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医院格外的安静,没了之前的哀声怨道,没了之前的鬼哭狼嚎。
准确的说,在场的人,已经无心去在意身边的声音,甚至于听得到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管家被推进了抢救室,这是半年内,云衣再次出现在了这个地方,相似的场景,相似的心情。
“您好,我是云衣。”那是云衣刚到秋落楼的时候,对所有人都十分的陌生、害怕。
唯独管家是笑着的,像爷爷那般慈祥,当时云衣就觉得他如此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那是除了郁秋谪之外,她第一个愿意亲近的人。
“云衣啊,你又跑哪儿去玩了?三爷寻你许久了,小心又要被罚了哦。”管家笑着,食指一点一点的,逗得云衣咯咯咯的笑着。
“云衣不怕,管家伯伯会护着云衣的。”…………
谁知道,早上竟是最后一次见到管家伯伯了。
她清楚的记得那点点的血迹,和他躺在榻上有气无力的样子。
“别怕。”郁秋谪蹲下身子把云衣拥进了怀里,云衣跪立在那,感受着这个医院里最后一点温暖。
这里实在太冷了,不管是温度还是气氛。
那也是自从那天以后她第一次见到陆思深,洁白无暇的白大褂,像西方故事里的天使那般神圣。
他匆匆进了抢救室,一刻也不耽搁。
治病救人,原是中西方都秉承的信念。
云衣看到了他,目光下意识地跟随他,直到手术室关闭。
她相信陆思深,以他的医术,能救回郁秋谪,也一定能救回管家。
时间过得很慢,一点都不如书上写的那般白驹过隙,像沙漏,挠痒痒似的,一滴一滴落在心上。
抢救室的门被推开了,郁秋谪第一时间走到前方,掌心里紧紧攥着云衣的手。
云衣感觉到了他手心的冰冷,混着丝丝冷汗。
三爷也在害怕,甚至颤抖。
“请您节哀,我们已经尽力了。”这是陆思深摘下口罩时的第一句话,十分的沉重,甚至带着叹息。
他抬头看到了云衣,看到了她失去力气般坐倒在地。
陆思深有种莫名的心疼。
“这丫头,这么短的时间就经历了两次生离死别。”
他想着,走到云衣的身边,伸出手微微弓下了身子,“地上凉。”
云衣看了他一眼,只淡淡的一眼。
他的白大褂上沾了一点点血迹,格外的刺眼。
郁秋谪眼底一沉,走到云衣前面直接扶起了她,“别怕。”
还是那句话,却变得颤抖。
连他自己都在害怕,让她怎么别怕。
云衣安静地掉着眼泪,陆思深的手还停在半空中,有些尴尬地缩了回去。
“谢谢医生。”郁秋谪淡淡地说道,黯然神伤。
“郁三爷……”陆思深想再说些什么,觉得好像无济于事,便不再开口。
秋落楼管家的病其实有救,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耽误了。
他不好去评判别人的医术,或许另有隐情。
陆思深叹着气离开了。
“快入秋了……”云衣突然开口提到。
秋季,果真是伤感的代名词吗?
最近的秋落楼安静了许多,云衣也不再吵闹,极少做那翻墙的傻事了。
“管家伯伯!”有日云衣睡懵了,推开门就朝楼下喊道。
四周却陷入了一片安静。
“哦豁……管家伯伯不在了啊。”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讲述一件很自然的事,或许她已经走出来了。
“云衣你又在胡乱喊些什么?”郁秋谪轻笑着,玩笑似的敲了一下云衣的头。
好像一切都那么正常,又那么的异常。
一个人离开旁人的生命里需要多久?
一日?一月?一年?
又或许一辈子都离不开。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在那里。
再也看不见摸不着罢了。
慕乔也好些时候不来秋落楼了,在家做着全职的“奶娘”,被着小思玉上市场买菜,去院里听曲儿。
他总吐槽着台上的人唱着不如他,听不了几句就捂着小思玉的耳朵喊着要离开。
又老是忍不住溜过去听,过过瘾。
戏是他的命啊,可是玉麒麟比他的命还重要,答应了她一辈子为她唱戏,开一句腔都违了那一辈子。
“师父。”林亦初为慕乔倒了茶,便又走到一边扎马步去了。
慕乔端着茶走到他的身边,将茶放在了他的头上,“不许倒,不然今晚没饭吃。”
他坏坏地笑着,摇着扇子就往屋里走去了。
众人的生活都回到了正轨。
“云衣,走吧。”
郁秋谪怀里抱着骨灰盒上了车,云衣也蹦跶着跟着他上去了。
管家的家在北平,他也应该回到北平去。
列车外的风景像剧院里的电影,一张张放映着,郁秋谪望着窗外。
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管家在他心里就好像父亲的存在一样。
云衣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不说话,不安慰,她知道三爷憋了很久。
他是三爷,在众人面前总是一副无懈可击的样子。
其实管家走的那一刻,他比任何人都要崩溃。
冰冷的盒子在他的怀里捂着,带了些温度,他抬手擦着眼泪,生怕滴到上面,弄脏了盒子。
云衣起身坐到他的身边,悄悄地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轻轻顺着他的手臂抚摸着,“别怕。”
这是郁秋谪对她说过最多的话,如今,换她来守着他。
秋天的北平比秋落楼那里冷了许多,好在云衣多带了些衣服。
郁秋庭看到他俩,又看到了郁秋谪手里的盒子,脸色沉重了起来。
郁秋谪一声不吭地进了门,把盒子放在那儿,坐在一旁,行尸走肉般。
这才是他真正的内心活动吧。
云衣拉着郁秋庭到了一旁,压低了声音,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他意味深长地朝里面看去,倒也是第一次见自己的弟弟如此失魂落魄。
“你嫂子出门去了,晚些回来,你去找厨房做些吃食,我去跟他谈谈。”
郁秋庭踏进门,犹豫了许久,站到了郁秋谪面前,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郁秋谪只觉得耳边嗡嗡的响,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云衣在门外捂住了嘴,满脸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