”
她就是去看看赵柄的窝在哪,不打算有别的动作。
那赵柄的手下一路给小姑娘买了些好吃的零嘴,闲情逸致,慢腾腾地牵回去。他们从一条小巷子穿进敦善街,行了一刻钟后,又拐进深巷中。
此时天色黑去,明月还没有高悬,路面漆黑看不清。
本以为跟一会儿就能到,不曾想将近半个时辰之久,才看见他们进了一间普通的小院落。
江春儿捡了颗石子,在墙上做标记,石子划动墙面带出沉闷之声,渐渐地还有别的声响,她耳朵微动,停下手中的动作,听到身后有碾踩碎石的细微声。
她捏了捏石子,迅速回身,石子弹入身后之人的膝盖,霎时,在从右手边的墙头忽然冲出来一人,寒剑冷光,她连忙偏身闪躲,手臂不慎被划破,一阵眩晕。她捂着手臂想攀上墙头离开,身后两人却不放过她。
江春儿暴脾气上来,迎面而上,抬腿将一人踹出去,又立马后退一步,躲过劈下来的一刀,刀口在地上砸出一道深痕。
她惊险拍拍胸脯,反应过来后,连忙一脚踩上刀背,那人抽不开。两人僵持,江春儿见方才被她踹飞的人又回来了,便再将脚下人踢开。
跟人打架切磋是一回事,动刀子是另一回事,加上手臂被划伤,多少让她分神,手忙脚乱。不过,对她来说,这俩也就杂毛罢了,她乱打也能将人打趴下,也不知方才第一个念头就想跑是为什么,可能是……做贼心虚。
面对昏迷过去的两人,江春儿犯难,也不知他们什么身份,忽然对她要打要杀。她心思一动,看向那一头紧闭的院门,沉思一下,决定先把这两人带回去。
她把地上的刀剑藏好,一手提起一个,轻功跃上屋顶,快速回去。
两刻钟后,她偷偷摸摸从后门翻进家中,但不敢把人带回自己的院落,院子里还江秋儿,于是想也不想就往小武场去。
这只有徐青寄一人。
她一小姑娘,提着俩比她高一个多头的大汉轻功一路跑回来,早就手脚发软,加上还有一边手臂受了伤,比之她当初负重学轻功,更甚。
于是一踩上武场的墙头,她就把人扔下去,再跳下来,靠着墙喘气,揉揉发酸的手臂,扯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这动静惊醒刚睡下的徐青寄,他睁开眼,凝神听外头的动静,外头就传来熟悉的低呼,紧接着是两句骂娘声。
江春儿。
徐青寄披上外衣走到窗边看出去,见江春儿在与一人缠斗,并且还被追着打,而那人想趁机溜走,又被江春儿反追压制。
他拧了拧眉,从窗台出去,身形极快移至墙头下,在大汉身后,一个手刀把人劈晕。
江春儿脸色发白看着大汉倒下,大汉身后,徐青寄一身宽袖墨蓝外衫,头顶月光落在他身上,整个人似笼着一圈灰蓝光晕,乌发没束紧,垂落肩头一缕,风吹自动,颇有仙风道骨的气韵。
只听他轻声开口:“三姑娘这唱的是哪一出?”
江春儿叹气,一说话就是凡人了,跟仙人不挂钩。
徐青寄目及她左手臂一片乌红血色,又看了地下两人,没瞧见什么兵器利刃。
江春儿虚脱靠墙,嗓子干得离开,她正想说话,眼尖地看见另一人动了动身子,她吓得跑到徐青寄身后:“他也醒了!”
方才就是这样,她还没喘几口气,人竟然醒了一个,她压根没有一点力气。
徐青寄低眉,朝那人当胸踹了一脚,又把人踢晕过去。
江春儿长长松了口气,脚底一软,好在徐青寄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怎么回事?”
