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怎么样?”
学长汤宜的声音在觉舟耳边响起。
觉舟捂住自己的额头:“头好痛。”
汤宜顿时紧张起来, 给他端来一杯冰水。
觉舟小口呷光杯子里的冰水,将冰块含在嘴里慢慢咀嚼,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次离开小世界时出现了故障,他脑海里关于小世界的记忆没有清空, 十分清晰。
汤宜给觉舟送完冰水, 转头就要去忙别的事情。觉舟不好将自己的问题说出来打扰他, 静静握着杯子坐在椅子上。
“你在这里的实习工作正式结束了,”汤宜递来一纸合同, “没问题的话就签个字吧。”
合同是保密协议, 觉舟签完后,张张嘴想和汤宜说自己的记忆没被清除的事情, 汤宜却直接拿着合同急匆匆走了,临走时扔下一句:“你去门口等我。”
算了吧。
反正这次的小世界结束得快, 不会给觉舟带来什么影响。
出门时有个保洁机器人撞了觉舟一下,向觉舟道歉。
觉舟:“朕没……”
草。
他张望四周确定没人听到自己说话,明白了为什么每次任务世界结束都要清空记忆。
觉舟拍了拍自己的脸, 稍稍醒醒神, 到门口等汤宜出来。
等了五六分钟,没见到汤宜, 只见到另一个青年。
青年束着长发,神色冷淡, 目光擦过觉舟, 落在旁边的花坛上。觉舟莫名觉得他长得眼熟, 没礼貌地盯着他半天, 才想起自己在军事频道上见过对方。
是那名据说去攻打虫族的年轻上将,他的翡翠绿色眼睛很特殊,让人印象深刻。
怕被对方抓起来, 觉舟连忙转移视线,假装在玩光脑。
汤宜脚步匆匆地跑出来,抱住觉舟的肩膀晃了晃:“顾同学,我就知道你最棒了!上司说你的工作完成得很好,那位病人给你打了满分评价,听说他的心理疾病已经治愈得差不多,即将要痊愈出院了。”
“那就好。”觉舟弯弯眼睛,给自己比了一个大拇指。
为了庆祝觉舟工作结束,中午两人一起去旁边一家商场吃的晚饭。
“接下来准备做些什么?”汤宜给觉舟买了一杯桃桃乌龙奶茶。
觉舟:“继续回学校学习,我还要读书。”
是兢兢业业学生仔无疑了。
他这次打工也是为了提前体验一下生活。觉舟的哥哥姐姐都比他大个十几岁,虽说星际人平均寿命有几百岁,但年龄差一大,父母和哥哥姐姐都将他宠得不像话。
而且觉舟虽然脾气差,但是笑起来可爱啊,人生一路开了easy模式,上次傻傻地差点被拐卖到隔壁星球,朋友们就建议他去找个工作试试。
不求能改变性格,至少要增长社会经验。
不过有学长在工作上带着,觉舟感觉自己毫无变化orz。
“这样,有谈恋爱的打算吗?”汤宜八卦地多问了一句,因为有几个同事偷偷向他打听觉舟是否单身。怕觉舟被影响,汤宜一律回答不清楚。
“我家人不准我早恋。”
看到汤宜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觉舟也很难为情地说:“他们觉得二十五岁之前恋爱都算早恋,我也很想……唉,我今年都二十二岁了。”
汤宜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吧,小顾同学,多大人了还要听爸爸妈妈的话。”
觉舟咬住奶茶的纸吸管:“我也没吧。”
他爸妈还不准他熬夜打游戏了,觉舟天天干这事。
汤宜:“晚上要不要去干点刺激的。”
觉舟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听爸妈话的乖宝宝,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等天一黑,汤宜转头就带他去了一家音乐开超大声的夜店。现在是夏天,夜店里的人穿得都挺少,在彩色的灯光里蹦迪,吵得觉舟眉头微皱。
觉舟一直不是那中乖乖好孩子,叛逆期时天天逃学。上大学后他去过不少次清吧,夜店也去过几次,不过身边都跟着一大帮朋友挡酒。
大家都知道他酒量差,哪怕有人上来搭讪,会有朋友帮忙拦着。
觉舟小时候被虫族绑架过。
父母带他出门时,转身一个不慎,觉舟舔着棒棒糖就被虫族绑架走了。那艘飞船上同时被绑架了很多人,除了觉舟,其他人都不幸在虫族的星球遇难了。觉舟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被救回的了,只记得自己发了三天的烧,醒来后失踪的记忆忘了大半,从此一直被噩梦困扰。
大学室友都知道他这个毛病,因为半夜觉舟经常蜷着身子缩在床板内侧,眼泪把睫毛沾得湿乎乎的,一边哭一边身体打颤,看起来特别可怜。而且他哪怕还在梦里,都注意咬着嘴唇低声哭,从来不会打扰其他室友睡觉,哭醒了就坐在床上,曲着腿边抽噎边掏出板子练习画画。
就特别招人心疼了。
觉舟靠一张落泪的偷拍照片上了大学论坛校草评选第一名,断层top那中。
以至于学校里许多老师和同学都以为觉舟是那中娇娇弱弱爱哭的类型,半路遇到了态度都会温柔几分,熟了之后才知道觉舟特别叛逆。
汤宜只是觉舟高中时的学长,并不知道觉舟不能喝酒,拥着觉舟的肩膀走到吧台前。他和调酒小哥认识,招呼对方给觉舟调一杯长岛冰茶。
调酒小哥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第一眼见到觉舟,还是忍不住眼前一亮,边调酒边提醒:“长岛冰茶酒精浓度很高,容易醉。看好自己的杯子啊,可能会有人偷偷往你杯子里加东西。”
放了冰块的酒杯被推到觉舟面前。
汤宜陪觉舟坐着聊了会儿天,就跑去舞池蹦迪了。
觉舟眼睛一直眯着,怕被灯光闪到。
旁边过来一个穿花衬衫的姐姐,笑着问觉舟:“第一次来这里?”
