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的小宴散了的时候已是夜半子时,虽然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但是随之而来的是那种无孔不入的绵绵密密的心疼。她的爱人,她直面自己内心不久但已经珍之重之的那个人,经历了这些事情该是何等苦痛。
冯年年不敢细想表哥偶尔闪烁其词下那些更为肮脏的阴暗,也更加明白现在的自己其实需要的是做一个选择,做一个自己和家人都猜得到的选择。她冯年年身体里流着一半傅家的血,自然也继承了傅家护犊子的光荣传统。
去了几个孩子的房间,看着一个个甜睡的小脸儿,冯年年无比满足。回到房间坐在梳妆镜前,看着一豆烛火前镜子里那满眼血丝的自己,她唤了等候在一旁正一脸关切的欲言又止的圆子,笑了笑说:“圆子,打点水洗漱吧。”
当双手深入温水里,冯年年不由自主的发出“嘶”的一声,低头看了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好不容易保养好的指甲,有几个估计是因为太用力的攥紧,裂了,渗出丝丝血迹。圆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心疼的直喊:“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得多疼啊!”随后从隔间搬来装满瓶瓶罐罐的盒子,翻出一瓶药粉,一边小心翼翼的往伤处洒一边“呼呼”的吹着,像照顾小孩子一样。
冯年年看着这样的圆子觉得甚是窝心,然后就起了逗弄的心思。
“不知道这以后谁能得了我们圆子做娘子,看看这体贴细致,享不完的福气呦~!”说完自己先笑出了声。
只是圆子并不接她的话茬,已是看出她的故作轻松,只依旧蹙着眉头,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知道小姐有心事,只是老王妃昨天跟我们几个训话时候说了,这事情是一件一件办,饭是一口一口吃,做不到的就攒着劲儿,总有一天能做到,这话本不该我做奴婢的说,只是小姐,你是顶顶聪明的人,有时候反而旁观者清。”
直到躺在床榻上,冯年年还在想着平日里看似鲁钝的圆子说出的这些话,甚至有醍醐灌顶之感。是啊,自己就是关心则乱了,过去的已经过去,自己再心疼再愤慨都没用,现在需要做的是走好接下来的路,尤其是,选择,她明白,在确定自己心意以后她就认定了只要秦骁不负她,自己必当全力去爱去珍惜,所以她的选择是,无论秦骁决定做什么,她一定做他最强力的支撑。
看着窗上倒映的斑驳树影,可以想象院子里那棵大树的繁茂。她想到了傅家,她毫不怀疑,一旦自己同外祖父一家说了自己的打算,他们也一定会像她支持秦骁一样全力支持自己,虽然只接触了几日,但这一点她无比肯定。只是自己真的可以纵容自己安然享受亲人们的付出吗?以后的路是可以预见的血雨腥风,把这么好的傅家人拖下水,自己好像太过自私了。
还有秦骁。选择冯年年脑子清醒了,也渐渐的理出了一些头绪。秦骁在还是公孙冶的时候是很受了一番欺侮,这些欺侮来自府内,来自宫内,来自四面八方,但是从秦骁现在的心智和能力可见,当年的他未必就如后来大家说的那样默默承受着,甚至很有可能多数事情只是他想让别人看见的,比如表哥说的前太子被罚闭宫自省的那件未成功的胯下之辱甚至他还因此成为了世子。
对于自家男人,冯年年可以说看的很是透彻了,那就是个心上长得全是窟窿眼的大腹黑,只有他阴别人的份儿,没有他被阴的可能。事实上也确实被她猜对了,当年的公孙冶虽然过的不太好,但也不至于是太不好。母亲秦明姝是个难得的通透人,也是个难得的有趣之人,因而幼时的母子俩虽然过得清苦,公孙冶却也乐天成长,而且可能是因为那个“两口子的家乡隔的越远,生出来的孩子越聪明”的说法,公孙冶的聪明甚至让并不喜欢他的安庆王都甘心为其请了一堆西席。虽然最后也是因为这个他被选入宫成为前太子伴读,但总归没有误了他的成长成才。
只是冯年年想不通的地方更多,秦骁是何时学会的易容,明明秦骁出生时候众人传言的肖似其母、男生女相,甚至安庆王都因此憎恶于他,但在之后的各类消息中却再没有关于他容貌的评价,而冯年年确定,他那个脸在当年定然会是街头巷尾的谈资。
再者就是,可以确定秦骁应该是在密谋复仇,只是他的复仇大计,是推翻现有皇室的统治,还是搞掉当年那些欺他辱他,以及让母亲全族含冤而死的所有当事人就行?
想着想着,也是今天骤然激荡了情绪身体太过疲累,冯年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然而睡时已是天光微亮了。睡前甚至思绪发散到了秦骁的瞳仁颜色浅淡原来是因为外族通婚,小时候的秦骁应该也是腹黑的但是人小力微,应是依旧吃了不少苦头,但以他性子保不齐报复回去更多了所以可能复仇的主要环节还是在于为母报仇。
如此这般的想着,导致冯年年不仅睡得晚,还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虽然具体梦见什么早就记不得,但是后果她看得见啊。圆子比平时晚了半个时辰喊得自家小姐起床,看见的就是自家小姐对着镜子看着血丝没怎么退净、又加了一圈青黑的大眼睛,视觉效果拉满。
想到心疼自己的家人们,冯年年感觉让圆子下去找鸡蛋滚眼睛,但是怎么说呢,效果有了,可是,并不多。冯年年只能多补了点粉在眼周,顺便拍了点在那憔悴的面颊上,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好一点。
但是还是那句话,效果有了,可是并不多。索性都是自己家人,冯年年也不做无谓的挣扎,换了套绯红衣裙赶去外祖院子,她想外祖应是知道很多事情的,而她也确实应该把她的想法跟大家交代一声,顺便安排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