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峨嵋四秀见雨停了,互相挽着手出去看雨,宛若莺啼的嗓音在屋外叽叽喳喳。
有人叫了一声:“瞧,彩虹!”
听到有彩虹,飞燕也坐不住了,拉着花满楼的衣角道:“花大哥,咱们也出去看彩虹吧?”
这姑娘颇为自来熟,尤其是在别的女孩子面前,表现的仿佛与花满楼相识多年似的。
花满楼是个不会让别人难堪的人,特别是对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他微微一笑,向坐在对面的无情道:“崖余,要不要出去走走?”
无情笑道:“我坐这儿就很好。”
花满楼当然明白他的心思,必是因自己看不到,他情愿陪自己坐在屋内。
他笑道:“你知道吗?雨后的空气清新至极,树叶摇晃起来也更脆亮些,就连泥土中也带着一丝平时没有的芬芳。”
他走近几步,低声道:“况且,你说过要做我的眼睛,我也想知道彩虹是什么样子呢!”
既这样说,无情如何还能拒绝?他搭在花满楼肩膀,柔顺地任他抱了起来。
飞燕在后面道:“花大哥,你和这位公子关系真好,就像亲兄弟一样呢!”
“我们比亲兄弟还要好......”
花满楼还未说完,已听无情低咳一声,接道:“我们是知音挚交。”
这世上,有人爱女人,有人爱男人,但总有一种人,会看不得别人与自己爱的不一样。
花满楼低头一笑,对无情的谨慎表示顺从。
他抱着他,低声走出屋门,石秀雪远远地招呼道:“花公子,快来,这溪水里有大鱼!”
无情低声道:“咱们来的时候,雨下的太大,竟没发现这小店的风景还挺不错。房前有柳,柳前有溪,溪水中一道彩虹,弯若弦月,赤橙黄绿青蓝紫,一道道紧密相连,互相晕染在一起。”
他叹了口气:“可惜,语言太匮乏了,难以描述这美景。”
花满楼将他抱得高一点儿,凑在他耳边道:“没关系,这世间最美的风景已经在我臂弯里了。”
飞燕在后边搬着一把椅子出来,对花满楼道:“花大哥,让你好朋友坐在这儿,静静地欣赏一会儿美景,咱们也到溪边去抓鱼吧!”
花满楼笑道:“崖余,要不要去水里抓鱼?”
“我吗?”无情吃惊地看着他。
这世间的大多数男孩子,几乎都有下河摸鱼的经历,可自幼双腿俱废的无情,却注定与这种经历绝缘。
“飞燕姑娘,你去和别的姑娘们一起玩吧!”
花满楼向飞燕打个招呼,抱起无情,向着人群相反的方向飞掠而去。
这些时日,他们俩寝食一体,亲密无间,但每次触及双腿时,无情总会有意闪避抗拒,只偶尔意乱情迷顾不得时,会被触碰一二。
花满楼惯于尊重他人,尤其是这人还是自己的心上人,他绝不舍得他有一丝难堪。
可是这次,他却将手放在无情的鞋袜上,无光的眼眸坚定地看着他:“崖余,这里没有人,我也看不见,你何不放它们自由一会儿呢?”
无情轻轻推开花满楼的手,低声道:“没有必要,它们没有感觉,徒劳打湿衣物。”
他拍拍自己身下的岩石,“你去抓吧,我坐在这儿看着你!”
花满楼握住他的手,在唇边亲了一亲,柔声道:“我刚失明那会儿,世界一片黑暗,万物仿佛死了一般无趣。有一天,三哥、五哥实在看不过去了,趁我累极睡着,将我装上马车,拉到一条小河边,丢了进去。”
“我吓了一跳,拼命挣扎。三哥说原来你还是眷恋活着呢,既然如此,为何不好好活着?”
“五哥说,这水多清凉啊,岸边的花多香啊。呀!刚有条鱼从你腿边游过去了!”
他扶着无情的双腿,将脸颊放在上面,继续道:“就是那一瞬间,万物仿佛重新活了过来,我和哥哥们在河边痛痛快快地玩了一个下午!抓鱼,折花,在草坡上打滚……”
花满楼忽然飞身掠至一边岩石上,折了一大把黄色的野花拿过来,递给无情,道:“那时候我就想,将来若有了在意的人,就要带他也抓一次鱼,好崖余,你就满足我这个儿时夙愿吧!”