“嗯。”觉舟点头。为了缓解紧张,他喝了口杯子里的酒液。
舌尖有些发麻,觉舟适应不了这中味道,用力闭了闭眼。
姐姐点了点他的酒杯:“下次别点浓度这么高的酒。”
“好。”觉舟眼前已经开始花了,看人出现了重影。
那位姐姐叹了口气:“你朋友在哪,我送你过去。也不知道你朋友在想什么,这么不负责,竟然放你一个人在这,要是碰上坏人了,被拆着吃掉都不知道。”
觉舟带着醉意,闻言委屈地说:“我就是坏人。”
姐姐笑了一声,拉着觉舟的手臂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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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疼……
这是觉舟睁开眼睛后的第一想法。
记忆都是断片的,像坏了的旧录像。
酒店的窗帘是白色的,外面金黄的光透进来,明亮透彻披了一层在被子上。
觉舟指尖攥紧被子,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他遇到小说里的经典剧情了。
浴室里传来水声,不需要去看被蒸腾水雾模糊了的玻璃,光从身上传来的不适感,觉舟就能判断出。
跟自己睡了一晚上的是一个男人。
又不是刚成年的学生弟了,觉舟匆匆拿起旁边的衣服套上,很有安全意识地打开光脑,给自己预约了一套医院的检查项目,忍不住骂了声脏话。
光脑上还有几十条未读消息,一半是汤宜发来的,问他去哪了。
觉舟总不能跟他说自己酒后乱性,把别人睡了吧。
虽然从体位上来看,他是被睡的,但还是难以自制地对那个陌生人产生愧疚感。都是成年人了,也是在你情我愿的情况下酒后做这中事情,但是模模糊糊的记忆提醒觉舟,昨天晚上醉酒后是他主动请求对方的。
“我怎么这么蠢啊。”觉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很难过地垂下头。
未等他套上裤子从床上下去,浴室的水声响了。
高大的青年推门出来,恰好与觉舟对视。
恐怕对方也没经历过这中事情。
青年喉结轻轻滚动,似乎跟觉舟一样在心里组织语言,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但耳朵几乎烧得通红:“……你好。”
他的头发很长,束了起来,显出一副,让觉舟找不到贴切形容词的,冷淡贤惠感。
觉舟认出他是谁了。
是自己昨天早上,在快穿总局门口见过的那位上将。
这也太巧了吧。
“对不起,身体上有哪里不舒服吗?”这位年轻的上将问。
有别于之前见面时一丝不苟的严谨打扮,他现在穿着松垮舒适的衬衣,最上方的扣子解开,露出一小截锁骨,锁骨上面落着清晰可见的牙印。
应该是觉舟咬的。
“还好。”觉舟咽咽口水,艰难地说,并不想知道对方是为什么而道歉。
上将用翡翠绿色的眼睛静静注视他一会儿,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觉舟拉了拉自己身上短得过分的衬衣,跪坐在床单上,做了几秒心理准备——
他脸色通红,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微弱到近乎气音:“我的身体很健康,上个月刚做过检查,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把我的体检单找给你看。”
话音落下,觉舟就想打开光脑查阅自己的体检记录,动作间牵扯到腿根,疼得“嘶”了一声。
真是好羞耻啊。
觉舟长这么大第一次经历这中事,话都不会说了,恨不得捅自己一刀把时间回溯到昨天晚上。
“嗯,我和你的情况一样。”对方的声音清朗。
这点觉舟在认出他的第一眼就没放在心上了,因为攻打虫族的部队几乎每周都要进行全套体检项目,基本上不会有什么身体疾病。
似乎是觉得自己太冷淡了,这位年轻的上将低下头,指尖捏住自己发热的耳廓,“你好,我叫秦且章。那个……我昨晚帮你洗过澡了。”
房间里又陷入沉默。
“……昨晚辛苦你了,”觉舟声音弱弱,“既然没事的话,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