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兰院。

本以为今日慕封也会同往常一样喊他过去一起吃午饭，然而尚卿空着肚子左等右等也没等慕封过来找他。

他靠在窗边盯着那棵桂花树发呆。

翠玉突然过来敲了敲房门，他才回了神，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语气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怅然若失。

“王妃，到了午膳时间了，奴婢去厨房备了饭菜过来。”

尚卿微微蹙眉，起身去开了房门。

翠玉进来将篮子里的菜一一摆在桌子上，刚想退出去就被尚卿叫住，不解的询问道：“王爷今日用膳了吗？”

翠玉没察觉到尚卿语气里的疑问，低眉顺眼的回道：“用了，上午皇上过来了，王爷便与皇上一起用的膳。”

皇帝？慕云徵？他这时候来淮阳王府干嘛？

尚卿眉间褶皱愈堆愈高，面色突然变得似风雨欲来般压抑阴沉。

翠玉被他脸色吓了一跳，连忙关切的询问：“王妃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啊，没事，你下去吧。”他脸上风雨一下便烟消云散，如梦初醒般摆了摆手，将翠玉打发了下去。

紧闭上房门，他盯着那一桌子菜，好一会儿才坐下来，抬手夹了一口，放进嘴里。

食之无味的嚼着嘴里的菜，他敲了敲桌子，将那鲁叫了进来。

“你去盯着，看看慕封和皇上在干什么？”

他试探了几天，慕封都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反而他被逗弄的快没了耐心。

如今看慕封的反应，尚卿想。

如果慕封早就调查清楚了他的身份，在这几日他有意无意的泄露里，也应该知晓他对慕云徵的不满。

但是慕封不但没有对他做什么打压的行为，反而也如同往日一般纵容溺爱他。

可是这还不是将慕封划入他阵营的判断条件，因为慕封也从未明明白白的表现出过对慕云徵的不满。

他像是个游离在两人争斗之外的局外人。

怕是想的是一副隔岸观火，黄雀在后的算计。

他在等着他和慕云徵争得鱼死网破，或者，他从未将自己放在眼里。

尚卿释然的自嘲一笑。

也是，他如今看上去上无可依，下无可用，看上去对谁都造不成威胁，还能时不时逗弄着玩给平常生活添一些乐趣。

何乐而不为呢？

尚卿突然感到无法抵抗的无力感，自己似乎机关算尽担惊受怕的谋划的好几天，甚至好多月，在某些人眼里也不过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慕封机关算尽十几年，哪里是他这个小小的只知道享乐的小国王子可以利用左右的？

他机械的向嘴里填着饭，突然想起在花园凉亭落入口中那甜腻的桃花酥。

是不是，他的筹码还不够？

他要让慕封看到足够强的他，给慕封足够的筹码，才能得到他的帮助。

他要挑起慕封如今平淡外表下的复仇的心。

不过。

干嘛和皇帝吃饭就不带他？他影响他们叔侄情深了怎么？

他又不会吃着吃着饭突然爬起来捅慕云徵一刀。

尚卿生气的嘟着嘴，锋利的虎牙在筷子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正厅。

吃完了午膳，应付了慕云徵，慕封这才想起自家小老板，他招来侍从询问：“王妃用膳了没有？”

侍从顺从的答道：“方才翠玉姑娘已经将午膳送去了桂兰院了。”

慕封微微颔首，屏退了一众下人，看向一旁翘着二郎腿的慕云徵。

慕云徵放下剔牙的手，偏头打趣他：“想当初还以为皇叔只是单纯的想......”

他顿了一下，扫了眼门口的侍从，摇着头有些无奈的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铁树如皇叔也有开花的一天。”

慕封不理会他话里话外的调侃，拍了拍椅背，轻声道：“走吧，去书房谈谈。”

慕云徵也不恼，推起了轮椅便向外走去，嘴里依旧嘚啵嘚啵的说着：“也就你敢指挥朕了，若是旁人，早就诛他九族了。”

慕封看着四周的草丛不理会他。

什么时候慕云徵能把他自己砍了再来和他说诛九族的事。

他的九族，除了慕云徵，早就被原身砍光了。

出门转了个弯，慕封偏过头不动声色的向一个地方看了一眼，随即便收回了目光，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慕云徵脚步未停，在他耳边不经意似的说道：“皇叔呀，你的小王妃好像不老实呢。”

“他是你皇婶。”

“行行行，皇婶就皇婶。”慕云徵百无聊赖的应道，像极了走街串巷间那些桀骜不驯的少年，怕是在旁人眼前都不敢认这人是当今皇上吧。

他推着慕封一前一后进了书房，随即反手关上了大门，遮盖住了门外的窥探和门里的声音。

神神秘秘的。

没过多久，突然一阵巨响从书房里传出，紧接着就是一声开门声，一身白衣的慕云徵衣服上沾了不少水渍，面色阴沉的摔门离去。

很快便气势汹汹头也不回的出了淮阳王府。

那鲁默默看着慕云徵消失，回头看了眼大开的书房门，打消了上前去细看的准备，悄悄潜回了桂兰院，报告了尚卿。

“摔门就走了？”尚卿有些疑惑：“他们在里面干什么了？”

“不知道，进去了就关上了大门，听不清。”那鲁摇了摇头，想了想答道：“不过那皇帝走之前，书房里传来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了似的，然后皇帝就蹭下子跑出去了。”

砸地上？

“他不会拿茶杯砸慕云徵了吧？”

想了想慕封日常的作风，尚卿突然觉得这个很有可能。

两人谈着谈着不顺心了，抄起茶杯就是砸人也确实是慕封能干出来的事。

尚卿嘴角微微抽搐，担心的问道：“他不怕被慕云徵一气之下砍了他吗？”

被劈头盖脸摔了一身茶水，纵使慕云徵再怎么容忍慕封也应该十分生气吧。

怨不得摔门就走了。

平常人都受不了慕封这气。

不过仔细想来，慕封也有他嚣张的底气，毕竟慕云徵想杀慕封早就杀了，何必要留到今天。

他们心中有些自己的权衡利弊，小算盘打的震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