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两个不欢而散。
其实太后也不是真的说,就将后宫所有女眷都扔到佛堂去,她倒是想呢,朝堂上能愿意吗?除非她是不愿意让自己的日子做皇帝了,否则,这后宫的女眷,她顶多是能处置一两个,并不能手起刀落,一下子将所有的都砍杀了。
她就是和皇上抱怨几句,皇上要容忍,她要严惩,两相里一调和,随意禁足几个做做样子,杀鸡儆猴,这事儿也就算完了,却没想到,皇上连调和的想法都没有,直接就硬碰硬了。
看着皇上走人,太后一时之间都反应不过来了,立马也有些心慌,这是以前从没发生过的事情。这说明什么?说明以前对她言听计从的儿子,怕是要有了反抗的心思了。
太后甚至都有些顾不上留王了,她心里太清楚自己现如今的地位来自于谁,若是做皇上的儿子一变了对她的态度……这史书上死于非命的太后又不是没有。
皇上因着后宫的事儿烦心,太后因着皇上的事儿烦心,一时之间谁也没留意到留王,然后,留王就又遇鬼了。
他原以为在宫里,就安全无事了。不用操心外面的事儿,不用害怕遇鬼的事儿,这心情一放松,又看见来来往往的宫女,不该有的心思就又有了。
本就是个色中饿鬼,那地方又坏了,他一直都有试一试的想法的,却是之前没机会,现在却是抓到了机会。
留王靠坐在窗户下面,眼睛从一个个宫女身上扫过,那些个宫女又不是傻的,那种恶心的像是鼻涕一样的眼神停留在身上,让人恶心想吐。可谁也不敢动,动一下,怕是命就没了。
留王挑选了半天也不知道该选择哪一个,环肥燕瘦,各有优点。
这会儿也不知道如何,心里就冒出来一个主意,叫了人给他找一个蒙眼用的布条,然后叫宫女们都站在大殿里:“你们不许从屋子里出来,要不然,本王要你们九族性命!就站在这里等着本王抓,给本王笑,都笑起来!”
说完蒙住眼睛,伸手往怀里捞:“美人们,本王来了!”
哪个宫女想被抓住啊,恨不能腿下长了四只脚,只恨自己跑不过留王。可惜人太多,足有那么一两个,会运气不好,被留王给触碰到。再者,人人都知道,落到留王手里,估计就没了活路了。
那屋子里这么多人,凭什么就一定得是自己去死呢?死别人,总比死自己强。伸手推的,抬脚绊的,总之,给留王创造了无数机会。
夏芝芝躲在房梁上看着,都忍不住皱眉摇头,她仔仔细细的挑选,看有个丫鬟始终没对别人伸过手,这才轻轻一拍手——就她了。
夏芝芝飞快从房梁上下来,她身上是从大通铺那边偷来的宫女衣服,一下来就融入人群不显眼了,在场的人一个个都只顾着逃命呢,哪儿能想到还会有人主动加入进来。
夏芝芝靠近到留王身边,手里簪子不留情,一下子就扎在了留王的那地方——受过伤,更加敏感,所以一下下去,留王就忍不住尖叫起来。
外面守着的侍卫这下子可坐不住了,忙忙进来,就见一屋子宫女都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留王蒙着眼睛站在中间,大腿根上都是血,有人眼神好,一下子就辨认出来留王大腿上的那簪子:“太后的九凤簪!”
就连皇后 ,也只佩戴八凤簪。这九凤簪,只有太后有。
呼啦啦找皇上的,呼啦啦叫太医的,呼啦啦请太后的。
所有宫女们都跪在地上,一个个如同小白兔。太后和皇上很快赶来,太医也到了——留王那伤口不致命,但是不凑巧,正好扎在了腿筋上,怕是日后这条腿走路要有点儿不着力了。
所谓不着力,就是有些跛。
太后顿时恼恨,之前那恶鬼还没抓到呢,现在宝贝儿子就又废掉了一条腿?
她张口就斥责道:“凶手必定是藏在这群贱人里面,都给哀家抓起来送到慎刑司,一个个的审问!”
皇上很是疲惫:“母后有没有想过,如此大张旗鼓,会发生什么?”
太后很不屑:“不过一群伺候人的下贱玩意儿!”
“那也是人命!再者,传出去,若是让人知道留王是如何受伤的,你觉得外面百姓会如何议论朕?如何议论宫里?他们会说留王在宫里酒池肉林,荒淫无度,还玩儿什么抓人游戏!朕之名声,后宫众人名声,还都要不要了?”
