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跳跃只改变了外来者谢臻的单体轨迹,这个世界仍是照常运转的。
三年后老秦王崩逝,太子慕容闵登基为新帝。
新朝迭代,已是文臣之首的谢韫在一众羽翼的拥护下拜为宰相。新帝初承大统根基不稳,谢韫却长袖善舞善用权术,二人常在朝堂上针锋相对,颇有分庭抗礼之势。
又一年镇北侯薨,世子谢臻继承爵位,慕容闵特改封号为长乐。
新帝登基前未曾婚配,登基后也没照祖例开后宫选秀,清心寡欲得教人咋舌。
群臣多次上书劝谏却收效甚微,时间一长他们宁可相信新帝有隐疾,也懒得再管了。
其实不仅是新帝,权倾朝野的谢氏兄弟的婚姻大事也还没有着落。任凭各个权贵请来的媒婆踏破门槛,兄弟二人总是一推再推。
谢侯说兄长没娶他先娶不合规矩,谢相则说做兄长的要看着弟弟先成家,把人家媒婆都整无语了。
令坊间百姓津津乐道的是,新帝与长乐侯关系匪浅,三天两头的召见与赏赐,恩宠可见一斑——说句不好听的,就差没留宿皇帝寝宫了。
至于没留宿的原因,大抵是谢相这个护弟狂魔从中作梗。毕竟天下有目共睹,这位新帝可不是因循守矩的主儿,娶男后的事他真有可能干得出来。
不过这是关乎皇家的秘辛,八卦的百姓们只私下说道议论,散布出去是万万不敢的,那可是杀头大罪。
时间到了新帝二年,楚国主动挑起事端,联合北部的蛮族大举进犯秦国北疆,秦军抵御不力,连日陷落数座城池。
往年有镇北侯坐镇,他手下的军队无往不利,北疆也是固若金汤。但镇北侯病逝后,并没有出现像他那样的将才填补空缺,如今的统帅昏聩无力,被打得抱头鼠窜接连败退。
战事吃紧,慕容闵在与重臣商议后,急调大员驰往北疆主事,并决定认命钦差大臣带军队和粮草前往支援。
谢臻这时候跳出来说要当这个钦差大臣,遭到了慕容闵和谢韫的双重否决——这是他俩鲜有的统一意见的时候。
且不说北疆正在交战局势凶险,京城此去路遥,行军条件艰苦,谢臻又这么娇气,当钦差不是纯纯受苦吗?况且谢臻根本没必要吃这苦,别人当钦差是图功劳,而他只需挥挥手,慕容闵和谢韫什么不给他。
五年前谢臻去西疆遇险,虽然最后不仅侥幸逃脱还俘获敌将,但这仍是扎在两人心头的一根尖刺。
尤其是慕容闵,毕竟人是他带过去的,后来城池陷落谢臻生死不明的时候,他肠子都悔青了。带兵援救的路上他就在想,如果谢臻出事了他绝不独活。
谢臻据理力争,说他既然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就得继承父亲的遗愿守卫好北疆。他还有模有样地感叹道,可惜自己是个文臣,做不到上阵杀敌,只能帮着搞搞后勤。
有个武臣被他这番言辞打动了,称赞说小侯爷有孝心有志气,却没看见皇帝与丞相黑得跟锅底一般的脸。
其他有眼色的大臣则一声不吭,像鹌鹑似的缩在原地。
谢臻一听有人支持自己便更来劲了,又扯出一大堆理由,最后早朝都没散,谢韫忍无可忍,直接把他提溜走了。
龙椅上的慕容闵对这样放肆乱矩的事视若无睹,反而开始对那个拍谢臻马屁的武臣发起了难。
谢臻生来便是天之骄子,是被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可过于顺遂的生活也偶尔会令他感到困乏。他不是无时无刻都在渴望打破现状的反叛者,但寻求刺激的野心已经潜入了他骨血,只待一个合适的发作时机。
五年前是一次,如今又是一次。五年前他掳回了敌国将军,现在他想掳回更大的官儿,来进一步彰显自己的英勇无双。
因此谢臻被强行带回谢府后仍不甘心,软磨硬泡软硬皆施,逼得谢韫把自己锁在书斋里不敢出来——面对他最爱的弟弟,他实在狠不下心来,只能用这种最拙劣的方法掩耳盗铃似的逃避。
可惜无论他还是慕容闵,注定不能真正违抗谢臻的意愿,再怎么佯装强硬最后都会妥协——那只是时间的问题。
因为他们爱他。
谢臻闹了几天后,终于如愿当上钦差大臣,领着大批军队和粮草浩浩荡荡驰援北疆。
在这些士兵里,有许多谢韫和慕容闵安插的死士。他们各个都是从血海里走出的刽子手,是主人手中最满意最锋利的剑刃,武功和谋略都远胜普通士兵。
此次北疆之行,他们无须上阵杀敌,唯一任务便是护卫谢臻安全归来。
*
【唔……感觉脑容量不太够啦~】谢臻揉了揉太阳穴,半眯着眼睛,显得迷茫又困顿。
758正在给他传输被跳跃的这五年的记忆,以便后续他能更好贴合角色和完成任务。
听见他撒娇般的埋怨,758也不住放柔语气:【这次时空跳跃的幅度比较大,有几率会产生眩晕等不良反应。】
