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噼啪落在伞顶,珠链似的往四面坠。
云辞趁机又多看两眼,耳尖一点红,在他的注视下迅速蔓延至耳垂。
不仅热,气息也跟着开始不稳。
偏偏这个时候,一只冰凉的手突然碰了碰那只耳朵。
焉岐脚步一停,低下头,正撞上云辞好整以暇地看自己,手抵着他的胸膛借力支起身,靠近他耳侧,吐气如兰,“到底是热,还是因为其他?”
眼尾上挑,眼中好似蒙上一层薄薄水雾,在这方寸之地诱惑着自己。
焉岐双手收力抱紧人,声音比以往要更喑哑,“当然是因为小少爷漂亮。”
抱着这么漂亮的人,哪有不动心,不脸红的。
他的话中规中矩,又在云辞意料之外。
居然没有借机说其他肉麻的话,也没有动手动脚,意外地很正人君子。
云辞果断放弃逗他的打算,弯了弯眼,安心窝在人怀里,完全不知焉岐心里又是怎样一番煎熬。
回到主院,小吴远远候在门口,看见人两步迎上去,接过少爷手里的伞,焉岐再将人放下去。
“这雨下的可真大,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晴天的。”小梅抱来毯子嘟囔一阵,瞅见江岐腰以下都湿透了,又找来一条新的毛巾,让他赶紧也擦擦,去换衣服别感冒了。
“我没事,”焉岐接过毛巾摇头,“小少爷怎么样。”
他这一问,小梅的注意力又都回到少爷身上,麻溜地去找杨医生。
一路被人抱回来,云辞其实也就只有衣角和鞋面湿了,饭前测了两次体温,都没有出现发烧现象,实属万幸。
不过以防万一,还是给准备了姜汤驱寒。
“给江岐也备一碗。”云辞抱着姜汤吩咐王嫣,说完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这不用他说,厨房也会准备。
云辞想收回这句话,再抬头,王嫣已经走了。
算了,好歹将他抱回来,这也算是老板对员工的一种体恤吧。
云辞喝完姜汤,窝在躺椅里听雨声。
距离他到家已过去大半个小时,贺钧年才又发来消息:「到家没有,有没有被淋湿?」
真的谢谢,如果这个点还没到家,他已经淋成落鸡汤了。
云辞正要回,贺钧年紧跟着又发消息,话里话外都很吃惊:「你走得早不知道,后来居然是个外国公司中标!」
……这一瞬间,云辞特地想问候他,他这脑子是不是2G的,缓冲加载到现在才down下来。
明明就在现场,却只记得宋闲玉背刺他这一件事。
但又不得不说,宋仁轩这次倒真是胆大,居然不怕得罪贺家?
吃过午饭,雨依旧下个不停。
云辞心血来潮到书房,找之前没看完的推理小说,拉开抽屉寻书签,无意看见一封邀请函——是他上次去宋家收下的慈善拍卖邀请函。
他忽然想起Leona和她先生唐知节。
没记错的话,唐知节是国内有名的珠宝大亨,而这样一个人,竟会出现在宋仁轩的生日宴上。
“难怪。”
贺钧年也不算太蠢,撒了那阵气后也渐渐回过味来,很快就查到宋家最近联系频繁的人物,唐知节。
他将这个发现立刻炫耀似的发给云辞。
「听说唐知节近期要举办一场慈善拍卖,他邀请你了么。」
云辞眉心微跳,反问:「他没邀请贺家?」
这一句之后,贺钧年整整十分钟都没再发来新的消息。
云辞就明白了,邀请是肯定邀请的,只是没邀请他。
毕竟Leona很讨厌不讲礼貌还抽烟的人,恰好宋仁轩生日宴那天,贺钧年全占了,不止是他,包括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应该都没收到。
而且他有一点说错了,慈善拍卖会的发起人,是Leona。
主人发帖,自然只会给自己顺眼的。
十分钟后,手机再次震动:
「邀请函被我哥抢走了。」
后附一个大哭的表情包。
紧随其后。
「唐知节肯定会给你发邀请函。」
「你身体不太好,拍卖会又不比今天的竞标会,鱼龙混杂,万一出点事都不得了。」
「你要不,将邀请函给我,到时候,我去拍个宝石送给你。」
短短几句话,云辞三观被再次刷新。
本以为贺钧年顶多想让自己带他去,没曾想,竟是要他让出邀请函!
真有意思。
云辞直接回他:「我去。」
贺钧年:「那正好,你带我。」
云辞:「我带婷婷去。」
两条信息一前一后。
贺钧年发来大为震惊的表情包,「婷婷?张婷婷?」
云辞:「嗯。」
贺钧年:「她不是你家司机的女儿么。」
云辞:「是。」
贺钧年开始劝:「阿辞,不是我说,你带司机的女儿出席这种拍卖会不好,这哪是她那种人能去的,而且我才是你男朋友啊。」
他这个头衔怎么来的,自己没点数?