他都不用想就能猜测到外面会如何议论,说是留王和宫女玩游戏呢,谁知道这宫女到底是不是真的宫女。
皇上要脸,正说着,外面大太监就匆忙进来:“皇后娘娘,以及诸位娘娘,都在外面等着。”
皇上怔愣一下,不等开口,太后就冷笑道:“她们还有胆子来?正好哀家要找她们算账呢,让她们滚进来!”
话传到外面,皇后很快进来,看清楚皇后的装扮,太后顿时有些愣住了——皇后穿上了大礼服,带着冠冕,手里捧着凤印,神色肃穆,后面妃嫔也都穿着大礼服,一个个盛装打扮,手里也都拿着宝印。
“妾身管理后宫不力,竟是让后宫出了这种事儿,还请皇上责罚。”皇后一进来就请罪,又将凤印捧过头顶:“妾身实在是无能为力,现如今,一不能庇佑下人,二不能护着姐妹,三不能肃清后宫,四不能维护皇上名声,妾身有罪,妾身,以死谢罪。”
说完立马起身,就冲着对面柱子撞过去了。
皇上顿时着急:“梓潼!”
一声喊,却是来不及抓着,皇后脑袋已经碰到了柱子,幸好还有一个夏芝芝藏在这里看戏呢,否则要真出了人命,夏芝芝走也走的不安心。
皇后额头上俱是鲜血,人也软乎乎的倒下来了。
贵妃立马上前一步:“皇上,妾身等进宫,自来只伺候服侍皇上一人,都是清清白白之身,现如今,却是……难保清白,还请皇上看在我等伺候过皇上一场,能为妾身等人留下全尸。”
说完,也起身,就要往柱子上撞过去。之前有了皇后做榜样,现下那些个侍卫太监宫女,也总算是长了心眼了,忙拦着。
从贵妃到淑妃再到德妃,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一言不发跟着起身,要去撞柱子。
整个宫里乱成一团,谁也没有留意到软榻上躺着的留王,谁也没有看上面太后的脸色。
留王已经醒过来了,看着眼前这一幕,简直就是,反应不过来。太后则是脸色铁青:“反了,反了!一个个都反了天了!”
可谁也没搭理她,皇上还只顾着喊太医呢:“快看看皇后如何了。”
又要着急安慰贵妃:“朕必定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朕知道你们心里顾虑什么,且放心,就是不念在你们伺候朕一场的份儿上,看在皇女皇子的份儿上,朕也需得给你们留下脸面。来人啊,送留王出宫!”
太后要上来扒着留王不松手,皇上转头,眼神带了几分冰冷:“母后若是舍不得留王,就跟着留王一起出宫去吧。”
太后一愣,手就忍不住松开了。
留王也就进宫半天,连两个时辰都不到,人就又被送出来了,还是腿上带着伤出来的。
这消息,不到天亮,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于是,到了上早朝的时候,参奏留王的折子,雪花一样,片片都飞到了皇上的桌子上,看的皇上脸色发青。
实在是,参奏留王的罪证可太多了。
强抢民女,抢占民田,收受贿赂,草菅人命。
光是死在留王手里的女子,就有二十多个,个个都是青春年华。
留王这简直是引起了众怒——能在后宫混得开的,在皇上皇后跟前有一席之位的,能是什么普通人?
皇上一开始留中不发,但连着两三天,参奏留王的折子只多不少,连太后都不敢出声了——她原本还想等着风头过去了,皇上态度软下来了,再帮着留王求求情呢。
结果,这朝堂上的动静,连太后都知道了。
太后心很慌,她有一种感觉,她这次,大约是真的护不住留王了。
事实证明,这种感觉没错。三天时间,但凡上朝,除了参奏留王的折子,剩下的就都是请皇上严惩留王,根本不说其他事儿。
皇上是个耳根软的,是个没什么主见的。
这样的声音多了,他就有了些动摇——这种时候,他甚至都想不起来要调查女鬼的事儿。
到了第四天,皇上就撑不住了,于是,关于留王,总算是有了个处置——剥夺王爵,贬为白身,流放西南。到底是亲兄弟,皇上还是要为留王留下血脉的,特意强调,祸不及子孙,也就是说,留王妃还是留王妃,留王的儿女,该如何也还如何。
是世子的,照旧是世子。是郡主的,也还照旧是郡主。至于庶出的,那也只好做个富贵闲人了。趁此机会,留王妃也正好能将无所出的莺莺燕燕,都给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