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时，宋芊芊上山砍了两棵竹苗回来，就种在自家门口，宋飞扬问她，好端端的种竹子做什么，宋芊芊也没做声，不过两棵竹子倒是在他家门前生了根。

宋母正在院里洗菜，宋飞扬则在旁边劈柴，自从知道他已经被退学，宋母虽说心里也抱怨过，可终归没在宋飞扬面前表现出来。

不过宋芊芊就要开学，宋母心里面多少有些担心。

她瞥了一眼宋飞扬，“扬扬，你以后有啥打算没？”

“我想好了，以后就在家帮妈，他们仨都去上学了，我在家里陪您。”

“你是个男孩子，要考虑自己的将来，总不能一辈子屈居在这样的小乡村吧。”

宋母将蔬菜洗干净放到一旁，擦了擦手，将自己挽起来的袖子放下来，又做到宋飞扬的身边。

“扬扬，你心里咋想的，跟妈说说。”

宋飞扬听到母亲这样温柔的话语，更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妈，您有话直说，没必要非得这样问我，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该咋样。”

宋母也并不生气，坐在宋飞扬的身边柔声道：“扬扬，咱家四个孩子，虽说你没他们仨聪明，可妈知道打小你就最心疼妈，不管什么活儿都抢着干，也从来都不会抱怨一句，妈心里都知道，不过妈还是希望，你能选择自己的未来，你爸去的早，妈没别的希望，就是希望你们四个能过的比谁都幸福，妈心里就知足了。”

宋飞扬听到这话，眼眶有些泛红。

心里很不是滋味。

“妈，您别这么说，我都知道的，我知道妈为咱们家付出了多少。”

“既然你知道，就应该明白，妈不需要你们帮妈做多少事，就算不读书，你也得图自己的前程，别把自己一辈子荒废在这样的穷乡村。”

宋芊芊本来在屋里做作业，做完以后想出来透透气，走到门口却听到宋母跟宋飞扬的对话，便躲在门口没有出来。

她一直都知道宋母对他们的期望，比起期望，或许是希望他们能够生活的更好，这世上的伟大二字，放在她身上丝毫不显得唐突。

“你不用着急，慢慢想，就是在家里，妈也能养着你，咱家现在比以前强多了，总归不会饿着。”

该说的都说了，宋母此刻却是收收心，想让宋飞扬明白，他的选择到底是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家里永远是他最坚强的后盾。

宋飞扬心里五味杂陈的，点头时眼泪飞溅出来，掉落在地上，宋母揉了揉他的头发，站起身来，“好了，妈该回去做饭了。”

她在盆里洗了个手，将菜抱回去，走到门口就看到宋芊芊，两人相视一笑，宋母却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

其实母亲和孩子之间，有些话并不需要明说，心里都懂得。

宋芊芊以前不知道，可现在明白了，母亲对他们是毫无回报的付出。

宋飞扬在门口坐了很久，直到午饭的时候才回来吃饭。

三个人坐在一张桌上，宋芊芊看着他，“下午陪我去集市一趟，我想买点东西。”

“成。”

这就是家人，不需要问理由，只要一句话说走就走。

宋芊芊原本是打算到集市上买一些生活用品，不想去到集市的时候，却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

这还是她头一回听到这样的动静，有些好奇的问宋飞扬，“这是啥声音，是办喜事儿吗？”

上回宋杏儿“结婚”，她就听过这样的声音，不过却并不是这么凄凉的音乐，要更喜庆一些的。

宋飞扬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她，“你是不是傻了？这是有人过世了才会做这样的法事。”

“你说有人过世了？”

宋飞扬点点头，“不过寻常人家也没这样的阵势，看起来这家人应该挺有钱的。”

买好东西往回走的时候，宋芊芊想起顾元璟，反正都在附近，干脆过去瞧瞧也好。

可她根本不会想到，到顾家时，院子里挂满了白色的布条，当中摆放着白色的花圈。

宋飞扬伸手戳了戳宋芊芊的肩膀，“看来办丧事的就是他家了。”

顾元璟的家里，只有他和姥姥，就算不说，宋芊芊也明白，这是他姥姥过世了。

房门没关，宋芊芊走了进去，里头没人，顾元璟不知所踪，只是当中的黑白照片格外醒目。

宋芊芊难掩担心，寻着刚才的声音过去，看到顾元璟走在前头，头上戴着白色的麻布帽子，眼圈红红的，也不说话。

她本想往前，却被宋飞扬拦住，“现在还在办丧事呢，这会儿不能打扰。”

她只好等到一切结束，顾元璟回到家时，也已经很晚，人是他请来的，给了钱以后就走了，顾元璟慢慢的走进顾家的宅子，却在门口看到宋芊芊。

之前每次看见她，顾元璟眼中都有种特别的光芒。

可今天，他眼神黯淡，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

宋芊芊沉默的走了进去，老人去世，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明明想要安慰的，可是张口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儿来。

她就这么默默地守在顾元璟的身边。

许久之后，顾元璟开口，嗓音有些沙哑，“抱歉，我今天没心情招待你们。”

“不是，我们是路过，本来是想和你打个招呼……”

宋芊芊咬了咬唇，看着那张黑白照片，上次见到老人的时候，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可眼下，一切就像是梦境一场。

即便不是在末世，人类也是会经历生老病死。

“你也不要太难过，我相信奶奶也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顾元璟点点头，却并未说话。

他跪在姥姥的照片面前，许久不曾起身。

宋飞扬本想指着天说时候不早了，可看到宋芊芊一直陪在顾元璟的身边，这些话却不好开口。

他默默地退出客厅，让他们两个人在里面。

顾元璟守着姥姥的照片，而宋芊芊则是守护着顾元璟。

一夜未能成眠。

直至天明，宋飞扬在外面的院子里坐着睡着了，等醒来时，才走进屋子里看看现在的状况。

没想到，顾元璟仍然跪着，屋内的蜡烛已经烧尽，可顾元璟却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冷静。

他慢慢的站起来，却因为跪了一夜，双腿早已没有知觉，险些摔倒，宋芊芊连忙伸手扶住，才勉强支撑着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