「婷婷很好。」发完这句,云辞不再理会贺钧年,以免自己被气死。
随后就去找了张婷婷。
父女俩正在某景点打卡吃午饭,看到云辞发来的消息,张婷婷二话不说高兴应下。
答应了才想起跟老爸说这事。
“少爷能带你去见世面是好事,”张叔不反对,但还是有点担心,“你可别跟在家里那样,别给少爷添乱,知道不。”
张婷婷嗦着面拿手机P图,嗯嗯哦哦,应得极其敷衍。
朋友圈里就属她最闹腾,大热的天去爬山,过玻璃栈道,去水族馆看水上秀,给她老爸带上兔耳朵。
看张叔一脸生无可恋还得陪闺女瞎胡闹,云辞不禁笑出声,眼底满是艳羡。
放下手机再去看窗外,暴雨持续冲刷着落地窗,形成一道蜿蜒流动的水帘,只隐约瞧见屋外树木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云辞倚靠着躺椅,看着书,伴随哗哗雨声慢慢阖上眼。
-
焉岐一口气喝完小少爷命人准备的姜汤,亲自去二楼向人道谢。
走到茶屋门口,门只虚虚掩着。
推门进去,特地发出脚步声也不见人回头,走到躺椅边,焉岐才发现小少爷已经睡着。
轻唤两声没动静,索性在椅边半蹲下来。
毫无防备睡着的小少爷是真的很乖,呼吸都很轻很浅。
他盯着看了有一会儿,试探着伸出手摸向小少爷的头发,青丝细软,却也不是一拉就断,可见平时保养得很好。
睫毛浓密纤长,脸上也是一点瑕疵都没有,白白嫩嫩地,吹弹可破。
放在头顶上方的手缓慢移到脸上,焉岐生怕把人吵醒,极轻地点了一下。
很幸运,人还在睡。
眼下乌青要比之前淡很多,最近应该很少再失眠。
肯定是之前给的泡脚粉起效果了。
想到这儿,焉岐无声勾起唇角,目光顺着鼻头落到那张唇上。
两片唇瓣极薄,是淡到几乎看不出的粉。
指尖落到上方,下车后的那个公主抱再次浮现眼前,一想到靠在怀里的小少爷朝自己说话,气息都灌入耳中,焉岐呼吸明显加重,只能靠用力攥紧手心,默念静心咒让自己冷静下来。
“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
是以,凡所有所相,皆是虚妄……”
忽然,睡着的人转过头,唇瓣极快地擦过他的唇。
啪嗒!像是什么东西崩断了。
焉岐登时屏住呼吸,脑子里的静心咒被刚刚截取下的画面代替,一遍一遍滚动播放。
到最后,由于播放时间过长,主机烧了。
整张脸迅速爆红,一路从脑门蔓延到脖颈以下,焉岐慢几拍地站起身,摸向自己的唇,倒退两步,仓皇逃出门。
屋内再次陷入安静。
直到搁在腿上的书掉下去,发出了声音,云辞才从睡梦中醒来,弯腰捡起书,房门被人叩响。
沈管家看眼走廊,进来,“你跟焉岐说什么了?”
低头捂着嘴,跑得比田径选手还快。
云辞捡起书,浅浅皱眉。“他有来过?”
书签夹在刚刚停留的一页,手机在他右口袋里,桌上的茶冷了没有换。
他来做什么。
“人刚走。”沈管家莫名心生怪异,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摇摇头,转手将福利院老建筑拆除重建的进展报告给他。
“最近有批物资要运往幸福之家,少爷要不要随行去看看?”
云辞接过报告,狐疑抬头。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婆婆也没理由将你拘在家里,”沈管家是看他近两个月难得除了上学,出了两趟门,“福利院里都是些小孩子,也不会有人特地到那里抽烟,出去走走转转,总比天天闷在家里好。”
之前沈管家是怕有人趁他出门害他,加上云辞本身身体不好,如今她看少爷很有自己的想法,又有那个以一敌八的焉岐在,必不会出什么事。
云辞看完报告再给她,“我想想。”
“好,一切都看你安排。”沈管家也不是急着催他一定要出去。
这件事先放一边,云辞每天依旧投入到枯燥乏味的工作中,央求他两次无果后,贺钧年就没有再因拍卖会的事来烦他,倒是每天都会给他发早午晚安问候。
云辞看了,随手删除。
三天后,跟老爸玩儿了整七天的张婷婷,带回一整箱小玩意。
张婷婷送了云辞一只腰枕,“云哥,听小梅说岐哥最近很奇怪啊。”
“是很奇怪,”云辞跟可达鸭默默对视半晌,将它放到腰后,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最近总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