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突兀的趴到了桌上的桃欢,姚落柔猛然笑出了声,这么多年过去了,桃欢还是一杯倒,一点都没有变。
她和桃喜缓缓对视一眼,继续低头吃着饭食。
毕竟,只要吃饱了,才有力气揍人。
不知过了多久——
那紧闭的房门之外,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待到门栓突兀的落地,在这寂静的空间内响起了清脆的声响,虽然不大,但是分外明显。
可惜,此时那身处屋内的三人,没有丝毫的动静。
随着房门缓缓打开,门外露出了两个人来。
她们一前一后的走进,看着那正前方的桌子,无声的笑了。
老妇的视线在那已然歪斜的烧酒瓶上转了两转,才缓缓挪向另外三人,无一例外,他们全部趴伏在了桌子之上。
“成功了。”
田十三娘看着面前的一幕,没有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毕竟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她有些高傲的抬起下巴。
这些来灵医谷的侠士,或许对迷药分外敏感,可是对其他的东西——
却是一概不知。
真是蠢到家了。
老妇没有说话,还在静静的巡视过屋内的各个角落,待缓缓上前,猛然伸出了手,一把掐住了桃欢的命门。
半晌,看着她下意识弹动的指尖,才终于放下了心。
“没问题,走吧。”
老妇开口,那突然响起的声音居然颇为清脆。
闻言,田十三娘点点头,看着身前的老妇将桃欢拖拽下凳子,视线便缓缓挪移到了姚落柔的身上。
这么温柔的人,他的血肉,一定很美味。
这般想着,她径自走上前,拖拽了开来。
随着两人被陆续拽走,留在原地的桃喜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可还没等她动上一下,她的双耳先是颤动了起来。
有人?
......
月色被云朵掩埋,在陡峭的山壁之上,李希尧和万黎急速攀登。他们没有选择走山路,而是选择了最近的路线。
直上直下。
待他们终于在那陡峭的山壁边缘露头,桃欢正好被老妇从校园内拖拽出来,随着“砰”的一声闷响,被丢到了马车之上。
见此,万黎下意识瞪圆了眼。
他看着这般轻易被丢进车厢的人影咋舌,难道蜉蝣宫的人都这般的好骗么?
居然被两个小娘子弄晕?
一旁的李希尧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不管是之前的了解,还是近期从桎梏那里接触,他可一点都不觉得,蜉蝣宫好对付。
会出现今日这种情况,在他看来——
最大的可能是蜉蝣宫自愿的,或者说,故意的。
毕竟,蜉蝣宫总不会无缘无故的上路。
而且行至一半,那原本三人的马车中便突然多出了一人,而这人,又刚好会走灵医谷外的奇门遁甲阵。
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就在李希尧细细思索的时候,又是一个人影从小院里走了出来。
是田十三娘。
许是因为来灵医谷的这一路上,只有姚落柔会偶尔说句话,帮她解决实在编不下去的话语。
所以,她拖拽的动作便轻柔的多。
田十三娘缓缓喘口气。
这小郎君看着纤细,其实可壮了,不仅拖起来颇为沉重,就连这手臂,都硬的跟石头一般。
不知道,这下面的身材......
“来帮忙。”
那正要进院子拖最后一个人的老妇猛然开口,打断了田十三娘的思绪。
“是。”
田十三娘连忙点头,脚下快走几步,手臂用力,便将强壮的姚落柔托举上了马车,也就在这个时候,李希尧的视线猛然凝聚。
这人——
随着田十三娘跟着老妇进了院子,李希尧缓缓抬脚。
万黎的眼睛霎时间瞪大了一眼,一把将其拽住。
‘你干什么?’
传音入耳,让凝视着车厢的李希尧猛然回神,他的视线再次扫过那正前方的小院,脚步终是缩了回来。
‘你看到了么?’
万黎一头雾水,眼睛明明白白。
“???”
