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伯府的男丁最后全部被斩首,女眷没入掖庭为奴。
斩首那日,李疏萤呆在崔府哪都没去,宋林被施大夫拉着去看热闹,回来后开始发烧。
李疏萤亲自照顾了他一夜后烧才慢慢退去。
宫中皇后娘娘也派了人来过问,宋林从床上起身规规矩矩回了玉竹的话,玉竹看他没事也放了心,悄悄和李疏萤道:“虽然皇后娘娘没有召见他,但是也记挂他的,劳烦夫人费心了。”
李疏萤回道:“这孩子也是可怜,你让娘娘放心,他已经拜入施大夫门下,日后自有他的前程。”
玉竹放心离去了。
未过两日,施大夫过来和李疏萤辞行,李疏萤惊讶道:“大人准你离开长安了?”
施大夫道:“圣上前几日颁布了诏书,老夫祖上已沉冤得雪,老夫已禀告大人想回去祭祖,大人准了。”
李疏萤皱眉:“阿林也去?”
施大夫点头:“他年岁大了,也该跟着老夫出去见见世面了。”
“什么时候回?”
施大夫向李疏萤深深做了一揖:“夫人,归期未定,老夫想带着阿林走遍大晋各地,山长水远,若是日后夫人需要老夫的时候,只需向金陵老家去信,老夫收到信后会尽快赶来长安。”
李疏萤点头表示知道了,她退后一步,双手合拢回了一大礼道:“这段时间麻烦您了,若没有您,很多事情都会改变。”
施大夫听不懂,李疏萤笑了笑没有再解释,只让芳意准备了充足的礼品给施大夫老家送去。
施大夫谢过后告退了。
过了几日,李疏萤送走施大夫和宋林后,顿觉身上一松,便吩咐管家备车回了一趟永昌侯府。
顾氏见到她后一喜,自她去了北疆后好些日子没见到她了。
虽然李疏萤回来后也让人传信过来让她安心,可是顾氏还是放心不下,等看到李疏萤亲自过来后,才彻底的放下心来。
李玉烟不在府上,顾氏说最近时日她常常出府和同伴游玩去了。
李疏萤神色一动,眼睛弯了弯道:“难怪!”
顾氏让人把李询抱过来玩,才几个月未见,李询似长大了许多,李疏萤抱着感觉沉甸甸的,她逗了弟弟良久等到弟弟撇嘴哭起来后才依依不舍的交给乳娘吃奶去了。
顾氏看着她这副模样问道:“都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
李疏萤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失笑道:“大人说我年岁小,还不着急。”
顾氏有些吃惊,崔韧竟然这般体贴自己女儿,继而她欣慰道:“既然大人说了,那我也就不催你了,晚几年生也是好的。”
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趟,若是怀相不好,怕是命都没了,顾氏也是这般过来的,所以她也不着急了。
可是有件事她却不得不急。
“你听到外面那些流言了吗?”
李疏萤疑惑道:“什么流言?”
那就是没听到,顾氏拿手指点了点她额头:“你是怎么做首辅夫人的,外面流言都漫天飞了,说你家大人是祸国的奸臣,大街小巷还有幼儿做歌,唱什么月将升,日将没,檿(yǎn)弧箕箙(fú),几亡晋国(1),说的就是你家大人要造反了。”
李疏萤一惊:“什么?”
这顶大帽子盖下来,谁能受得住。
顾氏摇了摇头,叹气道:“这些流言可不是小事,你回去给你家大人说说,查查到底是谁在造谣。”
李疏萤点头,这些谣言背后肯定有人在推波助澜,否则不会短短时日传遍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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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韧从皇城出来的时候,孟山从后面跟了过来,崔韧拉了缰绳,让马的速度慢了些。
孟山打马过来道崔韧后侧低声道:“大人,查出来了,是从翰林院赵林轩那里传出来的。”
他声音顿了一下,他记得赵林轩是夫人的妹夫,和大人是连襟。
崔韧闻言看了他一眼,孟山继续道:“是报官还是——”
崔韧:“报官,告到京兆尹那里去。”
这就是完全不讲情面了。
孟山揣度完大人的意思后,面容一肃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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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下值后,赵林轩被几个同僚邀请一起去酒楼喝酒。
席间,同僚们说起街头巷尾的那些谣言,纷纷为首辅大人抱不平。
一人道:“首辅大人为国鞠躬尽瘁,将匈奴打回了大漠深处,居然还有人造这样的谣言。”
另一人道:“若是没有首辅大人,大晋如今还不知是什么样子。”
就如今那位的能力,能守不守得住大晋的江山还是两说,更不用说把匈奴赶回大漠了。
岂料这些人的话语落入赵林轩耳中让他倍觉刺耳,借着酒劲他大声道:“他首辅官再大能有圣上大,如今大晋权柄全在他一人之手,圣上被他架空成了摆设,这不是奸臣是什么——”
他还欲说什么被身边同僚一把捂住了嘴,几人互相交流了一下眼色,平日他们和赵林轩关系平常,今日邀他喝酒也只出于同僚的情意,要不是看他最近郁郁寡欢,他们也不会邀他出来。
赵林轩被同僚接连又敬了好些酒,到后面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同僚们擦汗松了口气,通知赵府的人接他回去了。
回了赵府后,赵林轩的酒劲被风一吹散了不少,他让小厮扶着他去了书房。
等到小厮退下后,赵林轩晃晃悠悠走到书案后面,拉开抽屉,把盖在上面的几封信推了推,露出里面一份信纸来。
他拿出凑到眼前,眯着醉眼看了又看。
信的内容很简单,让他造谣抹黑崔韧的名声,只是信的末尾却盖着元康帝的私章。
赵林轩盯着那章看了半响,直到书房门口出了声响,他连忙把信放入抽屉里,关上,抬眼看去,发现是李浣进来了。
他声音冷冷道:“不是让你别随便进我的书房吗?”