“你……让我喝口水再说话啊……”江春儿嗓子都快冒烟,声音嘶哑。
徐青寄只好扶她进屋,点上灯,伺候这三天两头闯祸的主子喝水,扫了一眼她的手臂,又绕去屋里拿来伤药。她大晚上来到这里,估摸着是不想让人知晓,于是道:“我去叫半夏来给你上药。”
“半夏……”江春儿懵了一下,一拍脑门,“我把她忘了,她在外边,你快去把她叫回来,敦仁街集贤坊附近,快去快去,要宵禁了。”
若非徐青寄见惯不怪,早晚要被江春儿蠢死。
他出去叫来一小厮,让小厮把半夏带回来,自己跑去烧水,回来时见江春儿趴在桌上睡过去了,暖光铺在她俏丽的面上,发髻已经乱了不少,几根搭在她鼻尖上,惹得她不爽皱眉,脑袋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江春儿受伤的那只手垂在身侧,徐青寄上前细看了一下,刀口微深,长三寸,此时血已经将衣裳和皮肉凝在一起。半夏还不知何时回来。
徐青寄认命地走去后厨,等着水烧得差不多了,打了一盆水来,将她的手臂轻轻移到桌上,剪子剪开周边的布料,沾了水的布一点一点将污血清洗去,不知是不是下手重了点,江春儿轻哼出声。
他顿了一会儿,下手再轻些。
才清理好伤口,就听到外边有脚步声,他微微偏过头去,正好半夏走到门外。
“姑娘怎么了?”半夏快步上前,把猫笼子放在桌上。
“你不是和她出去?”徐青寄将手擦干,拿起桌上瓷瓶,将药粉一点一点抖在江春儿伤口上。
半夏屏息看着徐青寄的动作,从容沉稳,让她的心也定了下来:“是一块出去了,准备回来时,姑娘不知看到了谁,说要去办事,让我原地等她。”
结果等了一个时辰,她心里焦急,正想回来找徐青寄求救,就有人来找她了。
徐青寄想起外边还有两个人,不过被他打晕,最快也要天亮才会醒。
药粉上完,徐青寄起身去洗手:“天热不必捂着伤口,今夜你看着点,明早重新上药了再包扎。”
半夏点头如捣蒜:“哦对了,这个,姑娘要送给四姑娘的生辰礼,先放在你这,我放才喂过了,明日我再来处理。”
徐青寄皱眉打开笼子,额头青筋微突,里边是一只瘦猫。
江春儿这是把他当老妈子,伺候她一家老小了。
徐青寄盯了江春儿后脑勺一会儿,他一向能控制情绪,这下也忍不住想爆敲那颗脑子看看里边都是什么东西。
他瞥了那只猫一眼,声音有些冷凉:“走吧。”
说完,他抱起江春儿送回她的院子。
半夏跟在身后,看徐青寄身形颀长,江春儿算是姑娘里算高挑的了,此时也显得娇小,从半夏这个角度看去,只露出一双小腿来。
她莫名地觉得……徐哥和三姑娘真般配。
呸呸呸……
半夏把这心思压下去,到了院门口,她走在前边开门,瞄了一眼江秋儿的屋,已经熄灯了。
天黑,院子里守夜的下人见不到江春儿的伤口,半夏叮嘱下人不要闹动静。
徐青寄直径进屋,把人放在床上,窗外月色作祟,攀上江春儿面颊,卷翘的眼睫安静垂着。
他想起今日江春儿恶劣捏他脸,于是指尖发痒,毫不客气捏回来,手底细滑温凉,有如一方上好的丝绸。
他就捏这一下,起身离开。
半夏看他出了门,去把灯给点上,长长舒出口气,去把江春儿收拾干净,这一身狼狈,今晚有得折腾的。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江春儿被张妈叫起来,她懵着脑子慢慢回想起昨日的事,渐渐回过神,不敢让张妈和江夫人发现端倪,却耐不住浑身酸疼,手都提不起力,她苦着脸起身穿衣,把张妈骗出去,才有机会问半夏。
半夏把昨夜的事老老实实说了,顺便问她昨夜发生何事。
“得空再说。”江春儿硬着头皮,她原以为江夫人是一时兴起,没想到,这是动了真格。
好在去江夫人那,不用让她动手写字,左耳进右耳听着出就行了,就是下午那教书先生肯定让她写字,必定被骂得个狗血喷头。
“我今日啊,是救不活喽……”江春儿摇头晃脑去到大书房。
在江夫人那,昏昏欲睡一上午,直到午时把她人放走。
“我听说你昨夜很晚回来。”江夫人问。
江春儿脑袋耷拉着:“下次不敢了。”
江夫人不敢逼她太紧,叹了口气:“下不为例。”
“知道了娘。”江春儿现在只想去徐青寄那问问昨夜她带回来的两人的情况。
她退出书房,三两步跑到徐青寄这门神跟前:“那两人呢?”
“柴房。”
“走走走,带我去看看。”江春儿把他拉走。
书房里头,张妈瞄了瞄两人,嘀咕着:“三姑娘和小徐是不是亲密了点?”
江夫人看出去,江春儿正拽着徐青寄的手臂催促他走快点:“小徐要是能留在江家,老爷会很高兴,只不过这孩子,心思重。”
“也是,三姑娘和小徐要是有意,早就对眼了。”张妈是看出江家待徐青寄的不同,和江春儿打小在一块青梅竹马的,还以为江家有意要给俩孩子从小培养感情……不过看江夫人的反应,是压根没往这方面想去。
她只知十年前江老爷把徐青寄带回来,第一眼见到他时,心中惊讶,她头一回见到这么冷僻的孩子,不过接触后才知,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江老爷把他安置在一间间院子里,江春儿性子活泼,又好奇徐青寄每天习武,不知不觉学得有模有样,江老爷索性就把徐青寄放到江春儿身边,毕竟江春儿一看就是棵闯祸的好苗子,应当学点防身用。后来的确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