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灵医在这，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出手？”
姚落柔的话语丝毫不留情面。
“如果真的想死，就死的远一点，别碍了灵医的眼，也被脏了我的手。”
闻言，桃欢缓缓转头，露出了一脸了然的表情。
怪不得小娘子在刚刚那么紧急的时候还要喊她一句，没有自己动手，原来是因为这个！
桃欢信以为真，而那武尚的眼神也越发迷离。
“我不是，我不是懦夫。”
他的牙齿紧咬，丝丝的鲜红从嘴角渗出，陪着那本就被鲜血染红的面颊，倒是很相得益彰。
姚落柔淡淡的看着，撇过头。
“你究竟是不是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觉得你是就好了。”
她的声音不带着一丝情绪，却比之前的讥讽更让武尚难受，但武尚不知道，这还没完。
“再者，你都要死了，还和我说什么是不是，死人，是没有资格说话的。”
随着姚落柔的声音，桃欢手中的丝线也跟着一紧。
然后又在转眼间，松懈了个干净。
细长的银丝散落在武尚的周围，阳光洒下，星星点点的印在他的脑海。
于润生在一旁看着，有些担忧的皱紧了眉，可与此同时，那只本想要伸入衣衫取药的手指却在微微迟疑。
给，还是不给？
盯紧武尚，于润生的表情愈发纠结。
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在治病救人的时候，也会出现选择的困难。
虽然以前的他总是逆来顺受，但现在......
于润生的眼睛微微眯起，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手指紧握，决绝的从胸前拿了出来。
霎时间，身心舒畅。
原来，这就是选择的权利么？
“曾双华。”
“灵医大人，双华知错。”
随着于润生的话音落下的，还有一个长相颇为精明的小娘子，只见她双膝跪地，以额触及双手。
除了那呆滞的瘫坐在一旁的武尚，在场所有的人都变得乖巧起来，只要于润生念出名字，管它什么缘由，先认错再说。
姚落柔淡淡的瞥过眼，不再关注。
虽然有些残忍，但是于润生并没有做错，救治，本就是看医者的意愿。
而刚刚这杀鸡儆猴，也颇为有用。
......
“谢灵医宽恕。”
随着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的告饶离去，这次浩浩荡荡的灵医谷大会便圆满落幕，剩下的人，皆是良善。
姚落柔淡淡的看着，眉心微皱。
如今这灵医谷满是这些纯白的医者，若是真的有什么大敌侵犯，怕是要被连锅端。
她的视线缓缓那扫过那一张张纯善的面颊，最终定格在不远处的武尚身上。
此时的他宛若行尸走肉，直直的倚靠在树旁，满脸的血迹趋近于干涸，带着一丝诡异的苍凉。
姚落柔缓缓迈步——
“......都各自去忙吧！”
于润生终于做完了陈词，抬眼便看到姚落柔正在向着武尚而去。
见此，他连忙拒绝了弟子给他推轮椅的要追求，自行追去。
而与此同时，桃喜看着眼前的俊秀男子，面无表情的伸出了手掌，红唇微微碰触。
“吃了它，你就可以出谷了。”
“这是......”
俊秀男子没想到，在于润生宽宏大量的背后，还留着这么一手。
或者说，那蜉蝣宫宫主的心思，也太过缜密了些。
桃喜没有开口，亦没有露出任何的表情，她只是奉娘子的话来封口，没有一丝必要理会他们。
反正不吃的结果，他们自己也能预料得到。
果然，桃喜的不理会让那俊秀男子皱起了眉头，待缓缓伸手将桃喜手中的药丸接过，鼻头微动——
“......”
半点味道都闻不出来。
“谢天命主赏赐。”
俊美男子无奈，将那药丸抛进了嘴里，霎时间，一股苦涩的甘甜在口腔的内部蔓延开来。
“灵医谷的一切，你最好守口如瓶，不然你刚刚所吃的东西，便是你最后的命归之音。”
桃喜终是开口，转身便跳出了三丈开外。
俊美男子摸了摸鼻尖。
“啧，这蜉蝣宫，真是霸道。”
......
