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舟本来很喜欢被肢体接触的, 但现在,他有一种被毒蛇亲吻的感觉,吓得闭上眼,不停发抖。
明明眼前还是熟悉的俊美到凌厉的脸, 鲜血和头发混杂到一起, 充满侵略感的神态和表情都让觉舟感到陌生。
他想躲开, 忽然感到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到自己的手背上。
觉舟起初以为是自己被吓哭了,睁开眼却看见, 一滴未成型的泪珠, 凝在周沉喻的睫毛上。
又一滴液体落下来。
这是觉舟第一次真正看到周沉喻哭。
哪怕当年收到父母的死讯,又遭受事业上的打击, 他都没有哭过。
他迟疑了几秒,就被周沉喻强行抱进怀里, 被迫去看地上散落的照片。
刚才看得匆匆,觉舟现在才发现,每一张照片上, 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的脸都被用黑笔画花了。
“这是你大一参加辩论赛的照片, 旁边那个中年男人在光明正大地看你。”
照片上中年男人的脸花了,觉舟模糊记得他是自己的一位导师, 儿女双全,家庭美满。
周沉喻翻开另一张照片, 上面的场景连觉舟自己都陌生。
“这是你参加校庆活动, 有人未经允许, 抱了你一下。”
“我时常忍不住想, 我到底哪里不讨你喜欢。高中时,你偷偷给我送早餐,我起初以为我对你是特别的。”
周沉喻声音渐低, 凑到觉舟耳边问:
“你对每个人都是这样,对吗?”
觉舟无法说话,“呜呜”几声。
青年的手轻柔地覆上觉舟的后脑,取下口塞。觉舟大口大口喘气,脖颈都泛上了薄粉,恢复自由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骂人:“傻逼。”
“怕我吗?”周沉喻的眼睛弯着。
觉舟张了张嘴,想起自己刚才看到的,关于周沉喻父亲的调查报告。
在他迟疑的几秒间,周沉喻的唇角的笑意愈来愈扩大:“怕我啊。”
不正常状态下的周沉喻看起来比往日可怕,但是他一边掉眼泪一边笑,将觉舟的畏惧消去不少。
“……你嘴里有烟味,”觉舟的嗓音微哑,“好难闻。”
明明声音都吓到发颤了,而且周沉喻最近只抽水果烟了,呼吸都是甜甜的水蜜桃味。
像是在变相否认周沉喻先前的问题。
周沉喻的笑容淡了淡。
“疼不疼?”他轻声问,手心覆上觉舟刚才摔到地毯上的部位。
私密部位被触碰,觉舟下意识躲了躲,明明痒比疼更明显,还是用哭腔和抱怨的语气说:“……好疼。”
周沉喻举起还残留着血迹的烟灰缸,重力砸到自己的腿上。
觉舟往后一缩,即使看不见裤子遮掩下的情况,但根据这沉闷的声响,也能猜测出周沉喻用了很大的力气。
周沉喻牵了牵唇角:“别怕,我不会再让你疼了。”
“你疯了吗?”觉舟战战兢兢地问。
周沉喻盯着他看,直勾勾的:“还没。”
疯子的话都是不可信的,更何况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开始恶化,觉舟一边往外躲,一边求助系统。
他今天喝了酒,方向感丧失,轻轻松松就被周沉喻抓着脚踝拖了回去。
*
当晚,觉舟是被周沉喻按在地上睡着的。
虽然说最近天凉,但是室内装了恒温设备,加上地毯的长毛很柔软,所以不会太冷。