【是我太笨啦,记不住这么多……】谢臻钝圆的眼角微微向下撇,像荒原上一潭荡着微波的湖水,美丽又伤感。
【才不是。】758觉得他矫情,可还是忍不住睁眼说瞎话地安慰。
【嘻嘻77真好。】谢臻笑得很甜。
其实前面说的都是扯淡,他只是不想知道为了完成剧情节点,自己是如何犯蠢被俘的而已——这简直就是他的黑历史,只不过他不清楚具体过程。
如果按照原剧情的走向,钟阙早就被送走的话,谢臻使用时空跳跃道具应该会跳到被俘前,他此时应该在秦国军帐独自谋划着如何被俘,而不是被五花大绑地关在楚国军帐。
不过他还挺高兴,不用切身体验为犯蠢而发愁了——他可没这癖好。
【有人要进来了……】758似乎已经进入情景了,声音压得很低。
谢臻被绳子绑的动弹不得,他试着挣了挣,可不知道结是怎么打的,竟然越挣越紧,勒得他眼睑生理性地泛起湿意。
【宿主是否需要购买疼痛麻痹药剂以备不时之需?】758暖心建议道。
不等谢臻做出回应,帐门便被掀开了,外面裹着沙砾的干冷寒风趁虚而入,冻得他缩了缩脖子。
来人戴着一顶恶鬼面具,身披龙鳞金甲,每走一步都会惊起地上的黄沙细尘。腰间悬挂的佩剑虽已入鞘,但血渍仍顺着鞘沿渗出,汇聚成珠液滴落在尘埃中,使干燥的空气也染上了人血的腥臭。
【我要买那个什么药剂!】
谢臻警惕地盯着这个恶鬼,形容还算镇定,反捆在背后的指尖微微发抖,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怕的。
恶鬼在他身前站定,居高临下像在打量砧板上的鱼肉。即使隔着一层面具,谢臻也能想象到下面是怎样一副贪婪丑恶的嘴脸。
他一定想逼问些什么然后邀功吧。谢臻敛了敛心神,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滴血的剑鞘上挪开。
“我要见钟阙。”谢臻开门见山,他懒得与这种小喽啰周旋。
【宿主你是不是吓糊涂了,钟阙能比这位好到哪里去?你忘了钟阙是最恨你的那个?】758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应该想办法逃出这里,而不是跟钟阙硬刚。】
【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你只要活下来就行,不一定要经过钟阙这一关的……】
谢臻没有应声,只是梗着脖子与恶鬼对视。即使身陷囹圄,他还是改不掉骨子里的倨傲。
而且他不觉得钟阙多恨自己,更不信钟阙敢对自己动手。与眼前这个恶鬼待在一起才有生命危险。
“你知道你指名道姓的人如今是谁吗?”恶鬼蹲下身,静静看着他。
“我见到他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谢臻当然知道现在的钟阙位高权重。
“哦?”恶鬼语调上扬,看起来对他的话很感兴趣。
谢臻挑了挑眉,低声劝诱:“升官发财,只要你想。”他越表现得胜券在握,对方才越会信任他的说辞。
恶鬼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幽深阴冷,像寒地深不见底的冰潭,谢臻看不出他的情绪。这种不确定性令他感到紧张,晶莹的冷汗爬上了他的额角。
“只要我想?”恶鬼自顾自复述着,这四个字的确有很大的诱惑性,他看起来已经动了欲念。
“我从不会说谎。”谢臻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唇肉,勉强挤出几分笑意。
恶鬼哼笑了声,正当谢臻以为能松口气的时候,对方却用虎口卡住他的下巴,把他往自己身上带。
谢臻的鼻尖几乎抵上了面具,恶鬼温热的鼻息打在他脸上,一字一顿道:“那我要娘子呢?”
谢臻干笑,仍在强装镇定:“这有何难?他会赐你一屋子美娇娘。”
恶鬼沉默了会儿,又问:“那我要相公呢?”
谢臻哽了下,依然强撑着好脾气:“他也会给你的。”
“你要什么他都会给你,所以快带我去见他!”这句话就有点咬牙切齿了。他真的不想跟这个危险人物多说废话了!
“那我……”恶鬼顿了顿,陡然恶劣起来,“要你呢?”
“我要你做的我的相公娘子。”说着还用另一只手摸谢臻的脸。
“你敢?”谢臻怒喝,“我让他杀了你!诛你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