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落将自己传送到主峰阳颠,父亲旧时的寝殿。
这里早已封禁,想必白圣一时半会儿不会追来。
“你等等,我去找些助你恢复的药材。”见苏星落身负剑伤,兔子负责任地担起奶妈的职务,蹦蹦跳跳跑远了。
苏星落好奇地跟过去看,只见他躲在草后边,短腿下蹲,开始用力。
不一会儿,就拉出一颗“药胚”。
然后郑重其事地用双爪捂住,不一会儿,爪间便透出金灿灿的灵流,一颗丹药就这样制作好了。
“完成。”兔子大汗淋漓。
丹药被端到苏星落面前时,她常年冰冷的眉眼微乎其微地一颤。
白练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劝道:“吃吧,趁热。”
苏星落很后悔偷看了制药过程,但还是默不作声地放进嘴里,鼓起腮帮子艰难地嚼了两口,继而咽下。
药虽糙,但效果奇好,咽下后,伤口就在眼皮子底下飞速地愈合了,痛感也尽数散去。
苏星落给兔子喂了一截胡萝卜,然后狠狠揉了揉他的秃头,呲牙咧嘴道:“谢谢。”
接着,兔子后脚站立,从身后掏出一颗黑乎乎,浑圆如灵石般地东西放在剑上。
这绝不是灵石……
苏星落看着兔子若无其事的表情——
少装了,绝对不是。
她忍不住探头去找那东西是从哪掏出来的。
“灵石”慢慢化开,剑身灵光流转,打斗留下的裂痕和残缺立马就复原了。
白练:我好了,但我脏了。
离开了骨剑的压制,赤练也逐渐恢复了行动能力。
苏星落解释:“那是你主人无魍的脊骨,对你有天然的威慑力,所以……”
重剑泛起暗红的光辉,一个红衣红发的剑灵从剑中飘出,眉目凛冽,眉宇间透着深深的仇恨。
“我要杀了那老头,用他的血,祭我主人。”
“无魍还没死,他在噬魂之墟,我们一起去夺回他的脊骨,然后去找他。”苏星落提议。
剑灵头颅高昂,眼眸微垂:“不要以为救我一次,就能让我乖乖听话。除了无魍,我不跟任何人结契,不听任何人差遣,不论他生他死。”
她瞟了一眼苏星落手中的白练,补充道:“我可不像他,那么轻易易主。”
白练还以为她不会认得自己,此刻又意外又有点害羞,但赤练还是一如既往看不起自己。
他冲出剑身,不高兴道:“收起你的大小姐脾气吧,她是无魍的女儿,不是主人,也要喊一声少主。”
“你舍得出来了?”赤练勾了勾唇角,欺身逼向他,以看小弟弟的眼神上下打量,“没想到一只装饰品也能苟活到现在,挺厉害的嘛。”
少年剑灵虽然身量高过赤练,但气场被完全压制。
赤练衣着随性,丰满的胸|脯露出半截,被主人浑然不觉地压在少年身上,将他一步步逼退。
“离我远点呀,”少年红着脸大喊,“你才是装饰品,你全家都是装饰品!”
“还有,我是你前辈,你这什么口气!”
“前辈?阿哈哈哈哈哈——”
苏星落和兔子蹲在不远处分椒盐花生吃。
兔子小嘴上下左右蠕动啃嚼,含混不清地解说:“他们关系不好。”
赤练一降生,白练就失去了主人的宠爱,挂在墙上和壁画沦为一体,想必是恨透了她。
她是天之骄子,是整个太凛剑宗的女神剑,同伺一主的白练只是个失败品。
在剑冢时,白练没少因为这个被其他剑笑话。
“可是,”苏星落嚼着花生反驳,腮帮子一鼓一鼓,“这家伙砍锁链的时候,砍得自己要断了也没有吭一声,赤练掉进焚熔之冢的时候,还呼天抢地的,吓我一跳。”
白练半透明的灵体红得如有实质。
赶上赤练适时地“噢?”了一声,少年剑灵头顶冒出了青烟。
就在这时,兔子突然停止了咀嚼的动作,耳朵一动,眼神机警地望向不远处,白祈青寝殿的方向。
“我感知到狐族妖气,是夫人!”