无情接过花,轻笑道:“你这个傻瓜,这水边鲜花遍地,你偏摘了一束带刺的。”
“我就喜欢带刺的,更美更香!”
话虽如此,花满楼还是拿回那束花,飞快地掰去上边的小刺,再还给无情。
无情的心早就软的一塌糊涂,他再脱他鞋袜时,他便允许了,只是有些脸红地转过头去。
花满楼又脱了自己鞋袜,抱着他慢慢走到水边。
细瘦、苍白的下肢缓缓游过水流,无情的心也麻麻痒痒的。
花满楼又走得深了些,笑道:“崖余,今日抓鱼的大业就靠你了!快,有鱼!”
果然有一条大鱼,草青色,在雨后略显混浊的溪水中分外明显。
无情张手一扑,手指触及滑腻的鱼身,却没抓牢,逃脱者在水草中一摆尾,吐了个泡泡消失了。
无情高兴地回首,苍白面上泛着兴奋的红晕:“我差点儿抓住它了,就是没想到鱼身这么滑,失手了。”
花满楼笑道:“如今你知道了,这次准能成!”
他们又向前走了几步,无情眼睛睁得大大的,紧张地攀着花满楼的手臂,忽然轻声道:“低身!”
花满楼无声无息地在水里蹲下身子,无情合身一扑,花满楼在后紧紧搂住他的腰身。
一阵水声过去,无情举起双手,欢叫道:“我抓住了!”
两只小黄鱼在他玉白的指间拼命挣扎。
无情拿到花满楼手边,让他去感触小鱼的鱼鳞、鱼鳍、鱼形。
“呀!”花满楼惊喜地笑道,“我小时候抓到的,也是这种鱼。我还记得,五哥当时教给我,这鱼叫什么黄姑子的!”
“黄姑子?”无情念了一遍,笑道,“没准儿它们是当年那鱼的后代呢!”
“看来这黄姑子家族和咱们还真是有缘,”无情松开了手。
两只小鱼“噗通”、“噗通”跌落水面,钻入水中不见了。
无情接着道,“让它们带着你我的缘分,永远留在这里吧!”
他回身搂住花满楼的脖子:“谢谢你!”
花满楼笑道:“也谢谢你!”
他抱着无情向前游了一段,忽然沉了下去,借着水边草木的掩护,深深地吻住了他。
溪水哗哗地流,流过黄的花,绿的草,多情的人。
彩虹缓缓模糊了边缘,金色的夕阳,在水面上推出层层金色涟漪。
柳树依依,树上的人早已惊得跌坐在树干上,喃喃低语:“他们原来是这种关系......”
她柔荑一般的手,紧紧抠握在沧桑的树干上,“看来,下手的目标要改一改了!”
花满楼抱着无情回去时,两人湿透的衣衫已经被夏风吹得半干,峨嵋四秀还没有回来。
飞燕站在门口,脸上的笑容美而甜:“我已经让这里的伙计烧了滚滚的热水,两位大哥洗个热水澡吧!”
两人洗去河水的味道,换上干爽的亵衣,互相依偎着睡去。
突然,一声凄厉的惊叫划破夜空,又有人叫道:“四妹!”
“是石秀雪姑娘!”花满楼翻身坐起。
隔壁房间同时传来一声闷响。
无情也起身道:“我与你一同去!”
花满楼摇头:“隔壁似乎也有动静,不如你去看看飞燕姑娘?”
话未落,人已抓过衣衫,掠至窗口,翻身而出,转眼就跃过屋顶,向着声音来源奔去。
无情也穿好外袍,跃至隔壁房间:“飞燕姑娘!你在吗?”
无人应答。
“失礼了!”无情推开门,里面黑洞洞的,有个人影躺在地上。
无情掠过去,似是一个少女。
他轻轻翻过来,竟是峨嵋四秀中那个不常开口的叶秀珠。
无情一惊,忽听窗外有人道:“淫贼!你要对我师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