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钧看到怀孕的母亲,原本冰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
他走到吕迎荷面前,三言两语便将言颜如何不孝,如何打断吕氏的手,还拒不认错的事情说了。
吕迎荷听他说完这些,整个人都惊讶不已。
显然她也没想到言颜胆子会这么大!
惊讶过后,她又愤怒起来。
因为言颜刚才竟然拿他儿子的名声做筏子,这让她如何能忍。
于是不能忍的吕迎荷没顾忌自己还怀着身孕,怒气冲冲就朝言颜跑去,伸手就想要扇言颜巴掌。
然而言颜哪里会任由她打自己,当即往旁边一躲。
吕迎荷没想到言颜这个窝囊废会躲开,导致她没打到言颜,自己反倒顺着力道直接往前栽去,肚子直接撞在一根木料上。
下一秒,凄厉的惨叫在院子里响起。
事情发生的非常突然,所有人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全都呆住了。
直到吕迎荷哭喊着‘孩子’,众人才回神。
言颜距离吕迎荷最近,但他并不想帮吕迎荷,对方这是害人不成反害己,他又不是什么圣人,怎么可能还去帮对方。
吕氏倒是想帮忙,可她的手腕痛得厉害,根本没办法帮吕迎荷。
最后是言钧跑过来,才将吕迎荷扶到屋子里。
言家接二连三发出惨叫声,很快便引起了邻居的注意,他们好奇地过来查看情况。
当看到言家的情况后,他们连忙跑去地里通知言父和言胜。
不过没等他们先赶回来,言霜蓉便带着村里的老大夫回来了。
这老大夫姓吴,是言家村少有的外姓人,他是几十年前逃难来的言家村,靠着一身医术,才在言家村扎根下来。
吴大夫是被言霜蓉叫来医治吕氏断手的,所以他一进门看到吕氏,就径直朝吕氏走去。
他正准备开口询问吕氏伤势,就被吕氏打断了话。
吕氏满脸急切道:“吴大夫,你快给我儿媳看看!”
闻言,吴大夫有些懵,不是说吕氏的手断了么,怎么又变成吕迎荷了?
随即他又想到吕迎荷也姓吕,估计是言霜蓉这小孩子没讲清楚,才让他误会了。
想通之后,吴大夫赶紧跟着吕氏朝屋子里走去。
此时吕迎荷正躺在床上,唉哟唉哟的直叫唤。
言钧看到吴大夫出现,赶紧将吕迎荷的情况说了一遍。
吴大夫听完,更加确定是言霜蓉那丫头没将清楚情况,不过言霜蓉才五岁,他又不好责怪对方,只能坐下来先给吕迎荷把脉。
吕迎荷确实动了胎气,她运气不错,并没有撞在尖锐的木料上,所以孩子算是保住了。
“孩子没有大碍,接下来喝点安胎药,再好好养着就没事了。”
吴大夫看了眼言霜蓉,继续道:“我这次只带了些伤药过来,并没有带安胎药,你们等会儿去我那里拿。”
听到孩子没有大碍,吕氏等人都松了口气。
吴大夫交代好这些,便准备离开,却被吕氏叫住了:“吴大夫,你再给我看看手腕。”
吕氏的手腕此时已经红肿一片,她方才因为惦记吕迎荷肚子里的孙子,才强忍着疼痛,让吴大夫先给吕迎荷诊脉。
现在确定吕迎荷并无大碍,她自然就开始关心自己的手腕了。
吴大夫看到她断掉的手腕,又吃惊地看了言霜蓉一眼,原来这丫头没说谎,吕氏的手真的断了。
他给吕氏检查了一下手腕,发现对方只是脱臼。
这对他来说,算不得多严重,三两下便将吕氏的手腕给掰正了。
随后他拿了几贴膏药给吕氏,交代对方贴在手腕处,又拿了言钧给的银钱,这才准备带着言霜蓉离开。
没错,言霜蓉被安排去他家拿安胎药。
院子里,言颜听着屋子里传来的说话声,大概知道了吕氏等人的情况。
此刻看到吴大夫带着言霜蓉出来,他也拉着言桥上前,请吴大夫为言桥诊治。
言桥刚才被吕氏打得满身是伤,脸上红肿的五指印现在都没消。
同是一个村子的人,吴大夫自然清楚言桥父母双亡,被爷奶赶出家门,然后被言家收养的事。
原本他还感叹过言家心善,结果现在看到言桥脸上的巴掌印,不禁在心里暗暗摇头。
他叹了口气,取出一瓶膏药递给言颜,然后说道:“这膏药你给他涂在伤患处。”
“多谢吴大夫。”言颜感激地接过膏药,然后问道,“不知这膏药多少钱?”
