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起身,他掸了掸身上残留的碎发,目光落在屋内,他扫视了一圈,最后看向我,“硝子这居然没有围裙之类的东西吗?”
“怎么,你需要?”我对着镜子摸了摸黑色耳钉,它看上去完全就跟普通的耳钉没什么区别,除了丘比,没有人会知道我戴的是灵魂宝石。
“我只是想着等会儿给你剪头发,硝子应该会需要一个围裙,不是吗?”夏油杰低头,近一米九的身高让他看上去很有压迫感,但他周身温和散漫的气息又中和了这种气质。
“不必要,就这样剪吧。”我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pocky,这次是七海建人带给自己的新口味。我坐在地毯上,思绪慢慢开始放空,上次歌姬看中了一款地毯,等把这个换掉后,我可以买个歌姬同款。
“硝子意外的适合这个耳钉。”夏油杰坐在我的床上,他微微向下倾了倾身子,伸手捋起我的一缕长发,他张开手指,任由发丝从指缝中溜走。
感受着头顶传来的微弱触感,我稍稍抬头。丘比不知何时跑向了窗户,它站在狭窄的窗台,金色圆环空悬于耳,蓬松肥大的白色尾巴在身后弯成一个明显的弧度。丘比乖巧坐立,它微不可察地歪了歪脑袋。
朦胧的月色穿透云层,混杂着微暗的灯光,斜斜照进屋内,丘比安静沐浴着月色带来的光辉,只有我看到的视线内,斜长的黑影从窗台处开始蔓延,而后落至自己身前。拿着pocky的手停住了动作,我沉默地看着丘比,黑影恰好停在我的脚前。
我伸出手似是想要抓住丘比的影子,下一秒,它轻巧地跃到我的床头柜上。弯了弯手指,除了空气,我什么都没有抓住。
“硝子在看什么?”
“咔擦”一声轻响,碎发悄然落地,低哑的嗓音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夏油杰一下一下剪下我的长发,我抬眸,借助镜子,目光落向身后的身影,夏油杰正专注地为我理发,恍若刚才的问话只是我的错觉。
“我在看我自己。”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变为短发的模样,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冷淡自持。视线转向镜子里的那双眼睛,年轻的我眼底没有丝毫青色,除了那头如同时空错乱般出现的长发,隐约间,我看到了身处高专的硝子。
而现在,那头象征着我29岁模样的长发正在慢慢消失,我渐渐变为了17岁的硝子。又或者说,其实我就是她。
“咔擦咔擦。”夏油杰侧身拿起梳子,他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和我,只是弯了弯嘴角,没有说话。
现在的我已经重新变为了短发的模样,我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有一瞬间觉得那样的我十分陌生。将镜子随手搁置,我抬眸,丘比依旧是之前的那个姿势,它端坐着,红色的瞳孔在暗处没有丝毫波动,默默注视着我和夏油杰。
夏油杰耐心修理着碎发,没有围裙之类包裹,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点点碎片落入我脖颈,有些则顺着我的衣服滑下,而后慢慢落到地面,亦或是停留在我衣服的某一处。
“好了。”夏油杰将工具收好,他掸了掸我肩膀上的碎发,站起身认真地观察了我几秒,他满意地点了下头,“硝子这样,很好看。”
夏油杰对他的手艺表示了赞扬。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目光落向窗外,天还未亮。
“硝子,我该走了。”
我看着地毯上零散的碎发,我和夏油的头发混在一起,若不是我们发色不同,怕是早已分不清这里面有哪些是属于夏油的头发,又有哪些是属于我自己的。听到夏油杰的声音,我起身,将衣服上的碎发掸干净后看过去,夏油杰已经打开了窗户。
时值盛夏,即便是夜晚,风也是带着令人不喜的热意,夏油杰跨坐在窗户上,他转身,脸上带着温柔到近乎令人感到莫名窒息的笑容,夏油杰对我挥了挥手。
他在向我告别。
我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这次走后,我又该去哪儿找夏油,他还会再次出现吗?我在心里轻声问着自己,即便此刻他来寻我,即便现在他就站在我的房间里,但我依旧无法猜测到夏油杰的心思。
于是我上前拉住了他。
“夏油,我看到的、一直都是你。”我抬头,虫鸣的声音肆意闯入我们的耳内,偶尔夹杂着几声夏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的绝歌,伴随着风吹拂着的热意,我看到了夏油杰微微睁大的眼睛,紫色的瞳孔猝不及防失去了所有伪装,我清晰地看到了里面流露出来的惊愕。
“不是什么预言中的夏油,也不是什么其他的夏油。”拉着衣角的手微微用力,我从不知道夏油杰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我一字一顿认真对着夏油杰说道:“从始至终,一直都是我眼前的这个夏油。”
……
“啊,这都是什么啊。”一阵沉默,夏油杰仰头靠在窗户上,他伸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无意义般发出一声叹息,而后,从胸腔蔓延出来的笑声缓缓传入我的耳内,带着些许沉闷与压抑,“硝子真是……”
我听着夏油杰的笑声,半晌,他将手臂放下,眼里浸染笑意。夏油杰看了眼被我拉着的那块衣角,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复又收回。
“给出了满分的回答啊,硝子。”
“我要和你一起走,夏油。”我语气坚定,“带我去看看你现在所在的地方。”
“高专的大家知道可是会打死我的。”夏油杰没有正面回复,我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没关系,我不是早就已经习惯了吗。
“要我通知五条吗?”我拿出手机晃了晃,“夏油,或许你更希望我们的行程上加一个人进来。”
“饶了我吧硝子。”夏油杰轻轻叹息着,“现在可不能被他发现我在这儿啊。”
“所以你刻意挑了一个五条喝醉的时候?”
上次在新宿也是,夏油总是这样,如果不是他自己想要,没有人可以找到他。
“这次还真是败给你了,硝子。”伸手将我拉上来,夏油杰轻笑一声,“没有虹龙还真是不方便。”
“真想看到他们大吃一惊的表情啊。”
风吹散了夏油杰轻柔的声音,我望了眼逐渐远去的高专,丘比安静呆在我的怀里。夏油杰为我遮去大半的风,天边黑暗开始褪去,慢慢染上亮光,太阳自地平线慢慢升起,我以为这就是所谓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