觉舟被碰得好难受,忍不住想希求更多的肢体接触,但是周沉喻连颗扣子都不肯解开。
他身体虚,怕冷,半夜想偷偷离开,又因为卧室的门锁着,不得已又钻回青年的怀抱里。
暴露了真面目的疯子比平常更可怕,周沉喻甚至不去工作了,跟剧组请了长假,也没让觉舟的脚再沾过地。
他额头上的伤口也不去治,草草用家里的医用机器人解决,留下一小块狰狞的缺口。周沉喻就好像得了什么离开觉舟就不能活的重病一样,走到哪里都要抱着觉舟。
就连早晨洗漱时,周沉喻都要将觉舟抱在怀里,亲手帮他刷牙,硬质的电动牙刷有时候会抵到觉舟的口腔上方。只有做饭的时候,周沉喻会将觉舟放在沙发上,抱着腰贴了很久后,才去做饭。
不是圈禁。
在时刻贴着觉舟的同时,他又留下许多破绽,觉舟随时可以离开他的公寓。
但是在周沉喻家里住满7天的任务还没完成。
系统找到机会,劝觉舟离开。
觉舟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柔软布料遮盖住的皮肤比以前更加敏感了,长时间的神经兴奋,使他的意志力好像被泡进一团温热的水里。
声音也没什么力气:“再等等吧,我想要业绩。”
如果能完成这个任务,他在快穿局里的业绩会更好看。
他潜意识里认为,周沉喻不会伤害自己,所以他一点也不害怕。
但是现在离开他家的话,可能就永远都无法回来了。
周沉喻最近做的的食物都是流质,因为这样就可以将觉舟圈在怀里,一口一口喂。
吃第三口时,碗和勺子被放到一旁。
觉舟痒得哭出来,挺腰的间隙,询问他:“那个,你是不是很缺钱呀?你绑架我没用的,我父母和江鹤年的钱都是他们自己的。你不如现在放我走,我把我的画全部卖了,把钱给你。”
皮蛋瘦肉粥的味道很香。
周沉喻的骨节用力到发白,依旧只伤到了自己,没碰觉舟一根头发:“我不用。”
“行叭。”
觉舟一口一口吃完碗里剩下的粥。
在周沉喻准备去洗碗时,他又说:“我想要我的手机。”
觉舟提出来的要求,周沉喻都会无理由服从。
这次的要求让周沉喻犹豫了一会儿,不过还是拿过来了。
聊天软件里的未读消息很多,最上方是单晗薇的,觉舟没仔细看,直接找到谢温尘的聊天框。
——谢温尘再不来,周沉喻就要真疯了。
他与系统分析了一下,周沉喻突然发疯,估计是因为家庭变故。
一直敬爱的父亲欺骗了他,喜欢的男人,还被讨厌的人强行包养了。按照晋江纯爱文的套路,谢温尘一来,周沉喻就会恢复理智,然后成功he。
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上,觉舟没资格对周沉喻做出评价。无论在小世界里还是原来的世界,觉舟都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不配对遭受变故导致发疯的周沉喻指指点点。所以,他只能想到通过找谢温尘过来的一种方法。
等通知完谢温尘在几天后来接自己回家,觉舟又点开了单晗薇的聊天框。
[单晗薇:舟舟,你还记不记得我小爷爷有个儿子,刚出生就被拐卖了?]
[单晗薇:我小爷爷伤心过度,没过几年就去世了]
[单晗薇:单晗昱当时年龄小,不记事。我昨天一看到谢温尘,顿时想起了我的小爷爷,偷偷取了他的DNA,去做了血缘鉴定。]
[单晗薇:谢温尘是我小叔叔的机率是99%。]
觉舟睁大眼,发过去一排问号:[???]
