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贤耷拉着脑袋，慕封盯着他，恍惚觉得，小老板没有以前的活泼了。

以前的宋贤像太阳，熠熠生辉，恨不得所有人都注意他。

现在的宋贤内敛了许多，他脑子里的愁绪也多了很多。

这样的宋贤看起来很沉重，像极了压在他心头的那块重石。

慕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许多时日过去，两人才进城摸清了附近的形势。

他们想从国内这片收到粮食已经是不可能，现在赶去另一个方向又太过于遥远。

唯一的办法……

宋贤顺着慕封的目光看向桌子上的地图，他有些诧异的问：“你难道打算入胡？”

如今胡人和慕唐的战争人尽皆知，向胡人要粮食去打胡人。

怎么看也不会同意的吧。

宋贤觉得慕封疯了。

“没有别的办法。”慕封淡淡摇了摇头，他也是没有办法了。

昨日他们收到军营派来的信件，粮草已经不够坚持太多时间。

“先去云州城附近看看。”

宋贤脸色有些古怪微妙。

云州城是之前宋贤丢失的二城之一，被胡人占领后就划分到胡人地界。

过了云州向东返回就是军营的方向。

先前他们绕过云州，一路向西。

如今去云州的话，慕封估计也是打算回军营了。

……

秋去东来。

时间缓缓流逝，又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皑皑白雪给大地蒙上一层面纱，让这片荒芜的土地变得更加萧条了些许。

白雪掩盖了残败的草木，为瘦骨嶙峋的尸体盖上了天然的棺椁。

沉重的马车碾压过层层白雪，给雪地里这座寂静的城池敲响了门钟。

“云州城附近如此安静。”宋贤呵出一口哈气，暖着自己的手。

一双手伸了过来，将宋贤的手握在掌心摩挲取暖。

“和其他地方一样。”慕封看着窗外荒芜的大地，默默将宋贤拉进马车里。

“也干旱了吗？”宋贤犹豫了一下。

“恩。”慕封沉沉点了点头，虽然早知道这样结果，但是远没有真的面临失望时让人内心沉重。

“我们进城看看吧。”宋贤翻找出一些伪装道具，将两人弄成胡人模样。

然而进了城，却发现他们伪装只是徒劳。

这是座空城。

城门腐败不堪，轻轻一推就砸在地上掀起灰尘。

城内没有一座完好的建筑，四处显示着被摧残的痕迹。

宋贤有些不可置信。

“这座城当初可是边关这边很繁华的地方。”

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慕封点了点头。

他们一路而来，也没有哪个城池像这个这般破烂。

“是我，害了这个地方。”宋贤轻轻抚摸着路旁废墟的支柱，垂着头。

胡人根本不会善待城里百姓，如今放眼去望这片掩埋在雪地下的废墟，胡人掠夺的场景似乎重现眼前。

“我害了这里。”

宋贤蹲下身子，蜷缩到一起，格外无助的抖动着肩膀。

“这是战争。”慕封蹲下来，将宋贤揽到怀里，安慰着他。

战争中牺牲是无可避免的，这座城就是战争的牺牲品。

宋贤为了身后的慕唐，不得不退兵驻守，这座城的牺牲，也许是为了整个慕唐。

而宋贤如今能做的，就是去打退胡人，收复失地。

重新建设这片城池。

在边关筑起高墙，更好的捍卫慕唐。

他是将军，这是他的使命。

慕封不想去承担那种沉闷的责任，一想到这些他就喘不上来气，最后便通通甩在了脑后。

无论宋贤想做什么，他只要保护他的安全就好。

宋贤二人收了不多的粮食，回了军营也是勉强维持生计。

听说了附近城池的模样，将士们也有所感伤，此时的他们面对黄沙，突然十分思念自己的故乡。

“我们还能回家吗？”

宋贤沉默了。

……

胡人依旧十分安静，巡逻兵日常带回来的消息就是没有动静。

他们的营帐依旧屹立在河畔，却没有再举兵进攻。

胡人这是在做什么？

消耗战吗？

宋贤很快就知道了胡人如此安静的原因。

朝廷传派的信使快马加鞭从京城赶来，将一张如同晴天霹雳的圣旨带到了军营里。

宋贤背着手在营帐里来回踱步，他此时有些焦急，却也没开口大骂，他已经很隐忍了。

皇帝竟然要他撤兵回京。

他来来回回把那圣旨翻了三四遍，目光凝在那大大的撤兵二字，眉心拧成了麻花。

宋贤脑海里全是在云州城看见的荒废模样。

他还想等待朝廷的粮草，要将失地收复，为云州城的百姓们报仇。

然而朝廷却突然和胡人议和。

他们吃糠咽菜坚持了这么多天，却一时间告诉他们坚持没有意义了？

白白丢失两座城池，白白被残害无数百姓吗？

“这是不得已。”慕封劝宋贤放宽心。

如今慕唐境内大片干旱，已经自顾不暇，战争使然。

胡人兵力一直不如慕唐，几番争斗想必内部消耗也不小，突然派人来表示和善，慕唐皇室便接下了这个台阶。

这也是不得已。

宋贤之前看到云州城的情况时就一心想要收复失地，他脑子里已经坚定了这个想法。

虽然没有表现，但慕封知道。

“我们撤回去吧。”

“我不想撤！”宋贤却突然激烈的反抗起来，他一双眸子盯着慕封，里面似乎有燃烧的怒火：“如果我坚持要打，小封你和我一起吗？”

“当然。”慕封毫不犹豫的回答。

宋贤嘴角悄悄翘起，有了慕封支持，他就是和天下为敌也不惧。

他傲娇的轻哼一声，推开慕封，走出营帐去准备整带军队。

“不愿意跟着我的，现在大可以回家。”宋贤面对万千将士。

他的话说完，将士们有所犹豫，很快，他们分成了两队。

愿意和宋贤继续攻打的，只有一个百人不足的小队而已。

宋贤不怪别人。

朝廷的圣旨大家都知道，没人会真的去冒着抗旨的风险。

大家都有所顾忌的人。

宋贤放走那些将士回家，当天就独自带领小队离开了军营。

慕封有些生气的追了过来。

宋贤心虚的不见他，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被慕封逮住教训了半天。

宋贤没有想拿自己零散兵力和胡人的军队硬碰硬的准备，他打算擒贼先擒王，直接潜入胡人的国都。

这行为无疑是十分冒险。

百人小队目标不大，却也足够引人注目，宋贤没想连累他们一起去闯虎穴，就将人安排开来，分散在国都附近郊外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