此时蜉蝣宫最霸道的一位已经漫步到了武尚的身边，她双手背过，视线在武尚的身上寸寸扫过。
这身骨，又是个学武的。
也不知道为何，那木芙蓉在变更灵医谷的时候，将其中大部分会武功的人尽数调走，留下了一堆的老弱病残娇。
而因为那些被任命堂主之类的人尽皆做了错事，所以被桃欢一窝端了。
现在还在灵医谷的深坑之中，不知生死......
灵医谷的断层，只能通过时间来修复，而她，也帮不上忙。
毕竟派蜉蝣来次守护，对灵医谷实在不利，先不说会不会让灵医谷挂上蜉蝣宫的牌子，就说这蜉蝣宫的仇家，灵医谷就扛不住。
到时候都不用她费心费力的去威胁那些走出去的人。
恐怕没人出去，那奇门八卦也坚持不了多久。
姚落柔对蜉蝣宫的敌人有深刻的认知，半点不掺水分。
“你想留在灵医谷？”
她的语气轻轻柔柔，好似情人的指尖，一丝一丝的划过你的耳畔，勾的人心痒难耐。
霎时间，武尚呆滞的表情动了。
于润生在一旁看和，没有开口。
“你想留在灵医谷也不是不可能，若是我开口，灵医应该不会拒绝我。”
姚落柔的声音压低，虽然再怎么压也不能阻止于润生听到，但她还是这么做了，毕竟——
这纯粹是给这撞傻了的武尚看的。
“你，说。”
武尚心思颇为活络，可说的话却一字一顿，听起来颇为费力，姚落柔开始怀疑他的语言能力，这怎么和喝酒了一般，还大舌头了！
“你需要做的就是，二十年，在灵医谷的外围居住二十年，看护灵医谷。”
灵医谷需要一个看大门的，你就很不错。
姚落柔双手环胸，看着那武尚的表情露出了微微的挣扎。
虽说这模样很像是在思考什么，但是姚落柔却丝毫不急，这副模样，只能说明，他很感兴趣。
而从他的反应就知道，这件事，稳了。
如此想着，姚落柔立时转身，准备离开——
算算时间，小美人应该回来了。
随着姚落柔那一言不合就转身的动作，武尚的表情都微微一顿，他猛然抬头看去，眼前黑了一片，双目无神。
“我愿意。”
姚落柔没有停下脚步，手指向后挥了挥。
于润生见此，缓缓开口。
“那你，便留下来吧，二十年过后，灵医谷欢迎你回来。”
既然姚落柔这么做，那自然是有姚落柔的道理，是矣，他顺着她的话语，她的意思，还有她所期望的，继续做下去。
武尚的眼睛蓦然湿润，跪伏。
......
翌日。
武尚推着于润生的轮椅，齐齐的看着那已经缓慢离开的黑色马车，久久没有移动。
“灵医既然不想让宫主大人走，何不再让她多留两日？”
恭敬的声音响起，于润生的长睫微颤。
“能在有生之年见上一面，已实属不易，何必再念。”
于润生的指尖根根捏起，宫主大人啊，就恍若那天上的明月，可让人日日念想，却一辈子都无法碰触，遥不可及。
他有幸服侍，有幸交谈，已是此生的福气。
于润生的眼睛缓缓垂落，看着自己的双腿，狠狠的眯了眯眼睛。
“走吧，去地牢。”
马车渐行渐远，而轮椅也在背道而驰，两者一左一右的拉远，好似终生都不能再见。
那端坐在马车外的桃喜耳尖微动，眼睛几不可察的望向了身后。
眉头颦起，眼里闪烁过不安和疑惑。
“这上面的风景，还真不错！”
还不待桃喜细细思量，那头顶上便传出了一个欢快的声音。
因得只有一个马车，所以桃欢只能跑到了车顶上去坐着，虽然桃喜和万黎身边还有位置，但她却一点都不想坐过去。
万黎太蠢了，她怕被传染。
桃欢的手指微微上抬，觉得那阳光异常刺眼。
“是么？”
闻言，万黎的眼睛眉梢都透出了好奇，若不是手中还抓着缰绳，只怕已经飞身上去了。
因得桃欢和桃喜都知道了万黎的身份，交流间便也没有过分生疏。
一时间很是和谐。
可马车内，却是大大的不同。
古四昀心有余悸的咽了咽口水，左右看了一眼，只觉得天雷滚滚，恨不得来个当场晕厥。
怎么办怎么办，柔娘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阿尧的胸前，肯定是知道了九转灵芝的地点，这要是真的打起来，他应该怎么办？
是帮柔娘打阿尧，还是帮阿尧打......