系统:【剧情梗概尚未提及这一点,谢温尘应该就是单家的人,只不过因为你的到来,使他提前认祖归宗了。】
这种属于家族隐秘的事情,单晗薇本该隐瞒的。她主动告诉觉舟,估计是因为觉舟与谢温尘有一层包养的关系。
看到觉舟的回复,单晗薇很快又发来了新消息:[希望你明面上不要再将他当成狗对待。私底下随你,毕竟他也是我的小叔叔。]
似乎是害怕觉舟误会自己的语气冷淡,她又补充说:[我和他仅有血缘关系,我最喜欢的人还是你,你不要多想。]
哄小孩一样的语气。
觉舟鼓了鼓脸,他倒不是在乎这个。
既然谢温尘马上要找回自己真正的亲人,并且打脸人渣父母了,那他这个炮灰渣攻估计马上就要下线了。
他将手机藏到沙发垫下面,洗完碗后的周沉喻,又把他抱进了怀里。
……觉舟不知道到底是谁得肌肤饥渴症了。
他咬了咬舌尖,被弄得呼吸加重,很想推开周沉喻,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像现在推开周沉喻,他就会死一样。
七天还剩一小半的时间。
【不对劲。】在又一次被周沉喻贴贴时,他对系统说。
系统:【您好像已经习惯了他的触碰。】
的确,以前觉舟还是能忍耐一次两次的短时间触碰的,现在,就像被弄熟的果子一样。
轻轻碰一下,就受不了了。
【不是说脱敏治疗可以帮助减缓我的症状吗?】觉舟吸了吸鼻子。
他好像被周沉喻影响了。
但又更像是,周沉喻被他驯服了。
以前就算住在周沉喻家里,觉舟与周沉喻的接触时间也不多。现在日日夜夜贴着,清晰地发现周沉喻越来越不对劲了。
周沉喻的黑眼圈愈来愈浓了,半夜睡觉,也要将觉舟按进自己的怀里。
……就连觉舟做一些人体必需的活动,他都要在旁边强行帮忙。
觉舟从一开始的羞耻到骂人,到最后逐渐习惯了。
在七天任务时间即将结束、谢温尘马上就要来接觉舟离开的时候,觉舟收到一个消息——江鹤年回来了。
外交官先生刚从亿万光年外的星球回来,刚下飞船,第一时间就给自己的义弟打了视频通话,询问他去了哪里。
视频电话里的江鹤年风尘仆仆,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什么时候回来?”
系统提醒他,只剩五分钟,七日任务就能完成了。
“马上就回来了。”觉舟习惯性地撒娇,将这件事敷衍过去后,忽然发现江鹤年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
年轻的外交官神色冷淡,眉微微蹙着,淡色的唇抿成直线。
“怎么了吗?”觉舟点了点屏幕,以为江鹤年那边信号不好。
他的眉眼间尽是无法掩盖的餍足,耳垂犹是温香的软红。
摄像头无法照到的地方,周沉喻正靠在沙发上,帮他按摩长时间没有走动过的小腿。
“没事。”江鹤年移开目光,匆匆交代几句后,就挂断了视频电话。
临挂断电话前,江鹤年补了一句:“听说你和周沉喻最近走得近,离他远一点。”
……这是江鹤年第一次在背后讲人坏话诶。
觉舟一时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
视频电话挂断的忙音响了一声,周沉喻笑意盈盈地问:“你要离我远一点吗?”
觉舟看到周沉喻的手指在发抖,脸色也苍白些许,却还在笑。
像是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炮灰渣攻从不会顾及旁人的心情,觉舟说:“是啊,我很听江鹤年话的,而且我又不喜欢你。”
门口的铃声响了。
觉舟意识到是谢温尘来了,他还没来得及去开门,周沉喻突然抱住了他,将觉舟的头扣向自己的颈窝,十分用力,几乎要将他融入自己的血肉里。
“嗯,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周沉喻的声音微哑。
长时间没有修理,他本就偏长的黑发更长了,几乎垂到肩膀。
觉舟呼吸有些困难,用力掰开周沉喻的手指。
系统:【距离任务完成,还有一分钟的时间。】
觉舟终于挣开了周沉喻的手臂,去给谢温尘开门。
系统:【四十秒。】
打开门的同时,周沉喻就从背后再度抱住他的腰。
觉舟现在腿都是软的,所有力气都耗尽了,轻轻松松就被周沉喻抱进怀里,往室内拖。
系统:【二十秒。】
外面的少年一进来,就看见觉舟衣衫凌乱的样子。
挣扎间,觉舟衬衫最上方的纽扣崩了,露出流畅的锁骨线条。
样子一定很难堪吧?觉舟慌张地想。
眼红红的,衣服还好乱。
是一种等待折碎的脆弱感。
他仰着头,被周沉喻扣住腰,下颌颤着,与谢温尘对视。
谢温尘的目光静静落在他身上,眼睛里是黑沉的颜色。
他眼前的觉舟,与三年前在学校后巷口,将谢温尘从黑暗的沼泽里救出来的模样没多大差别。
当初一面之缘,觉舟早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谢温尘却一记记到现在。
见过光的人,如果重归黑暗的话,会堕落得更快。哪怕后来他得了疯病,在最恐怖的幻觉里,都不敢亵渎觉舟半分。
直到再次相逢,他发现觉舟与自己厌恶的人,没什么区别。
“觉舟先生,我来接您回家。”谢温尘恭敬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