李浣的脚步停在他不远处,听到此话,内心的委屈又涌了上来,她道:“我也是关心你,听下人说你喝多了酒,所以我才煮了醒酒汤过来。”
赵林轩神色一软:“把醒酒汤放下出去吧。”
李浣把手中的食盒放在他的案头,把盛着醒酒汤的碗端了出来放在赵林轩前面,温声劝道:“尽快喝了吧,要不然明早起来头又疼了。”
赵林轩道:“知道了。”
见李浣还不走,他抬眼问:“还有事?”
李浣绞了绞手帕,看了一眼他的神色,终于缓缓道:“母亲今日又让人过来找我的麻烦,说账上亏空了一笔,怀疑是我私自拿了,还说等你回来要给你告状。”
赵林轩眉头一拧道:“你拿这些钱做什么?”
“我没有。”李浣分辨了一声,“只不过前些日子做的那些衣裳还没有付账,昨日掌柜来收账便给了出去,而且那些衣裳也不是我一个人做的。”
赵林轩头疼:“行了,我知道了,等母亲来我和她说说。”
李浣又蹭了蹭不肯走,赵林轩声音放重道:“还有何事?”
李浣心一横道:“你那个姨娘今日落胎了!”
“什么!”赵林轩惊得站了起来,他指着李浣道,“你做了什么?”
李浣眉头一竖道:“我能做什么,只不过给她立了点规矩,谁知就把她气得回了屋,下午就落了胎了,我好心好意给她找了大夫去看,又让人买了补药给她喝,主母做成我这样已经是不错了。”
她还欲再说,只听“啪”的一声,那碗醒酒汤在她脚边砸开,汤水溅到她的裙上,她“呀”叫了起来,这可是她刚做好的衣裳。
李浣对赵林轩怒目而对:“你干什么?”
赵林轩指着她的鼻子骂:“原先还以为你府上的嫡母和嫡姐与你生分是在欺负你,原来你竟然是这样歹毒的性子,一个姨娘肚子的孩儿你都敢坑害,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的,咱们成亲快有一年,你除了惹我母亲生气还会什么,肚子也没个动静,娶了你有什么用!”
李浣大怒,她气愤道:“赵林轩,你这个忘恩负义的鼠辈,我父亲平日对你不薄,而且当初也是你先招惹我的,你是不想认账了不成。”
“我不认账?我错就错在认账上面了,要是知道你是这样的性子,我就算去死也不会娶你。”
李浣气的快要爆炸,伸手去掐赵林轩,而赵林轩也不是好惹的,二人在书房打了起来。
在书房外听到动静的秋枝连忙跑出去请老夫人,谁知老夫人听到后当做没听到的样子,手中剪花枝的动作不停,秋枝急道:“老夫人,快出人命了,求您管管吧。”
站在老夫人一侧的嬷嬷把她请了出去,在廊下训斥她的不懂事:“咱们老夫人对少夫人那算是相当不错了,可你自己心里掂量掂量少夫人平日是怎么做的,咱们老夫人现在肠子都快悔青了,你可就别再过来添乱了。”
秋枝只好独自回了书房,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惊天动地的声音,一边抹泪一边想着等少夫人出来后赶紧让大夫过来一趟。
忽的,外面出现了一阵嘈杂声,秋枝定睛一看,发现是管家带着一群官差模样的人进来了,那官差看到门口站着的秋枝问道:“赵林轩在里面吗?”
秋枝一惊,战战兢兢回道:“在!”
官差出示令牌:“我们是京兆府的人,奉命捉拿赵林轩。”
秋枝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1)改编自冯梦龙《东周列国志》第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