“二十文钱。”吴大夫回答道。
听到这个回答,言颜在心里松了口气。
他走到原身房间里,挪开墙角那张陈旧的木桌子,然后撬开墙壁地一块砖,从里面掏出一个钱袋子。
这是原身藏的私房钱,里面只有四十多个铜板。
以前他做木工挣得那些银钱全都被吕氏收刮走了,现在这点私房钱是他收养言桥后,才慢慢攒的。
原本他无妻无子的,根本没想过存私房钱,现在有了言桥,他非常喜欢这个儿子,免不了要为对方打算一二。
他身为木匠,只要能接到活,就不愁赚不到银钱。
大笔的银钱他不敢瞒着吕氏,但是偶尔接点散活,挣的几个零碎铜板,他却悄悄隐瞒下来,并将之藏起来。
原身今年已经二十五岁,家里依旧没有给他娶亲的打算,他很明白吕氏是不打算给自己娶亲。
连自己这个亲儿子,吕氏都能做到这一步,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到,将来言桥长大以后,吕氏同样不会给言桥娶亲。
如今言桥已经成了他的儿子,他自然不能干看着言桥同样成为老光棍。
所以他开始悄悄攒钱。
他攒了好几个月,才攒了四十多个铜板。
言颜看了眼钱袋子里的那些个铜板,抿了抿唇,看来要尽快找个挣钱的法子,然后带着言桥从言家搬出去。
思衬着接下来该怎么做的同时,言颜从钱袋子里摸出二十个铜板,然后又将剩下的钱袋子放回去。
他将木桌子位置复原,扫除了一下桌子移动的痕迹,这才走出屋子。
院子里,吴大夫无奈地站在两个孩子中间,言霜蓉满脸愤怒,时不时伸手想要打言桥,言桥扯着吴大夫的衣角,躲在他身后。
看到言颜从屋子里出来,言桥赶忙朝他这里跑来。
言霜蓉下意识追过来,却被吴大夫拉住了:“好了,你还要跟我去拿药!”
这话一出,言霜蓉脸色变了变,到底没有继续过来欺负言桥。
言颜牵着言桥的手,走到吴大夫面前,将二十个铜板递给他。
看到言颜拿出的铜板,言霜蓉脸色再次变了变,她看了言颜一眼,咬咬牙,什么也没说,跟着吴大夫走了。
等这两人走后,言颜带着言桥回到屋子里。
这屋子原本是原身一个人住,后来多了言桥,就是父子俩一起住。
说起来,言家的日子在村里还算殷实,他家有十多亩水田,二十多亩旱地,再加上原身做木匠也能挣不少银子,家里人基本上吃喝不愁。
正因为这样,言家才有钱送言钧去学堂念书。
也因为这样,言家没有多余的银钱修建屋子,以致于言家人并不多,却也有些住不开。
言家除去主屋,还有四间屋子能够住人。
按照惯例,应该是言父和吕氏住在主屋,言胜夫妻俩一间,原身一间,剩下两间分别归言钧和言霜蓉兄妹俩。
这样一来,刚好能住下全家人。
可偏偏言钧想要一间书房。
他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吕氏眼里的文曲星下凡。
如此一来,他想要一间书房而已,吕氏当然要满足他。
吕氏当初还想让原身将屋子让出来,给言钧做书房,只是被言父阻止了而已。
言父当然不是心疼原身这个儿子,他只是比吕氏看得清形势,知道家里还要靠原身挣钱供言钧念书,不能把原身逼急了,所以才会拒绝吕氏的提议。
最后一家人商量过后,将言霜蓉的屋子充作了言钧的书房。
对此,言霜蓉自然是不满的,她大闹了一场。
只不过闹到最后,她依旧没能争得过言钧,还挨了吕氏一巴掌。
也是因为这件事,让言霜蓉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她大哥在家里的地位绝对不是她可以撼动的。
她只能委委屈屈地跟父母挤在同一间屋子里。
连她都没有单独的屋子,言桥当然更不可能有。
好在言颜有,他和言桥两人待在同一间屋子里,并不会显得拥挤。
言颜小心翼翼将言桥的外套脱下来,然后拿出吴大夫给的伤药膏,涂抹在伤处。
看着言桥身上新旧不一伤痕,言颜越发心疼这个孩子。
一想到原身记忆里,这孩子并没有好好长大,而是在几个月后,死在了言家,言颜心里越发坚定要尽快带着这孩子离开言家这个狼窝。
从原身记忆来看,当时原身外出给别人送家具,回来就听说言桥在院子里玩耍,不小心磕破了头,然后失血过多而死。
但言颜今日所见,言桥的死到底是不小心还是人为,着实有待商榷。
就在言颜满脑思思索这些事情的时候,言父和言胜终于匆匆赶回来。
两人回来的时候,动静不小。
言颜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去了吕迎荷的屋子里,他想了想,知道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便对着言桥道:“接下来你乖乖呆在屋子休息,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别出来,好吗?”
言桥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眼里满是担忧。
看到他这样,言颜忍不住笑了笑,他伸手揉了揉言桥的脑袋,安抚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言桥似乎被他的笑容感染,郑重地点点头,乖巧道:“我知道了,爹。”
言颜被他这一声‘爹’叫的心底一软,他回了一声‘乖儿子’,便转身出了屋子。
果不其然,他刚从屋子里出来,便迎上了满脸怒容的言父和言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