算了，只能帮柔娘打阿尧了。
毕竟反过来，他所面临的可能不是一个柔娘，而是一对夫妇结合体。
古四昀叹口气，转过头看向了李希尧的那一边，却不曾想，这一眼，便给他看出了心肌梗塞的感觉。
阿尧他在，看柔娘？
莫不是柔娘的视线太过赤果果，所以被发现了？
古四昀的脑壳现在很晕，虽然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对，但是怎么也想不出来，更别说此时他的旁边，还有一个姚落柔在捣乱。
“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城镇？”
姚落柔瞥了一眼表情开始出现迟疑的古四昀，轻声开口。
问出了一个众所周知的问题。
古四昀闻言侧头，透过那微微掀起的车帘，向外侧看去，视线环顾，肯定的开口道。
“两三个时辰。”
他现在只希望这两三个时辰里不要出现任何偏差，别打起来。
最好，让阿尧赶快离开！
古四昀的思维被打乱，他索性不再思考那令他奇怪却想不出哪里的事，转头看向李希尧，准备用最简单的方式击退李希尧的跟随。
“游弋要去哪？”
他就不信了，阿尧去的地方，会和他们丝毫不差。
总有机会将他给赶走的！
李希尧淡淡的瞥了一眼古四昀，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打算，唇角微勾，颇为义气的道了句——
“先去城镇看看，然后一路向东南方向，再去趟长安。”
“......”
古四昀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姚落柔，这话，这路线，怎么和柔娘说的丝毫不差？难道......
难道这李希尧在偷听他们说话？！
霎时间，古四昀看着李希尧的眼神也不对劲起来。
是了，他怎么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这阿尧都已经把九转灵芝拿到手了，为何还不离开？
不仅不走，还打算一直跟着柔娘。
莫不是，有所图？
古四昀的神情越发严肃，他倒是没有往阿尧发现了柔娘的身份这方面想，毕竟以阿尧的性子，若是真的有所发现，必是藏不过一天就要询问出来。
是矣，如今这个情况只有一个解释——
阿尧想对蜉蝣宫下手。
毕竟，暗影阁和蜉蝣宫处于同行，彼此竞争实属正常。如今有这么一个宫主摆在眼前，不抓起来都对不起暗影阁的威名！
古四昀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他拢在袖子那的手指轻轻击打掌心。
怪不得这一天的相处下来，总让他觉得阿尧异常的好相处，今日居然还让陌生人共上一辆马车，原来是早有预谋啊！
霎时间，古四昀的眼睛又开始仔细巡视起来。
他自以为东西细微，但却不知旁边的两个人将他的一切动作都收进了眼底，在心里乐不可支。
李希尧看了白允一眼，颇为无辜：我已经很够意思了。
他说的已经很明显了，但奈何这阿昀的智商突然拐弯，硬生生远离了正确答案。
“这车里太闷了，我出去做会儿！”
此时的古四昀可不管什么正确不正确，他现在觉得这个车厢都不安全。
若是阿尧要算计柔娘，只怕动手的，便是这辆马车，更何况他刚刚侦查，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古四昀瞥了一眼车壁下方。
这马车是批量制的，暗影阁的人出门基本都是这样的马车，只不过出行的人不同，在外侧壳子也不一样，总之，除了内里，外面的样子很少有人能看出来。
而他能发现，也是因为他坐过更多次。
他确定以及肯定，这车被后期改造了！
古四昀表情有些酸涩，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以他的武功，逃跑一流，但是打起来……
还是算了吧。
是矣，他觉得这马车外面应该更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