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王眼睛微眯，其中的意味让人捉摸不透，“说说看！”他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下退路，万一金国公主提出的要求不合理，他也好拒绝。
塞雅淡淡一笑，她就知道东王会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这都在她的意料之中，“我这次来，一是代表金国的诚意，其次也是我想给自己做个媒！”
“哦？为你？”东王饶有兴味的看着她，问道。
塞雅点点头，说道：“我今年二十有二，还没有成亲，这一次来也是为了我的意中人，还望东王能够成全。”
东望国的女子向来含蓄，从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当场说出如此直白的话，更别说像塞雅这样为自己做媒的。
不过这才符合塞雅军人的风范，干脆，直接，明了，她喜欢谁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拖泥带水，这也和她常年打仗磨练出来的性子有关，若是沙场上拖泥带水，可是要坑死人的。
现在塞雅既然说自己有意中人，还是在这样的场合，话中指的是谁在场的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
“意中人？”东王幽幽一笑，很是喜欢塞雅这般干脆，果决的性子，“能够告诉寡人，你的意中人是谁？”
塞雅拱手一礼，声音响亮，“我对二殿下倾心已久，还望王上成全我的一片痴心。”
大殿之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姬如恪身上，偏偏他像没事人似的还在悠闲的嗑瓜子，本来嗑瓜子没什么，也很正常，但现在大殿之中鸦雀无声，静悄悄的，嗑瓜子的动静就有些明显了。
反观君清夜，虽然没嗑瓜子，却在慢悠悠的喝着茶，清冷的俊颜毫无波动。
下面的官员表面淡定，心里都要急死了。
诶呦，这两个祖宗啊，尤其是当事人，你倒是来点儿反应啊，真是要把人给急死了。
东王没说话，他在考虑权衡利弊之下牺牲姬如恪对他们东望国有什么好处。
明知道父王是什么样的人，但这一画面真的摆在眼前的时候，君清夜还是有些难受，在父王心里，恐怕没有什么能比利益更重要了。
东王是个贪得无厌的人，为了自己的权利，他什么都能够牺牲，这一点塞雅早就知道，况且二殿下还是个不受宠的，若今日她提出的人是太子，恐怕东王说什么都不会答应，本身君清夜的实力就已经够让东王忌惮的了，若是再和金国牵连上，只怕日后更难掌控，因为他有取而代之的资本。
“是不是王上觉得我们金国的诚意不够不肯答应？”塞雅勾唇一笑，说道：“为了表达我们金国的诚意，每年我们向贵国进贡的数量再加两成。”
两成的数量已经很可观了，东王的心微微一动，他本想立刻答应下来，可看到大殿之中官员的眼神，甚至有些已经开始交头接耳了，冲动的脑子立刻冷静下来了，这个球还是踢给姬如恪吧。
大殿中的人都不是瞎子，察言观色早已练得炉火纯青，当看到王上想答应此事的时候，大臣们都有些心寒，的确，二殿下是不受宠，也没什么实力，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谈买卖，而且二殿下还是个皇子，这跟贩卖人口有什么差别？
无非是一个暗地里操作，这一次是摆在明面儿上来的，性质上并无分别。
“你的意思呢？”东王问姬如恪。
“一切都由父王做主。”姬如恪淡声道。
大臣们都有些揣摩不透二殿下的意思，以他的性子若是他不愿意做的事情，谁来都不行，今日这般温顺，乖巧倒是一点儿都不符合他的性子。
莫不是他也喜欢塞雅公主？
有的大臣立刻开始联想了，不是有传言说二殿下有心上人，叫，叫什么凤九来着，可今日二殿下的表现，可一点儿都不像是有心上人的样子。
其中一位大臣与自己私交关系好的，悄悄说道：“人家塞雅是公主，凤九是什么？身份，背景，靠山被塞雅压的死死的，权衡利弊之下也会选择塞雅而不是凤九。”
大臣用手肘捅捅自己的老友，脸颊涨得通红，连腿都在发抖，“别，别说了。”
“啊？怎么了？”当事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能把自己的老友吓成这样。
“二，二殿下……”
二殿下？大臣脸色一白，立刻朝二殿下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他正端着酒杯似笑非笑的朝这边看过来，大臣脑袋‘嗡的’一声，连忙把身体坐正，然后把自己缩小再缩小，就差把自己团成一个球了。
他们距离二殿下相当的远，而且说话的时候也是悄悄的，大臣怎么也想不明白就这样都能被二殿下听见？
片刻过后，大臣已经冷静下来了，脑海中浮出一个念头，传言中的二殿下不务正业，只顾玩乐真的是真的吗？看着身旁的老友同样陷入深思，迷惑之中，心中猜测他心中的疑问恐怕和自己是一样的。
东王脸一沉，姬如恪当真是不知好歹，心中虽怒，场面话该说还是要说的，“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若是真的不愿，寡人也不会勉强你。”
这话一出，大家都明白，东王这是答应了，一时间，大殿之中有好一会儿都是安静的，东王指望姬如恪能答应，偏偏他好像根本领会不到那层意思，依旧该吃吃，该喝喝。
塞雅朝二殿下那里看了一眼，很淡定的坐在自己的位置，这个答案在她的预料之中。
“好了，歌舞继续。”东王说道。
大殿之中再一次热闹了起来，只是隐隐的，有一些东西改变了！
东望国的皇子们除却太子，一个个都心生羡慕，觉得姬如恪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居然能娶上实力与容貌兼并的女子，不，是公主才对。
而对于久经朝堂的老臣们来说，无疑是敲了个警钟，王上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牺牲，就只是想要得到那点儿好处，对他们呢？只怕连犹豫都不会犹豫，也许哪一天他们的处境不是东王让他们娶谁，而是跪在断头台上等待刀斧手。