‘刚刚那被扔进去的人,好像有些熟悉。’
李希尧也没看万黎,继续传音,语气中满是不确定,而万黎却更加疑惑,刚刚那个被扔进去的小郎君,好像露出来的,只有后脑勺吧!
这都能觉得熟悉?
难不成你们还在一张床上睡过怎么的?
万黎耸耸鼻子,并没觉得那是古四昀。
‘你应该看错了吧!’
除了他们两个,应该没人能和李希尧睡同一张床了吧,毕竟,能不能活到第二天早上都要看你命大不大。
李希尧没有再出声,反而再次朝那突然窸窸窣窣的小院看了过去。
还是刚刚拖拽的那两个人。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是两个人抬着一个。
随着李希尧的视线,万黎也下意识看了过去,因为刚刚在想的问题,这一次将那被抬起的人看了个仔细。
可是——
真的没什么印象啊!
万黎皱起眉眼。
而一侧的李希尧也同样泛起了疑问,这个人的身形,确实不是他想的那副身骨,也许是他想多了。
“砰!”
又是一声巨响,桃喜也被随意的丢到了车上。
许是十分确认她们三个不会醒来一般,田十三娘她们在丢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手软,也没有往三人的身上加任何的束缚。
车轮滴溜溜转动,逐渐驶离了这座院子。
待与其有了一定的距离,万黎便直接跳了出去。
“阿......”
“我们进去看看。”
不等万黎把话说完,李希尧便直接开口,视线从那已经看不到车影的地方挪回,只身走进了身前的小院。
万黎手指来回点点,没有反驳。
而远在马车之上的桃喜,则是再次颦眉。
啊?
她费力的听了半晌,居然只听到了一个“啊”字,没有任何信息,也没有任何的语气。
以至于她根本就猜不出,这人是谁。
可是,她在不久之前,就是听出了一股熟悉的语调。
声音可以改变,可说话的语气和语调,却是难以改变的。
尤其是在她听来。
随着距离的逐渐拉远,桃喜的心思便也收了回来,罢了,既然那暗影阁的人会跟到这里来,那到下一个地点,必定还会再见面。
黑夜逐渐弥漫,马车驶向远方。
......
又过了许久,就在桃欢的眼神都逐渐锐利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马车之外,也响起了细碎的说话声。
“看看看看,这不是穆堂主么?怎么还驾了一辆马车来了?”
戏谑的声音响起,车身晃荡。
老妇一巴掌甩过,狠狠的将那掀开车帘,打算伸进去摸摸看的狗爪子给拍了下去,默然开口。
“开门。”
被打了一下的男子有些不满,咬牙开口。
“穆岑岑,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老妇没有说话,还是神色淡淡的看着一旁,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反倒是一旁的田十三娘开了口。
“朱举,你确定你要染指祭品?”
她的声音轻柔娇媚,却让那本来还要找茬的男子神色僵硬起来。
半晌,他们的后方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们怎么还没进去?”
车厢内的桃喜动了动耳朵,眼底划过一丝诧异,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因为最近才刚刚听到。
没想到,他也是这的人。
“孙才?”
朱举闻声偏过头,看着一摇一晃走过来的孙才嘲讽的笑笑。
“你就是这么空手交差的?”
孙才的脸色有些尴尬,看了朱举一眼,无奈的摊了摊掌心,他努力了,但奈何,现在的人都越来越聪明了。
“早就说你那个愿者上钩的办法行不通,还不信!”
在孙才身上找回了自信的朱举神色终于明朗,手腕摆摆,身后的看守听话的打开了大门。
“进去吧。”
他现在很期待,今年的孙才会受到什么惩罚。
......
远处的山巅之上——
“阿尧,怎么办,他们进的,居然是个山谷。”
万黎看着远处渐渐驶入山谷的马车,咋舌:这个灵医谷简直了,居然还有谷中谷。
“那是灵医谷的重地,里面生长着许多的贵重的药草。”
李希尧开口解释,可眼中也同样划过了一丝疑惑。
什么时候,这个地方居然允许这么多人进去了?而且,还要用人来看守?
