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的尸体被暗卫干脆拖走,血迹被擦抹干净,看不出痕迹。
目送暗卫离开,安以墨才悠悠落回萧醉泊身上。
安以墨行事向来不紧不慢有他自己的节奏,但拖延的极限在安以墨心中自成一套衡量标准。
他不想,但不代表他不会。
古代的残酷现实明摆在面前,萧醉泊的谈判意义彰彰,即便已有退路,安以墨仍旧会寻找他自己的立世之法。
这次的谈判,便是一次机会。
大婚当日的刺杀过后,安以墨的存在独立于整个世界。原身的一切皆成为过去式,以往在人前的传闻可以成为他安以墨迷惑外界的烟雾弹,但绝不会是在萧醉泊面前的外衣。
“将军早有安排,需要我的地方自会全力配合。”柔弱的气质一扫而光,安以墨坚定的目光中不少真诚和自信,“另外,我可以保证不会做出任何对你不利的事,而且如果有可能,以后会给你想不到的惊喜。”
“哦?”萧醉泊不置可否。
展露自我的安以墨在他面前毫不露怯,少年的双眸好似盛满四月的春雨,柔情灵动,充满生机活力。
安以墨敢说,自然能做。
上一世在住院病房里闲着看过不少奇奇怪怪的百科小知识,能够在古代动手做出来改善生活,推进军事发展的他都记得。
有关军事和工部的大型机械只能复述原理,但他坚信这个时代总有人可以在能够实现的基础原理上还原出来。
顾虑到萧醉泊现阶段的反动心还未大范围公开,安以墨贴心地给出“如果有可能”和“以后”两个前提。
怕萧醉泊不相信,安以墨补充道:“我也想活下去,而且我有信心,肯定能帮到你!”
一番豪言壮志似乎没有在萧醉泊那里掀起分毫波澜,剑眉冷冽,垂眸沉思。
等待双方位置交换,安以墨才知有多难熬。
好比当堂回答一个没有正确答案的提问,惴惴不安试图以透露出来的踪迹摸个底吧,偏偏审核的老师不给一点是非的评判迹象。
安以墨缩了缩身子,尽量不去打扰萧醉泊的思考,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安以墨心知肚明自己画的饼有多大,但是吧……真的能做到的。
就是需要多那么一点点点的时间。
鉴于萧醉泊堪称恐怖的疑心,安以墨突然心中没底了。忧虑又怕打扰的目光装作不经意的模样往萧醉泊处一瞥后立马收回。
无意识的小举动进行到第三次,被正主抓了个正着。回以一个尴尬却不失优雅的笑容,萧醉泊倒是轻扬嘴角。
“拭目以待。”
!
这是同意了!!
现在的萧醉泊也没有那么无可救药嘛!!!
安以墨喜出望外,眼眉弯弯。
“谢谢。”安以墨小声道谢。
四个字,表明了他堂堂正正和未来的王储达成合作关系,并且奠定他在这方陌生世界拥有了容身之所。
萧醉泊好歹是皇子,安王府的占地极大房间众多,真正居住的人却是屈指可数。原先的院落被尸体染遍,萧醉泊没有丧心病狂到针对新任合伙人,让安以墨随性再去挑一间。
乌云散开,月色温柔。
站在院外的萧醉泊轻轻一挥手,黑暗之中窜出两个黑影齐齐行礼:“殿下。”
萧醉泊淡淡:“去盯着。”
暗卫领命退下,独留萧醉泊一人。
安以墨,很特别。
他的小心翼翼来源并非恐惧,而是能隐约感觉到的遥望的敬意。
流言不可信,可若是有意制造出与本人截然不同的蜚语,光安以墨今日表现出来的天真烂漫做不到。
另一面,还真是让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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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需要担心的归属问题解决,疲惫一天的安以墨回房沾枕就着。
一夜无梦,酣畅香甜。
日头爬上三竿,天气逐渐燥热。碧绿的草木繁茂生长,宁静的水面不是荡开微微涟漪,春绿的花苞小小一只,笔直挺立撑起池塘的一片天。
安以墨是被一阵不甚友好的拍门声敲醒的。
迷蒙醒来,起身时狠狠扯到了被手压住的长到过分的头发。
嘶……
忘了他现在身处书中世界了。
穿越的烦恼仍旧,安以墨揉着脑袋,赤足翻下床,赶忙拉开门,猝不及防跟萧醉泊对上视线。
大清早的提神神器。
经过一夜的辗转摧残,不经装扮的安以墨称不上整洁,但也没几分体面。
亮丽的墨发披散,几撮调皮的穿插出自己的风格。中衣带着里衣皱皱巴巴,好在开门前习惯性地微拢衣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反观萧醉泊玫瑰红的袍服配金丝为饰的墨色外衣,赤绶四彩的组绶与外袍花纹的金线相应和,高雅华贵,迷人得令人轻易移不开眼。初醒的安以墨直勾勾看着萧醉泊,心底感叹不止:黑红真的太适合他了。
安以墨看萧醉泊的同时,萧醉泊也上下将他打量了遍。
“不错。”
安以墨没反应过来:“嗯?”什么不错。
“咳。”随同萧醉泊来的副将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提醒,“那个,王妃,今天要回门,这……”
安以墨礼貌地看向说话的健副将,懵懵重复来加深自己的意识:“回门。”
默了下,从犄角旮旯的记忆里挖出了曾经与他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婚礼旧俗,安以墨彻底沉寂了。
皇子娶亲后一日要携新人进宫面圣。
睡虫的后作用从没散得比这日还快。
完蛋完蛋完蛋。
一觉到天亮睡得饱饱,应该不会有人告诉他只睡了8个小时吧!