君清夜把大臣们神情间的微妙变化尽收眼底，心中冷笑：这一笔买卖在父王眼里是赢了，但他却不知自己已经失去了民心，再者说，究竟是不是赢了还两说呢，姬如恪这家伙还没出手呢！
大殿上，有人欢喜，有人忧，可无论是什么样，此时都没有人有那个闲心去看这场精彩的歌舞，君夜成暗中咬牙，他精心布置的这一切就这样毁了，毁的彻彻底底的。
这一场歌舞早早的结束了，东王让大家回去休息，然后把姬如恪留下来了。
路过姬如恪身边的时候，君清夜淡声道：“自求多福吧！”
闻言，嘴角一抹浅笑荡漾开来，姬如恪什么都没说，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相当悠闲的跟着传话的公公朝里面走去。
君清夜走到殿门口，即将踏出去的时候回了下头，他看着姬如恪的背影，心中暗道：如若不是他心中没有那个位置，只怕是最难缠，最难对付的对手。
宰相一直在等太子，看到他出来，问道：“在看什么？”
四下无人的时候，君清夜总是喊他‘舅舅’，“我应该庆幸姬如恪心无帝位，不然的话……”
宰相看向太子身后，虽然大殿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但他觉得属于二殿下的气息似乎还在，“殿下如此确定？万一……”
“没有万一。”君清夜看向宰相的眼睛里面有着坚定的光芒，看到宰相略显惊讶的样子，说道：“舅舅，如果凤九想要那个位置，姬如恪就一定会为她得到，但偏偏凤九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这个地方，看似风光无限，却是个困住手脚的牢笼，所以，姬如恪是不会去做让凤九不开心的事。”
这也是我佩服你的地方，因为姬如恪真的做到了爱一个人便用自己最大能力给爱的人最好的，有的时候他会问自己，他能不能做到？
这个问题一直盘踞在他的心里得不到解答，现在，他似乎明白了，如果是自己的话，即使做不到姬如恪那样，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
“凤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宰相问，能让二殿下那样的人如此着迷，肯定有吸引人的地方。
君清夜反问道：“你觉得呢？”
“老夫虽然没见过凤九，但能够吸引二殿下的肯定不会是对方的容貌。”这一点宰相无比的确定。
“哦？”君清夜来了兴致，“你这个说法倒是和别人不一样。”
宰相轻咳两声，有些不自在的说了一句话：“你想啊，这世上还有能比二殿下还美的人吗？”他一连说了两个‘还’字，可见即便他上了年纪，也不得不承认，不管美的是人，还是什么，都掩盖不了美的事实。
君清夜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儿上，清冷的声音难得的与今日的好天气成了正比，“凤九这个人，没办法用语言形容。”
“哦？”宰相皱眉，“我从来没见过你如此评价一个人。”
君清夜在脑海里面汇集了一下，勉强搜罗出一段话，“凤九的容貌嘛，自然是没得说，不然塞雅也不会非要除掉凤九了，至于性情上，很不客气的说，她不是善茬，对待敌人，手段毒辣，阴狠，变幻无常，有几次陷入危境之中还能凭借自身的能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她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总之，别人不会做的事情她做了，别人会做的事情她会做的更好，更果决。”
听完这番话，宰相愣住了，他以为二殿下喜欢的人是温婉贤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人知书达理，可怎么从太子口中形容出来的人，别说好人了，简直是个大魔头啊！
“怎么？这就吓住了？”君清夜看着已经停下脚步的宰相，颇有些想笑的冲动，能让舅舅目瞪口呆的次数可谓是少之又少。
宰相回过神，重新迈出步子，“我看这个凤九，就是个大魔头，平日里，肯定没什么人愿意亲近她。”
“舅舅，不是我泼你冷水，这一次你还真猜错了。”君清夜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凤九的人缘不仅好，而且非常的好，且她身边的人都忠忠耿耿，我查过她的资料，有好几次出任务，她明明有逃跑的机会，却生生把机会放过了。”
“为什么？”
“因为她的兄弟还在战斗，她不能把兄弟们丢在那里而自己逃跑。”说完这些话，君清夜轻叹口气，他不仅喜欢凤九，还很佩服她，身为红衣坊的老大，肩上的重任不可谓不大，可她不仅挑起来了，还把红衣坊的势力逐渐扩大，现在江湖上谁提起红衣坊都得掂量掂量。
好一会儿宰相才说话，“倒是个奇女子。”
“能从刚开始的时候坐稳红衣坊的位置，还能把玄歌这些能人收为己用，没有真本事怎么可能做到！”
“听说想要成为红衣坊的坊主，需要经历磨炼，且磨炼的过程很痛苦，有好多人都坚持不下来放弃了。”
“所以啊，别小看她。”
王宫里——
东王看着下方站着的姬如恪，眉头微皱，面露不悦，“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
“父王指的哪件事？”姬如恪问。
东王一口气提在胸口，又重新放了下去，“自然是塞雅公主的事。”
姬如恪幽幽道：“一切都听父王的。”
东王看他如此乖巧，满意的点点头，“这件事就按塞雅公主说的办，她是金国国主最宠爱的女儿，你娶了她，也不算委屈你。”
“好。”姬如恪很爽快的答应了。
“既然如此，你就开始准备吧！一定要办的隆重些，也不算亏待了她，知道吗？”东王叮嘱道。
“儿臣知道了。”
“这几天塞雅都会在行馆居住，你也多与她走动走动。”东王说道。
“是。”
“没什么事就退下吧！”
“儿臣告退。”
等到姬如恪离开的时候，东王心里面暗生疑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