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芝芝嘴角抽了抽，顿了顿才说道：“也不一定，就这次吧，是因为里面还有沫沫……”

她一句话没说完，秋娘就已经露出要吐了的神情。

夏芝芝摊手：“至于时间长了，大约是没办法看出来的。”她倒是能，但秋娘不能。既然秋娘不能，也就没必要费这个口舌了。

秋娘惯会联想，顿时想到宫里去：“若是看主子不顺眼，外面打水的时候偷偷吐一口进去……天哪，光想着这些个娘娘都是人上人，贵人，哪儿能想到，她们也可能是经常吃别人的口水呢？”

夏芝芝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提醒：“有没有一种可能，宫里规矩森严，但凡被发现的，都会没命，性命和出口气相比，哪个更重要呢？再者，宫里处处是人，你如何确保你吐进去的时候别人看不见呢？再有，万一那主子是个十分灵敏的呢？”

最最重要的，一般这茶水，都是各宫自己煮的吧？难不成还天天往御膳房去打水？在眼皮子底下的东西，还能能让出差池了？

夏芝芝摆摆手：“你别想那么多了，口水这东西，有时候带病，宫里比你更留意这些事儿呢。”

不然，哪个伤寒病人一口口水，顺便带走一个后宫妃嫔，甚至皇上，那岂不是要翻天了？所以宫里必然是有杜绝这种事情的法子的，最简单的，不管打水还是打饭，都是至少两个人同行。

复杂点儿的，打水的水桶，打饭的盒子，都有钥匙，出了御膳房，就直接上锁，谁也不许再动手脚。

反正法子多的是，不可能像是府里这样，随便一个人都能往水壶里吐唾沫。

秋娘这才有些心安，等着巧珠回来这时间，她就叹气：“若是你能跟着一起进宫就好了，我总觉得我有许多东西没学，如何辨别药物，如何挑选人手……”

她就是个庶女，周夫人是巴不得她赶紧去死的，如何会教导她这些？若非是怕周家姑娘大字不识一个的名声不好听，秋娘甚至连读书写字的机会都没有。

饶是如此，她读书也不过是读了女戒之类的。写字的话，马马虎虎，将将就就。

剩下的所有东西，都是她自己跟在周夫人身边，偷偷学的。周夫人管家理事，她就在后面偷看账本。周夫人问话，她就在心里仔细揣摩，当然，周夫人为了防止她学到东西，也会经常给她分派别的事儿。

比如说，管家理事的时候，让她去捡佛豆。

见人的时候，让她去抄佛经。

但长年累月的，她总能找到学东西的机会的。

“就算是我能进宫，我也是不会跟着你进宫的。”夏芝芝说道，顿了顿，指点秋娘：“宫里上了年纪的嬷嬷，你可以请人家来教导你，再者，你这聪明才智，总得有些缺陷才好，人无完人嘛。”

秋酿点点头，认真思索起来。

巧珠再次送来的热水，夏芝芝看了看，没什么问题，这才让巧珠放下了走人。

这一晚上，其实睡的也不是很安稳。

半夜里窗户忽然被打开，夏芝芝动作快，倒是将窗外的人给抓住了，但一个老嬷嬷，只说自己看见了野猫，这大半夜的，如何处置呢？只能是暂且将人给关在了厢房那边。

然后，还真有野猫。后半夜，野猫窜进来，差点儿没抓在秋娘的脸颊上，若非是有夏芝芝，估计秋娘就得毁容了。

再到凌晨的时候，也不知道房顶为什么忽然漏洞了，砸下来的瓦片砖头，差点儿没将秋娘给盖住。也幸好夏芝芝动作快，拽着秋娘出了房门。

这个事儿周夫人倒是好解释的很，这院子很久没住过人了，时间长了，房屋不结实了。

周大人见秋娘没出事儿，也就没仔细过问了。

等周大人去上朝，周夫人就说给秋娘换个院子做。毕竟现下这落樱院没了房顶，总不能露天住着吧。于是，换了离花园比较近的，离花园近就是距离水池子近。

走到水池子边上，秋娘还在听周夫人说话儿，巧珠脚下一滑，就冲着秋娘撞过来了。然后，巧珠自己掉进去了，秋娘则是好端端的被夏芝芝拉到了一边。

秋娘意味深长的看周夫人，周夫人面色连变都不变的：“这丫鬟毛手毛脚的，也不知道是脚底下踩着了什么了。让人将她给拉上来吧。”