而且是那种8小时都算晚点很久很久很久的噩耗。
安以墨抬头望天。
日光真好啊。
他的日子怎么还没热就凉了。
萧醉泊见安以墨清醒,收到告知目光的副将面露难色,复杂又无奈:“刚过午时。”
安以墨:“……”
谢谢你。
真贴心。
不会下一句就更贴心地告诉他大恒朝把当天来回的回门放在下午吧。
……
很好,没有下一句!
衣袍下的手指无措地交叠缓解尴尬,萧醉泊瞥见没有多言,轻笑一声:“准备进宫。”
不光没等到□□谩骂的安以墨诧异,一旁的副将瞪大双眼,满脸写着不可思议:“将,王爷!?”
瞧着有趣,萧醉泊似笑非笑,罕见地耐心补充道:“若是王妃身体不适,那便明天再回。”
压力成功转交到安以墨。
安以墨现在明白昨晚和萧醉泊卧床对峙的用途了。
盯梢人是疯了吧!
谁,在一地尸体面前,做得出来!
不过很快,安以墨用“放到萧醉泊身上也正常”的万能理由说服自己,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我、很、好!”
安以墨忍住了把门砸到萧醉泊脸上的冲动,拉回推出去小半的门,气呼呼回房洗漱。
半天穿好整理完繁复的上衣和襦裙,安以墨坐到铜镜前,暗叹区区铜镜的背面浮雕花纹都能复杂精美到外行人都叹为观止,边开始研究束发的艰难事业。
半炷香后,以顺滑墨发差点成功打结结束战斗。
门口传来一声失笑。
麻木的安以墨冷脸抬头,正对上不知何时倚在门框抱臂看戏的萧醉泊。不想听拥有极高好感度的人亲口调侃,安以墨抢先自轻摆烂:“是是是,传闻中的废物现在你见到了,是不是还要我问一句作何感想。”
长到十八不会束发的人少,但敢同萧醉泊想什么说什么,轻松对话开玩笑的,找遍恒国都仅有安以墨一人。
“本王在世人眼中也是个废物。”萧醉泊的回答另辟蹊径。
安以墨不乐意了:“少妄自菲薄。”
说什么没志气的话呢,往后几年能呼风唤雨只有你!
萧醉泊笑了,侧头朝院落外值守的人想喊什么,却忽地想到件更有意思的事,放下手臂,迎着目光,走近兴致缺缺的安以墨。
萧醉泊宽大的手掌撩起安以墨的及腰长发,安以墨震惊地腰背挺直,愣愣不敢动。
这是萧醉泊?!太好说话了吧!
天呐他的辅助任务离完成指日可待!!
那么贴心一个人,怎么想怎么都离杀友屠亲戮敌人的萧醉泊有十万八千里!
纤细柔顺的发丝被骨节分明的手驯得服服帖帖,几根被安以墨暴力相对的断发一齐理出。
没白浪费时间,安以墨借铜镜偷偷瞟着身后人,联系当前情况,他大概能猜到几分亲身上阵的缘由。
萧醉泊曾领兵征战过南北,北方的外敌投降取胜,皇帝便借由庆祝的名号,实则勒令萧醉泊回京,再许个无厘头的名将他留在长安,放眼皮子底下,唯恐萧大将军趁国家虚弱之际起兵反叛。
返京的最主要目的是收回兵符,因此不会允许萧醉泊带过多的属下入京。
等上头的人放下心,闹得下属各个愤愤不平,综合半天得到一个解决方案:私下招募到已解甲归田的旧部充作王府的侍卫仆从,从而导致安王府内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但其中的绝大部分都是上过战场的英雄。
本就是为他才舍小家而来,萧醉泊不会轻易使唤,也正好安以墨没胆承受。
想通这点,安以墨深深敬佩地看了眼萧醉泊,对他的仁义好感度又增长不少。
替人束好发,借各种整理头发的缘由确认完疑惑事项的萧醉泊收回手。
没□□没暗器,倒是谨慎。
试图行刺萧醉泊而接近的人,光近一个月拉出去的便可专门刨出一块乱葬岗来。他征战沙场近十年,手下亡魂无数,报复之事比比皆是。
时隔十数年回到京城,明里暗里前来行刺妄图想取他性命的人便不下数十批。
萧醉泊不愿猜幕后问原因,毕竟杀人不需要理由。
咽下冰冷的情绪,萧醉泊抬眸看向铜镜,一下撞破安以墨宛若怀揣满泉春水,悄悄看他的轻柔眸光。
阴冷的思绪一滞。
偷偷观察被发现,安以墨破罐子破摔,大大咧咧看过去,扬起笑容缓解尴尬和劳萧醉泊大驾的不好意思,认真打包票道:“我学会了!明天起就不用劳王爷大驾啦!”
“会了?”一看就会。
演一天的戏打消怀疑,往后便能□□纳暗器了么。
萧醉泊不动声色遮掩过少年目光带来的触动,声音冷冷,话里话外毫不上心,“穿好衣服,走了。”
安以墨没心思去剖析萧醉泊每句话暗藏的锋利,权当刚接触不久的正常距离感。
萧醉泊人高腿长走得快,安以墨满意地看了眼不可思议的清爽束发,抄起外袍匆匆回道:“嗯嗯就来!”
作者有话要说:安安:不错?什么不错
萧醉泊:对皇权的藐视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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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上一章椅子的问题。
描述的就是那种拼拆起来的木质椅凳吧,是写得没到位了x根据文章背景参考的时代是还没有发展起椅子来的,只有胡床(马扎)。直到唐代的接近现代椅子,到宋朝才是各种种类椅子被制作出来的时间点。
总之全文是个私设一堆的架空救赎恋爱故事,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