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秋谪放下了杯子,拿着枪,脸上浮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像一个猎人打量着狡猾的狐狸。
“郁某向来直接了当,可您不肯与我直接了当,那只好得罪了。”他举起枪,冰冷的枪口抵在那人的脑门上,吓得他不禁吞了口口水。
“三爷,有话好说嘛,您这没有证据,胡乱杀人,于理不合吧。”
“理?何为理?我便是理。”郁秋谪凑近他,将枪口贴的牢些,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三爷,您要是杀了我,可就再也找不到那小崽子了。”
“是吗?”
郁秋谪轻蔑地勾起了嘴角,朝门口招了招手,一群人便将颜誉扶了进来。
颜誉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被枪威胁着的男人,吓得他腿一软,就坐在了椅子上。
“先生真当郁某吃素的?”
郁秋谪让人把颜誉抬回了秋落楼,便坐到一旁,仔细擦拭着枪口,又把枪放回了口袋里,“我嫌脏。”
“是是是,我脏,三爷您高抬贵手,放了小的这一次,以后再不敢惹三爷的人了。”扑腾一下,他便跪在了郁秋谪面前。
郁秋谪在一人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人黑着脸走到了跪在地上的人面前,狠狠地朝他的腹部踹了一脚。
“别打死了,还得送到警厅去呢。”他起身把放好的眼镜拿出来戴回脸上,温文尔雅地朝着地上的人作了个揖,便扬长而去。
身后,传来那人鬼哭狼嚎般的惨叫。
“请。”开车的人弓着身子为郁秋谪开了门,帽子拉的低低的,看不到他的脸。
郁秋谪心底升起防范,眼里闪过一道锐光,又表现得毫无察觉的样子上了车。
“到秋落楼几年了?”郁秋谪问道,司机从车前的镜子上瞥了眼郁秋谪,黑着张脸,“三爷,我是慕先生府上的人。”
“慕先生府上的。”郁秋谪若有其事地笑了笑,把目光落在前面的镜子上,“近日想听曲儿,你家慕先生什么时候再开园唱戏啊?”
那人的手缩了缩,食指不自觉地抠着方向盘,一切的小动作,郁秋谪都看在眼里。
“明日,明日就开。”
“慕先生前几日不是伤了嗓子?明日开园,是不是或许急促了?”郁秋谪微微颔首笑着,眼前的人额角也不知什么时候冒起了冷汗。
“是,是伤了,小的记错了。”
一路上,郁秋谪再无多言,车子行向了与秋落楼截然相反的方向,停在了一个没有人烟的树林外。
“三爷,到了。”他像是松了一口气,嘴角浮起了微笑,却忽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在了他的后脑上。
“三……三爷,您这是什么何意?”
“说谎之前,多去集市上走走,慕先生的戏,后日开场,且,何来伤了嗓子一说。”
“你阴我?”他一手死死攥着方向盘,一手摸在了腰间的匕首上。
“你说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枪快?”郁秋谪上了镗,机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吓得他手一抖,匕首便掉落在地。
“你别乱来,这四周都埋伏了人,杀了我,你也跑不掉,拿我的命换三爷您的,不亏。”虽是这样说着,他却没什么底气,声音还微微颤抖。
而另外一边,慕乔早已在秋落楼侯着,见人把颜誉扛了回来,就连忙让他躺在床上,为他诊治。
“慕先生,您别费力了,我……我救不回来的。”颜誉的声音像被一口气吊着,随时都会断了去。
慕乔皱着眉,为他把脉,针灸,却毫无起色,云衣在一旁也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云衣……”颜誉轻声唤着她的名字,语气里满是温柔,云衣听言凑上前去,牵过了他的手。
“我本有婚配,却因家道中落她弃我而去。”他眼中的光有些暗淡,却在目光落在云衣身上的那一刻恢复了光芒。
“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如此境遇,却依然愿意陪着我的女孩。”颜誉轻咳了两声,慕乔在一旁不语,静静地继续施针。
他没什么好说的,站在自己的角度,确实该帮郁秋谪说上两句,可颜誉是将死之人,无奈,让他了了心愿便是,反正郁秋谪这时候也不在。
想着,慕乔释然地挑了挑眉。
原是有一个人翻了秋落楼的围墙,所以给摔进来了。
想着不免搞笑,云衣走到那人身边,蹲下了身子,“诶,你谁啊?”
那人艰难的撑起身子,好像满身都是。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男孩,长得清秀,不算出众的五官拼凑到一起,倒有些惊为天人的感觉。
云衣看清楚的那一秒愣了一下,有些晃神。
那是她初见他时的样子。
“云衣,虽不该,但我不可否认的事,初见之时,你便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是垂死之人最后的风景。”颜誉想着泛起了微笑,竭力抬起手抚摸着云衣的脸颊。
云衣也早已经哭成了泪人,扶着颜誉的手,说不出话来。
“我在一年前的夏天就该离开的。”说着,他看向了慕乔,淡淡地笑着,“慕先生,感谢您多让我活了这一年,颜誉这一生,再无遗憾了。”
慕乔没有回应,只是依旧皱着,在他手上,有不少病人是无力回天的,却很少有这样一个意难平的。
郁秋谪和慕乔拼了许多才从那群疯子手里抢回了这条命,却保不住一年,又送回那群人手里。
竟从北平追到这儿来了,想想都觉得丧心病狂。
最后一枚银针刺入皮肤的那一刻,颜誉彻底失去了意识,闭上了眼睛。
云衣似乎止住了哭声,只是望着,用手绢轻轻擦拭着颜誉弄脏了脸。
绢子上,分不清是尘土,还是血迹了。
“三爷怎的还没回来?”慕乔问着回来的下人们,他们面面相觑,只到道三爷还留在那儿,等将歹人送官严办。
云衣抬头看了眼那些人,轻声说道:“那三爷可曾说他几时回来。”
又是一顿的大眼看小眼,又是一顿的摇头,云衣无奈,起身走出了门,有些茫然,坐在了走廊边的围墙上,双腿悬在空中,轻轻晃荡着。
夏季夜晚的风有些许微凉,云衣无声地掉着眼泪,落在了裤子上,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人却怎么也圆不了了。
风慢慢吹干了她脸颊上的泪水,留下了若隐若现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