周夫人没提换人，秋娘也就没出声。

倒是巧珠，湿淋淋的从水里出来，还得赶紧磕头求饶，说自己一时走神。

等住到了新院子里，将巧珠打发出来，秋娘就跟着夏芝芝在屋子里转悠。然后，发现正在燃烧的熏香六根。发现枕头上的银针八根，发现床上的硫磺一把——这个是会灼伤皮肤的。

发现床帐上的香囊里裹着一把香料，这香料用的时间长了，是会断绝子嗣的。

中午的饭菜，发现都是相克的。

茶水点心里面也都是放了东西的。

周夫人甚至好心送来了两身衣服，衣服是用过香料熏染过的。

秋娘都有些感叹：“实在是太明目张胆了，几乎是明着说，我要你性命，要害死你了。”

但偏偏这种的，秋娘发作也没办法发作，因为她自己是不认识这些东西的，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儿，只夏芝芝一个人的话，周夫人不一定会承认。

哦，不是不一定，是肯定的。

人家凭什么承认呢？你有本事你请个太医来说话啊。再者，秋娘还能凭这些定了周夫人的罪不成？顶多就是周夫人一句轻飘飘的不知情，是误会，事情也就过去了。

事情真闹大，若是让周大人觉得拿捏不住秋娘，指不定这进宫选秀的事儿都得黄。人嘛，没走到绝路的时候，谁都想着拼一下，但要是走到了绝路，那大不了就同归于尽。

能活着谁想死？但要是非得死，那大家一起死。

所以秋娘也只能忍下，只等着三天时间一到，她就麻溜的拎着自己的包裹上了周大人准备的马车。

包裹里是这两天她和夏芝芝在外面采买的东西，包括一些能存放的点心，还有换洗的衣服，碎银子之类的。

秋娘坐在马车上，冲夏芝芝摆摆手，强装出来个笑容，良久才哽咽着说道：“我先走一步，我娘哪里……拜托你多去照看两眼，等我来日里有出息，我们姐妹，荣华共享。若是我没这个命，那……你这救命之恩，也算是白费力气了，实在是对不住。”

夏芝芝轻轻巧巧的上了马车，坐在了前面车辕上：“现在说再见还太早呢，我需得将你送到宫门口，这最后一步了，你猜猜周夫人有没有后手呢？”

这话一说，秋娘再多的伤春悲秋都没了，离情别绪也被冲散了，整个人瞬间就警惕起来，忙学夏芝芝之前的样子，开始自己在马车里摸索起来。

并不曾有任何发现。

但越是如此，秋娘就越是绷紧了一颗心。

等马车出了周家，一路上到宫门口，秋娘那一颗心都快从胸腔里面跳出来了，可偏偏，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简直就是见了鬼一样，她竟然平平安安，安安全全，全全乎乎的，到了宫门口，看见了宫门口正在核查秀女身份的大太监。

夏芝芝笑着冲她摆摆手：“快些过去吧，这次马车确实是没问题。有问题的马车，已经被周大人给换了。”

周大人又不是傻子，九十九步都走了，还差这最后一步了？

若是秋娘的马车真的在半路上出事儿了，那别人只会觉得他周大人不会管家，连这点儿小事儿都料理不明白。

这三天，周大人没出声，是想要判断秋娘能有几分本事。若是她连周夫人也斗不过，那也干脆别进宫了，省得进宫了也是给人做炮灰，到时候自己死了也就算了，若是再连累了周家，那就得不偿失了。

既然秋娘能在周夫人手里保全自己，那她有这个本事，周大人自然是要给她铺一铺路的。

周大人并非是做好事儿不留名的人，要不然夏芝芝上哪儿能知道马车没什么毛病呢？

周大人唯一的误会就是夏芝芝和秋娘是一体的，两个人绝不会分开。不过这个误会，夏芝芝也没解释的必要，她将秋娘送到宫门口，给周大人一些误会，也算是勉强给秋娘延长了一些可用时间。

谁也没想过秋娘会选不上。

就秋娘那相貌，周夫人为什么如此憎恶？周大姑娘为什么会如此忌惮？不就是因着她这相貌，整个京城都没几个能比得上的吗？

她这样的相貌，这样的身材，但凡进宫，九成九，是要被留下来的。若是没被留下来，那必然是因为皇上眼瞎，可事实证明，皇上的眼睛是没问题的。满宫妃嫔，皆是美人。

夏芝芝很潇洒的从马车上跳下来，然后转身往酒楼去了，她在周家熬了三天，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现下，总算是能好好的放松放松，让自己大吃一顿，安抚一下五脏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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