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眼前的夫人来头不小,新班主不敢怠慢,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平德后将人迎进楼里的一处雅间中。
“夫人您先在此处稍作休息,我这就去找少东家。”
楼里张灯结彩,光影交错,隔绝了外部的湿冷的空气。
鹤双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这才接过云夫人脱下的围巾。
云夫人坐在丝绒红背椅子上,打量着四周,发现雅间空间虽然不大,可却五脏俱全,并且一眼望去便能将戏台看的一清二楚。
左手边上坠着一块青竹片,上面刻着“有事请拉动”五个字。
右手边是一个茶桌,正中央有一顶精巧的香炉正升起缭绕的烟雾。
云夫人来了兴致,轻扇着手将烟气挥至鼻前轻嗅着,扑面而来的是一阵极为清馨的芳香,随着芳香的淡去,留下了丝丝缕缕的淡雅清香,令人心安神宁,脑中也清醒了几分。
对调香略懂一二的云夫人竟未能准确识出这其中的原料。
心下,她对止桑的喜爱又多了几分。
而此时的止桑正在后台检查一会儿登台唱戏所要用到的道具与服装。
听到云夫人来找自己后,她将手中的刀枪放回原处,勾下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
戏台之上,锣鼓声急,喊杀声密,群英战之酣境。
刘关张三英正紧锣密鼓地大战着吕布,刀枪剑戟四样兵器轮番起舞,原来还觉着挺阔绰的戏台眼下顿觉小了。
一楼的看客们双目聚精会神,脸上涨红,时不时地拍手叫好,跑堂的小二们穿梭其中,将杯中空了的茶水续满。
止桑双手撑在栏杆上,静静站在云夫人右侧之前。
“止小姐,前些日子多谢您搭手相救,云娘才能捡回这条贱命。这几日身子好多了才前来与您致谢,望您不要介意。”
云夫人推了推桌上堆砌极高的礼盒,柔声道:“今日来除了恭贺您戏院开业,其实还有一桩生意想与您谈谈。”
止桑转过身,拉开云夫人对面的椅子,随性坐下,替她在空了的杯子中重新斟了一杯茶水,抬眼看向她,笑道:“不知云夫人要与我谈什么生意。”
“戏院的生意。”云夫人喝口茶,“明年开春统帅五十岁生日宴,想包下您的戏班子前去贺演。”
她看了眼垂着眸子轻轻吹着茶杯的止桑,又啜了一口,“统帅极爱听戏,前几年还捧红了一个叫仪苏院的戏班进北城给大总/统贺寿,过后便是火遍整个华夏之地。当然,若是您不愿意便罢了,”
止桑抬起茶杯的动作略顿一下,装作没有听懂这话语中的威逼利诱。
她饮了一口后,打个哈欠,举手伸了个懒腰。
忽然,外面传来脚步声。
进来的是年轻的新班主,谢盛白。
“云夫人,”谢盛白打了声招呼后,附耳在止桑一旁,小声禀道:“少东家,门口来了个自称是梁又晴的小姐,她带着好些个贺礼,是否将人迎进二楼雅间?”
止桑听后只好与云夫人先行告退,带着谢盛白走向门口。
两人默默地快速大量着彼此。
梁又晴看着眼前这个姿色平平,丝毫看不出有任何不妥之处,仿佛她一开始便是这般长相的女孩,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落地。
止桑见她身旁的保镖不是丁来,换成了一个更加魁梧的中年男人。
“止小姐,恭贺你戏院开业。”梁又晴说完亲昵倾身向前地抱着止桑,在她耳边轻语道:“前段时间手下不懂事冒犯你了,来给你赔个不是。这往后啊,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过去那些事就翻篇吧。”
止桑没想到梁又晴这位掌中明珠会屈身亲自来与她致歉。
梁又晴也没想到止桑搭上了青帮的线。
她不想再重蹈覆辙像上辈子因她的缘故一般将整个家族拉下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低头而已,她早在异国他乡习惯了。
止桑没再和她计较,示意谢盛白将东西收走后,带着梁又晴进了楼里。
梁又晴的出现,引起了一小波惊动,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和名门权贵的大小姐同看一台戏,心下对这个景阳楼又高看了几分。
在雅间等人的云夫人自然也知晓了。
她轻叹一声,虽有些惋惜止桑答应的几率并不大,可却也替她高兴,不用掺和到这团乱糟糟的事来。
思及此处,她便放宽心专心看着台上的戏剧了。
......
