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草编鞋,破了许多处,露出在外的皮肤既黝黑又有陈年结痂的伤口和鞋面勒出来的老茧。
草鞋踩在血地,没有飞溅出一滴的血珠。
却有一股内敛而温和的力量,掩藏着磅礴的威严,如春风般吹拂这片战后的废墟场地。
在座武帝境以上的武者,都感受到了古老而肃然的气息,俱是下意识的看向了王城以北。
天地间,细碎的极光笼罩,红火和冰霜尚未完全褪去。
血风翻卷,老人的身影从迷雾中逐渐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内。
一身平平无奇的装束,似那世间最底层的可怜人。
特别是老人的一双眼睛,在很多年前被人用针线给封得严严实实。
他本失明人,行走战场之时,却行云流水般的顺畅和自然。
“老先生。”
楚月的红眸眼底映照出老人渐行渐近的身影,薄而红的唇轻微张开,神色裂了轻微的讶然之色。
神玄学院后山的扫地老人……
“叶姑娘。”
老人黑黢黢的脸庞,展露出了可掬的笑容,“神玄学院,桃花禁地,姑娘有一物在离院时并未带走,老朽跋山涉水九千里,特寻到永恒之地,将此物归还与姑娘。”
没有带走的物品?
楚月诧然不已,略微思忖了一会儿,实在是想不通自己有什么没从学院带走。
“请问老先生,是为何物?”楚月问道。
“老朽是个瞎子,分辨不出凡俗事物,既是姑娘之物,姑娘一看便知。”
老人从心口的衣料,取出了一方干干净净且四四方方的盒子。
不是什么珍贵精致的宝盒,没有镶嵌着珠玉宝石,甚至还有岁月的痕迹。
但对于老人而言,这盒子是他能拿出来最值钱的东西了。
他用枯老的双手,缓慢的将盒子递给了楚月。
楚月看着老人的手,眼眶一红。
冬日的冻疮,时至现在都还在发裂。
她用剩下的神农之力过渡到老人的手上,方才接过盒子,将其打开。
盒内,散发出耀眼的金光。
一块菱形的元神碎片,边缘处有鲜血的痕迹,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之下,缓缓升腾到了半空悬浮。
“是娘亲的神魂碎片。”
楚月热泪盈眶,拿着盒子的手都在发抖,她情绪难以自持,激动的回头看了过去,“爹,舅舅,是神魂碎片,娘亲最后一块神魂碎片,娘亲有救了。”
五陆之主又怎样。
楚帝又如何?
面临母亲,帝王将相和寻常武者都是同一种的女儿。
叶天帝等人也激动万分。
“快,小楚,快把神魂碎片拿过来。”老伯公泪流满面,哭着笑道。
楚月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捧着神魂碎片到了慕倾凰的面前。
神魂碎片浮动在慕倾凰的面前。
只见,一丝丝璀璨绚烂的金色华光,逐而没入了慕倾凰的眉间。
百位隐世强者之中的老医师,双掌打出乳白色的气力,注入慕倾凰天灵盖下方的元神。
先前破碎的元神仿若得到了召唤,都下意识的朝着最后一枚元神碎片汇聚而去。
破碎的神魂,历经几十载后,终于重归为一个整体。
慕倾凰的面色不再是惨白,渐渐的回归红润。
再睁眼。
眸底有金光骤闪而过。
“嘭!”烟花绽放之声,响彻五陆。
武神之气,由内到外的绽放。
武神气息和金色光华汇聚成了三颗星辰,凝聚为光的勋章,佩戴在慕倾凰的胸前。
此乃,武神勋章!
慕倾凰的实力重归巅峰,五陆随之而震。
楚月见母亲安然无恙,不由自主的咧开嘴笑。
乍然看去。
哪是什么楚帝。
不过是寻常人家的不寻常姑娘。
楚月吸了吸通红的鼻子,抓着夜墨寒的手都用了些力道。
“没事了。”夜墨寒低声宽慰。
楚月点点头,随即扬起脸颊,笑望着夜墨寒。
男人轻捏了捏她的面颊。
楚月唇角的笑容更是浓郁。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捕捉到了脑子里即将稍纵即逝掉的那一道灵光。
神玄学院的后山,有一座禁地。
禁地里边,种满了桃花。
还有女人幽怨的声音。
楚月曾路过后山禁地,颇有印象。
而今看来,母亲最后的神魂碎片,只怕就是在那禁地里头。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
徐荒言。
徐叔。
藏得好深啊!
正因徐荒言聪明过头,楚月便想着神魂碎片在五陆之中最不可能最深层的地方。
却忘了最浅显的道理。
这样的她,与魏春山万全计谋的最后一失又有何区别?
楚月眸光微闪,深吸了一口气。
汲取这些被疏忽掉的经验,往后的路才能越走越顺。
她侧过眸,感激的看向了老先生。
那老先生正低着头,保持着“看”手的姿势。
明明眼睛被针线缝住了,却让人感觉他仿佛真的能看到那样。
老先生“看”了许久,忽而平淡的笑了笑。
“老前辈,谢谢。”夜墨寒率先一步抱拳颔首。
不论是九洲帝尊还是九幽剑帝,神光孕育诞生的他天生傲骨不羁,鲜少低头于人前。
而他的每一回低头,都是与楚月息息相关的由衷而发。
“老朽职责所在,何来的谢?”老先生淡淡道。
“前辈不远万里而至永恒之地救助在下母亲,是为谢,亦为恩。”夜墨寒说。
“剑帝曾命许苍生战虚空,几经生死,而作为苍生一叶的老朽,本该对剑帝感恩戴德。”
老先生笑道:“老朽此来永恒神庙,并非只为了归还叶姑娘之物,是有事要处理,算是顺路而行,说不上累。”
“前辈要处理什么事,可需要帮忙?”楚月说道:“前辈既已奔波劳累,当下应该好好歇息,还请前辈告知是为何事,晚辈愿为前辈去处理。”
“也好。”
老先生将身后的竹篓拿到身前,把竹篓里头的扫帚取下,放在了楚月的手上,“老朽曾奉先祖之命,守护此物,如今归还此物,也算了却平生夙愿了。”
楚月接过扫帚,神情有些茫然。
老先生侧过身用草鞋踩着血地走。
他从北面来,去往正南方。
背着空荡荡的竹篓。
边走边吟: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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