闻言,苏星落的心情凝重起来,白练也停止了跟赤练斗嘴。
几人立刻动身,往白祈青寝殿奔去。
纵使赤练嘴上不愿意,还是不近不远地跟着。
少宗主的寝殿浸淫在浓厚的血腥味中,妖气和剑气缠斗不休。
那妖气,带着惨烈的撕裂感,妖冶猖獗,如同日落前,滚滚燃烧的最后一缕晚霞,耀眼却破碎。
苏星落的心狠狠沉了一下。
她飞快冲进内室,只见沈青楣刚解决掉最后一名剑士,但人也半身浴血,腹部一片赤红。
倾城绝色的脸毫无人色,只有眸间一片血红昭示着大妖的凶狠,那赤瞳却如同残烛般奄奄欲灭。
鲜少动感情的苏星落鼻子眼眶突然涌上一阵酸楚,操起剑就要往倒在血泊中的白祈青补刀。
“别过来!”沈青楣察觉到白祈青是装死,连忙大喝,并用狐尾挡下他射向苏星落的丧魂钉。
但白祈青很快起身,转而一剑刺向沈青楣,剑身直接没入她的锁骨。
“不想你娘有事的话,就不要动!”白祈青威胁苏星落。
又有一列援兵冲进来,苏星落放下剑,任凭数十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白祈青锁定胜局,大笑起来。
“这回,看你们母女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他扯开衣襟,露出嵌入了冰晶琉璃的胸膛,“要这个?凭什么!”
苏星落紧盯着他,努力强自镇定。
“冰晶琉璃是怎么到你手里的?”
白祈青笑道:“告诉你也无妨,让你做个明白鬼。”
“当年你刚被生下来,本已被我爹亲手掐死,槐慈授命将你埋了,到了后山,发现你还有一口气在。”
“老家伙动了恻隐之心,将你救下,交给苏常林偷偷抚养。不过,没多久还是被我爹发现了,他发现救你一命的,是你体内的冰晶琉璃,这宝物是个好东西,怎么能留在你身边?于是他将琉璃逼了出来,送给了我。”
“看你这么可怜,再加上槐慈和苏常林求情,他暂时饶了你一命,谁知道养虎为患,你长大了,居然反咬一口。”
“反咬一口?”苏星落笑了,“你挺幽默。”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杀了我,谁给你续命续运?”
白祈青脸上缓缓流露出阴鸷的笑容:“傻瓜,我已经研究出更方便的法子了。”
说罢,他随手抓住一个受伤倒地的贴身护卫,掐住他脖子。
只见灵流从护卫的每一根血脉中流逝,最后流入了白祈青胸口。
护卫表情极度痛苦,不过一会儿就形同枯柴,双目无神地死去。
目睹这一幕的人都沉默了,就连架刀保护少宗主的剑士们,也在惊恐之中不敢吭声。
吸饱了元寿的冰晶琉璃透过白祈青的胸膛,发出银色的光芒。
白祈青将被吸干的护卫丢在一边,挑衅地看着苏星落:“这样岂不是更快?”
然而下一秒,他神色剧变,痛苦又不敢置信地低下头去。
只见沈青楣趁他得意忘形,一掌掏进了他胸膛。
她已无力将心脏掏出,但利爪死死抓着嵌入白祈青心房的冰晶琉璃,任凭反应过来的白祈青将剑狠狠刺入她身体,也不放手。
“我说过了,我女儿的东西,你得还。”
苏星落骤然展开灵力,想震开周围的剑士。
然而白祈青已经抽回了剑,这次对准了沈青楣的心脏。
怎么赶得过去?!豆大的汗珠从她额上淌下,她心急如焚。
“是你自己不放手的,休要怪我!”白祈青一剑刺过去,豪不留手。
可还未刺到人,手腕忽然被震得生疼,生生脱了剑。
原来是白练飞过来,一剑斩在他剑上。
白练一把脆剑,速度虽快,但面对白祈青手里精钢和黑曜石共同熔炼的宝剑,就是鸡蛋碰石头。
“锃——”
黑曜剑一点裂痕也没有,白练却拼上了所有,脆生生断成两截。
幸而白祈青自己脱了手,让沈青楣免于这致命的一击。
“一把废剑也敢来坏我的……”
白祈青怒不可遏,然而就是这刹那的分神,沈青楣已一把从他胸腔中扯出了冰晶琉璃。
“我的……我的!”白祈青狂怒,欺身去抢,却被再次飞来的断剑扰了心神。
他抓住剑柄,猛然压下灵力,剑身渐渐长出裂纹,越来越密,如蛛网般分割着本就残破到不堪一击的断剑。
白练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如刀俎之下的鱼肉。
白祈青再次发力,这次不出意外,剑将完完全全碎裂。
千钧一发之际,角落一直沉默的重剑不知何时立了起来,剑尖点地,狂暴的灵力立刻从剑尖泛开,将白祈青和围困苏星落的剑士全部震翻在地。
苏星落电光火石般滚过去,执起白练,护在沈青楣身前。
兔子也从她腰兜里一骨碌滚出来,为沈青楣治疗。
然而沈青楣只是将冰晶琉璃交给兔子,便闭上了眼睛,她嘴唇蠕动,却发不出声音——
收好。
白祈青捂着剧痛的胸口站起来,眼里是熊熊火光,每一根火苗都写着愤恨。
苏星落余光紧盯着沈青楣——
醒醒,醒醒啊!
手里的佩剑最后泛了泛微弱的白光——
“你不如去捡根棍子。”
“我想,我不行了。”
“对不起,以这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