随着思绪的扩散,好似一团巨大的迷雾笼罩在头顶: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灵医谷的弟子可以外出?
李希尧想的认真,而万黎却有些不可思议。
话说,阿尧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不论是之前的指路,还是之前带他去的山洞,又或者是如今的山谷。
都好像亲自来过一般。
可是,灵医谷从几十年前开始,便一直避世不出,一年也才开一次谷,而谷内的弟子又都是从小培养,是矣——
想要探听灵医谷的消息简直是难上加难。
不过也还好,灵医谷与世无争,没有人想要灵医谷的消息。
不然,可能要砸牌子了。
万黎的想法越发的偏离,再也没想起自己之前的诧异,或者说,他从心底就不愿意提及。
“那我们要怎么进去?”
既是山谷,又是重地,山谷的入口还有人把守。
真是......
“随我来。”
李希尧的眼底划过一丝戏谑,转身,足尖轻点,踩着山上的片片枝叶离开了山巅,万黎扭头,紧随其后。
......
山谷很大,这一点,从跑了一夜的马车上就能感觉得出来。
足足有四个时辰。
姚落柔的眼睑微颤,鼻尖耸动,居然又一次闻到了浓郁的茉莉花香,这太奇怪了。
满是药材的灵医谷,居然没有一丝药材的味道。
反而——
到处都是这些气味浓郁的花。
和李希尧他们的暗影阁一样,蜉蝣宫对这灵医谷也是一知半解,不仅是因为它的避世,还因为它和蜉蝣宫的渊源。
这一代的灵医,是从蜉蝣宫离开的人。
......
周围逐渐嘈杂,马车也终于停了下来。
田十三娘扭头看了一眼车厢,迟疑的开口。
“堂主,我们要不要把他们绑一下?”
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也不知道药效还有多少,更不知道在他们之中谁喝得多,谁喝得少,万一在中途醒过来......
“不用。”
穆岑岑端坐在马车上,丝毫没有下去的打算。
视线徐徐扫过周围的人群,闭上了眼。
“有这么多人在,担心什么,难道这到手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就算是它会飞,也有人将它打下来。”
闻言,在她周身站立闲聊的众人皆是挑了挑眉。
互相对视一眼,瞳孔的深处划过一丝古怪。
这穆岑岑,近来的做法越发的霸道了,难不成,她还真能当上下一任灵医?
“穆岑岑,你自己的祭品出了问题,你指着谁给你擦屁股?行事不严,就是你的作风么?”
就在众人都面面相觑的时候,终有一个女子出声不满。
那女子站在侧边,身后躺倒着一个大麻袋。
穆岑岑没有回头,也没有搭理她,一心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就你这样还想做下一任灵医,做梦吧!”
女子又是一句,让田十三娘的表情瞬间变化,她看了一眼穆岑岑那不动声色的样子,连忙反驳回去——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若是祭品出事,你能得到什么好处么?”
田十三娘盯着那女子,丝毫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就算到时候真的出了事,受罚也只能是我们所有人。”
虽然田十一娘只说了短短两句,但是却颇为的有用,受罚,是他们所有人都不愿意见到的事。
那场面,常人就算是看着都会觉得难以接受。
那呛声的女子哑口,虽然还是对穆岑岑有诸多的不满,但到底是不敢再拿这件事做文章。
......
而此时山谷的另一边,万黎看着眼前的一幕不敢置信。
这洞——
“它真的不是狗洞么?”
闻言,李希尧一眼瞥过,抬了抬下颌。
“这是山。”
谁会在山上给狗刨个狗洞,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么?就算是狗它自己都做不出来这么愚蠢的事。
万黎松了一口气。
那就行,不是让他钻狗洞就行。
他看了一眼并不打算先行李希尧,活动了一下筋骨。
“我先去了。”
说罢,他也没看李希尧的神情,蹲下身就往里面爬,霎时间,一股浓厚的泥土气味扑面而来。
他试探着往前看了看,却只有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