许是天气愈发恶劣,前来看戏的人也越来越少,倒是有不少打扮时髦的女士前来询问之前送的口脂是否有售卖的,小二们让她们在明年开春时来领取一张纸券,等少东家的铺子开了便会能凭借着纸券购买口脂时赠送一份香膏。
见着今日厅里零星几人,索性等客人走了之后止桑就给小二们和乐师们放假了。
让他们等年初七了再回来,走之前还给他们结了整一个月的的工钱,当做是给他们的新岁添头。
众人感谢不已,好话跟不要钱似地接二连三炸在止桑耳边。
等人走完后,平德从台上跃下说了几句止桑花钱大手大脚的话,都被止桑笑着给人推回了后台卸妆去了。
众人收拾完毕,止桑跟着黄英武在后厨也忙得差不多了。
将烧的炙热的炭火用铁火钳放入烟囱里,在加上喊匠人打造的老式铜锅,今年冬天的第一顿火锅便就此而成了。
喊上几个年轻的小伙把四张茶桌拼成一块后,将厨房里将锅子端出去。
一时间,整个厅里都弥漫着浓烈扑鼻与霸道至极的香气。
因着今天的武戏较多,这会儿大伙脸上还红扑扑地。
十来双眼睛看着这红艳艳地锅子与桌上琳琅满目的食材都齐齐咽了咽口水。
最馋的还是景阳楼左右和后方三侧的铺子,天知道止桑和黄英武在后厨炒底料的时候,当辣油的醇香,酱料的浓香与底料的鲜香混作一块之时,激发出的香味有多么疯狂地刺激着味蕾,口中的分泌物那叫一个分泌的不停。
好不容易等这股霸道勾人的香气渐渐散去,结果当从学堂将阿和接回来的谢盛白打开紧闭的院门之时,那股猛烈的香气直接窜出到街道上。
就连路过的人都忍不了了,一个男人追在谢盛白身后问:“谢班主,今日你们戏院又做些什么好吃的了。”
这个又字用的极为巧妙。
常去景阳楼的都知晓,他们的少东家经常会在后厨里琢磨些没听过但却极为美味的吃食,做好后还会让小二端给客人品尝,不收一分钱,但要他们给出评价,说是收集改良的意见。
因此,平日里有不少还是冲着今日少东家又出什么好吃的念头去的。
这也造就了景阳楼从各家戏班里杀出重围,有点春暖花开的景象。
谢盛白脑子一转,让阿和先进去,朝问他那人笑呵呵道:“谢某有幸听闻,今日少东家给大家伙们准备的是“火锅”。”
穿着呢子大衣的男人拍拍肩上的积雪,跳到景阳楼门口,极其自来熟地将手搭在谢盛白的肩膀上,问他,“火锅?何为火锅?”
谢盛白将昨天止桑介绍的话重组一遍:“就是等铺着炭火之上的锅子里的一白一红的汤底烧开了之后,将自己想吃的菜刚入其中,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将其夹入碗内,裹上按自个口味调配好的蘸料,在送入口中。”
“在这寒风刺骨的冬日里,吃上这么一口热乎乎的锅,在与亲朋好友天天说地,啧啧啧,胜似神仙啊。”
谢盛白说完便立马转身,急匆匆将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挪下,有些不好意思道:“先生抱歉啊,我这赶着回去吃饭呢,再晚一点怕是就没份了。”
“诶诶诶,你别跑啊。”男子连忙拽住他,“这样吧,你进去问问你们少班主,能不能再加个人?我是良友出版社的主编,这样,我免费帮你们写上一篇文章,你让我进去。”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谢盛白,随后又猛吸了一口空气中的味道,咽下口水,直言道:“这香味,简直馋死人了。”
谢盛白看了眼名片,将人带进楼里,让他稍作片刻,他去问问少东家。
胡蒙站在原地如坐针毡,耳边传来碗筷撞击之声,鼻尖又盈满了香味,看着眼前红油汤火锅里白嫩嫩的鱼片被一捞而光,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流连忘返之色,他乎感怎么等的这么漫长。
......
在半个月后,在胡蒙的那篇长达千字的文章的帮助之下,亭阳火锅店开业刚准备点鞭炮的时候,门口就已经排起了长队。
照例给排队的客人和看热闹的居民们发了几颗糖果,止桑悠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眼前的人数,远远超出了她的预计,估摸着大约是临近年关大伙都闲下来了。
于是她运转内力,确保将自己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感谢各位朋友们的热情捧场!今日消费一律给大家打半折,每桌在赠送一道最近新研制而出的小酥肉。”
听到半折还有赠品,原本还有些踌躇不决的人,便也狠下心来加入其中。
无他,胡蒙的那篇文章实在是看的让人口齿生津,垂涎三尺。
而从铺子里传出的味道也为辜负他们的期待,只要经过,自己的脚步便会被狠狠地勾住。
止桑站在门口,笑着将人迎进她两个月前就连人一块盘下来,没怎么翻新只是换了一款招牌的三层酒楼里。
等门口没人了,她才发现,自己脸都快笑僵了。
于是揉搓着自己的脸蛋,恰好与朝这边走来的鹤淮序对上了眼。
见对方狐狸眼里满满的笑意,止桑白了他一眼,继续暖着自己被风吹地僵硬的小脸蛋。
鹤淮序原本因云夫人二公子将纱厂营业地直直下滑了两成的怒气在此刻消减了不少,他将伞收起,走到止桑跟前,将身上的围巾去下,围在她露在外头修长的脖子上,巧笑道:“少东家好像不大欢迎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状态不大好,所以没有来得及更新
小天使们久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