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带着七彩的光晕穿过枝叶,一束一束落在挂着露珠的草叶上,远处鸟鸣啾啾,清脆悦耳,淡淡的睡莲清香从湖面飘来,让人闻之神清气爽。
李长舒端坐在一棵松树旁,宽松的月白色衣袍尽数铺散在身下的竹席上,如一朵洁净的莲花,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样式十分简单的木簪挽起一半,衬着他儒雅绝伦的面容已是风华万丈。
他的膝上搁了一把琴,白皙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自琴弦之上轻轻抚过,一串行云流水般的琴声便从他指尖倾泄而出。
悠扬高远的琴声如潺潺流水,如过林清风,令人心旷神怡,如置身深谷幽山,忘尘断俗。
落在高山岩石上的几只红腹灰雀停下争吵侧耳倾听,湖心的睡莲迎着朝阳和琴声开始缓缓舒展花瓣。
云善静静蹲在一旁的草地上,正盯着地上一群蚂蚁将一只死去的蚂蚱往山石缝里搬。
因为蚂蚱的体型过大,那群蚂蚁抬着蚂蚱在那石头缝隙的边缘来来回回的移动,始终没法成功将蚂蚱搬进蚁窝。
他看得十分认真,清澈明亮的眼睛几乎一眨不眨,浓密的睫毛微微卷起,长直的眉微斜入鬓,高挺的鼻梁,淡粉的唇,一张白皙的脸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
有着明显卧蚕的左眼下方一粒精致的朱砂缀在白皙细腻的机肤上,仿佛一颗红泪自那双澄亮清澈的眼眸中滴落,让人望之平生一份怜惜之感。
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温良无害的少年,功夫却已达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一曲完毕,李长舒缓缓转过头来,看到山石下的他,唇边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
也只有他,能对自己的曲子无动于衷,能引得无数人为之赞赏的琴曲,于他来说,还不如一群搬食的蚂蚁来得有吸引力。
他将膝上的琴搁到一边,站起身,顺着石块累积的阶梯缓缓而下,不远处的少年听到动静,连忙起身,跟在他身后。
石阶的最底下是一个巨大的水潭,水潭并深,大概也就到膝盖,清澈见底的水潭里种了一片睡连。
传说睡莲乃是佛陀的宝座,生来便具佛性,开花时甚至都带着一圈耀眼的光晕,禅意十足,望之能使人心境平和,精神愉悦。
李长舒望着眼前这一片睡莲,幽幽叹了口气,“又谢去了七朵呢。”
站在他身侧的云善低着头伸出十根手指开始计算起来,隔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还有五十三朵,今日早上新开了十一朵,五十三加十一一共是……一共是……”
“一共是六十四朵。”李长舒轻轻一笑,替他解决了最让他头疼的算术问题。
云善微微微咧嘴,露出结白整齐的牙,脸上满是孩子气灿烂纯真的笑。
李长舒侧头看着他,轻笑着摇头。
当初收养他的时候,他才六岁,如今已过去七年,虽然人长大了,个子也长高了,但他的心智却永远停留在了六岁,再无法成长。
对于寻常人家的孩子来说,这或许是件很残酷的事,但对身怀绝世武功的云善来说,却又何偿不是一件好事?
长不大,便永远不会有大人的烦恼,他的内心也永远都是单纯的一张白纸,不受欲念所扰,不被俗事所困。
这是他穷极一生也达不到的境界,而他却轻易拥有了。
不得不说,上天是公平的,关上了一扇门,就必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