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未萌拆下了数量繁多的小光环，只留下了最开始的原本属于谢长思的光环。

时间已经过去了许多年，谢长思的光环依然能够散发出十分耀眼的光芒，叶未萌把它戴回自己的头顶，周围的人对她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态度。

即使再怜爱她，人们依然能够保持自己的理智，不让自己完全陷入怜爱的情绪当中，能够在此之外对她保有礼貌，友善，钦佩等正面态度。

叶未萌顶着光环走进子午观，看到了空中飘下了细雪。

南方少有能够看见雪的时候，叶未萌询问身旁的道童：“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吗？”

道童神色认真：“是的，很冷很冷，但是我们高价购置了很多外地的木炭低价卖给子午道上的百姓，大家一定都会度过一个很温暖的冬天的！”

叶未萌点了点头。

她走进主殿内，看见了子午观的这一任观主，对方看见了叶未萌，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事务。

叶未萌看着她的眼睛：“你们有去从前依靠卖炭生活的人家里看过吗？”

“没有去看过，真人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去他们家里看看吗？”

“是的。”

“好，我们会尽快去看的。”

只聊了几句，叶未萌就离开了这里，她已经不太会去管子午道的事情了。

没有什么是永远不会改变的，随着她对这个世界的研究距离世俗越来越遥远，她也不太会插手世俗的事情了，如今的她也不像当年那样声名远扬，现在能够知道她还存在着的人都已经不剩多少，是时候放手把一切交给年轻人了。

如果年轻人把子午道上的事情都搞砸了，那也没什么，她既然决定放手，那就是放手了，今后这里就不再是她的子午观了，既然不再是她的子午观，不再是归属于她的子午道，那无论怎样都无所谓。

何况她并不会认为这样关乎数量庞大的人口的利益的事情是这么些年轻人就可以搞砸的，她明白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随着光环的影响对这个世界越来越小，这一叶舟的起伏，终究是要由水来决定的。

观主带着几个道士先去打听了一番城中有哪些人做过木炭的生意，打听到了许多人，再找这些人打听了一番从前都是在哪里去和本地人收木炭。

今年木炭生意没什么好做的，观主本以为不会有多少人还在出售木炭，没想到今年竟然还有人在依靠出售木炭生活，人数甚至比去年更多。

她去这些人家里看了看。

天是逐渐冷下来的，其实去年的冬天就已经很冷了，木炭也卖得有些贵了，去年捡拾木炭的人赚了不少钱，许多原本只能维持温饱的人吃上了更美味的食物，穿上了更精致的衣服，换了更漂亮的屋子，有的人家里的小孩甚至读起了书，然而，到了今年冬天，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书和衣服可以拿去卖掉，已经被吃下去的食物和新换的房子却是没有办法帮助他们更好地度过这个冬天了，如果子午观接下来每年都要像今年一样出售廉价木炭，他们将来的生计也成了问题。

“你们为什么不在开春的时候去种些东西呢？子午道上人人都是有田地的。”观主皱着眉毛询问他们。

如果当初他们没有选择去购买更美味的食物，添置更精致的衣服，做些徒耗时间的事情，而是选择像子午观的道士们想象的那样去做一些农人该做的事情，不就自然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吗？

卖炭人用拗口的方言喏喏地答话：“可是，我们不会耕种田地啊。”

通过一些文化程度相对较高的村民的翻译，道士们了解到了卖炭人的回答，这个答案让道士们的眉头越发紧皱。

身为农民竟然不会耕种田地？真是太不像话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懒惰的农民。

好了，他们觉得他们可以回去了，这群人会活成这样都是因为他们太懒惰，只会耍小聪明搞投机又不思变通，卖炭人们会变得这么穷困都是他们自己的原因。

观主沉吟片刻，还是继续问了下去：“你们为什么不会耕种田地？”

“耕种田地赚不了钱，卖木炭能赚钱，我们从小学的都是砍柴和拾炭。”

在子午道，粮价比炭价更便宜，不过在粮价这件事上，子午观有考虑过农民需要靠种田吃饭所以会额外发放补贴，保证农民的温饱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要说让他们过得比较富裕，那就不可能也没必要了，农民的数量是非常庞大的，要让所有农民都过上富裕的生活，那个钱他们是给不起的。

一名白袍道士很不理解卖炭人的行为：“你们就不能老老实实在开春的时候好好学学怎么种地吗？种地有什么难的，那么多不读书不识字的人都能学会，你们就天天盼着靠别人挨冻赚钱？你们今年会过得这么穷困，都是因为你们没有守好农民的本分，你们还觉得很委屈？”

另一名当地的道士点了点头赞同了他的话：“自己不知道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做人，一天天净想些投机的东西，落到今天的地步也是活该，弄出这些乱事，农人的户籍不想要了，想要入商籍吗？”

“粮仓里积存的陈粮已经足够供养大家生活十多年了。”一名黑袍道士突然开口说。

“啊？”

道士们没有理解这句话。

观主点了点头：“我们本来也不需要那么多的老老实实的农民。”

卖炭人被道士们的指责弄得有些尴尬，观主面对着他们，也觉得有些尴尬。

面对面能够让她清楚地看到，眼前的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们接下来可能会想要去吃一顿好吃的，喝一些好喝的，玩一些好玩的，就像住在子午观里的他们一样，活生生的人需要这些让人开心的东西。

但是他们不能吃好吃的，不能喝好喝的，他们没有钱，为了勉强维持温饱，他们也没有时间去玩好玩的，他们没有开心的时候。

或许说勉强维持温饱已经是往好了说，老老实实种田的农民才能勉强维持温饱。

那样没有一刻能够开心的生活不是活生生的人应该过的生活，却是无数圣贤书里，无数圣人君子口中的，老老实实的农民应该过上的，应该要感激上位者让他们能够过上的，符合阶级纲常的生活。

她读了很多书，这里的道士们都读了很多书，在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她可能读了很多让她变得愚蠢的书。

或许在看到《韩非子》当中反复提及上古的道理不可以用在今日这种话的时候，她就应该放下那些书，亲自走一走，看一看，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如今究竟是什么模样。

如果她早点来走一看，看一看，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防备地面对着他们犯下的巨大错误。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反思了一下前文的问题，我发现这篇文我写着写着自己看不动了，就把前面的元馨番外还是改了一下，改成顾琳了，后面的番外视角也不一定是委托人，就是，我这段时间看了很多文，然后发现，就算是所谓的群像文，其实也都是围绕着一个类型的人写的，然而，我让一个不同类型的人出现在了我的文里，这甚至不是一篇群像文，就好比，打个比较夸张的比方，就是一群二次元纸片人当中出现了一个三次元杀马特那种感觉，合在一起真的让人很难接受，好像整篇文都变味了，所以想想就还是改了。

还有有时候会想要不要放一下一些信息的来源什么的，但是很多来源我自己也记不清楚了，而且我提到的都是很浅显的知识，我也只是看了一些科普书，所以文里提到的很多信息其实只要是相关的书应该很多都有写，比如运动对大脑的重要性随便找一本健脑书应该都有，我印象里是好多书都提到了，我也不好单提一本出来标注来源，就还是不标注来源了，具体想要了解清楚的话，随便找一本相关的书应该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