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惜音小脾气上来了,连顾生的毛都敢拔,何况是王茹。
王茹见她安静坐在沙发上,欣慰地笑了笑,心道还算听话。
“在国外,像你这么大的女孩子连头发丝都是精致的,你看你穿的什么,和人家差远了。”
“行了,你上去换件衣服,今天姨姨在,给你把把关。”
一副高高在上施舍的语气。
凡惜音却没有接她的话,笑嘻嘻地夸她:“姨姨,你的假睫毛贴的好自然啊。”
一旁紧张的孙悦松了口气,女儿没有糊涂到当众骂长辈就好。
顺着她夸表姐:“是啊,一点都看不出来是接的。”
本应高兴的王茹笑的却有些勉强,原因无他,面前的凡惜音粉黛未施,睫毛却长得能看到翘起的弧度,她费心贴了一个小时的假睫毛被对方的天生丽质秒成渣。
她不是要和小孩比,只是女人一辈子都爱美,何况对方刚刚还被自己贬得一文不值,她怎么能承认自己不如她呢。
她收敛了笑意,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凡惜音这个没眼色的小鬼又亲昵地黏上去,茶里茶气道:“哎呀,妈你还别说,姨姨这个粉底打的真好,和耳朵后面完全不是一个颜色的,姨姨怎么打的呀,教教我嘛。”
句句嘘寒问暖,句句嘲讽拉满。
王茹盯着她如凝脂一般的肌肤脸上一窘,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脖子,她怎么忘了耳后了,顿时又气又急,指着旁边,“小孩子家家,学什么化妆?去!”
凡惜音吐了吐舌头,调皮地跑开,所过之处带起一阵香风。
一旁的小泽头一次见横贯了的妈妈被人气得失了态,看凡惜音的眼色顿时变了,眼里止不住的崇拜。
他学着她的样子和妈妈吐了吐舌头,跟在姐姐屁股后面跑开。
孙悦也反应过来女儿是怎么杀人诛心的,笑着摇头,把长辈一直对她说的话还给了表妹:“孩子还小,你让着她点。”
话出口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小时候因为长辈偏心受的委屈也一并烟消云散。
音音说的对,她让了表姐半辈子,她的委屈又有谁来负责?
凡惜音没有完全跑开,躲在不远处暗中观察,见王茹果然还不消停,现在正开始对妈妈发难呢。
“你看看你家孩子,怎么那么没礼貌……胡说,我小时候比她乖多了……谁要吃饺子,我从不过年,这么多年一直过的是圣诞节。”
孙悦不知道说了什么,王茹的声音又高了几分:“国内的圣诞节是圣诞节吗,那是对这个节日的侮辱!只有中国什么都不懂才吃苹果,我们吃的是火鸡!”
孙悦也烦了,一把夺过她的苹果:“你看我像不像火鸡!”
王茹见她也和自己一样心情不好,没有计较她和自己呛声,反倒高兴起来,不计前嫌地凑上去和她说话。
凡惜音转了转眼睛,低头看向腿边狗腿的小泽,笑得一脸无害:“小泽弟弟,姐姐教你一首儿歌怎么样?”
王茹正和孙悦科普圣诞节该怎么过,像抖擞着羽毛的火鸡,小泽不知道从哪里蹦跶着跑出来。
“圣诞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
小孩子的声音又尖又大,在厨房里做菜的凡盛都听到了,从门口探出头,露出惊喜,“呦,小茹和小泽来啦。”
王茹却没听到他打招呼,不可置信地盯着儿子,“你说什么?”
小泽见妈妈脸又气歪了,觉得新奇又有趣,拍着手继续道:“圣诞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
王茹觉得自己真的被冒犯到了,左看看,又看看,抄起拖鞋,“你再给我说一遍!”
凡盛第一次见心高气傲,自诩自幼长在国外的王茹摆出了他爹揍他的同款姿势,想笑又不敢笑,怕这个小祖宗到时候又不依不饶。
小泽见势不好,想都不想就撒腿跑,嘴里还继续叫喊:“圣诞饺子不蘸醋,圣诞老人打驯鹿!圣诞饺子不蘸醋,圣诞老人打驯鹿!”
家里顿时变得鸡飞狗跳,小泽腿短人却机灵,专捡窄小的缝隙钻,王茹拉不下脸跟着他钻桌子,只能绕路堵他。
小泽再次像个泥鳅一样逃脱魔爪,笑的畅快肆意,“哈哈哈,哈哈哈!”
王茹撑在桌子上累得气喘吁吁,连生气的力气都耗光了,嘴上还是不肯认输,厌厌道:“我讨厌饺子!”
电视机的突然响起一阵欢乐的音乐,春晚开始了,伴随着各路明星满脸的笑容,一群舞蹈演员踩着欢乐的鼓点翩翩进场,偌大的舞台顿时变得拥挤又热闹。
孙悦包好饺子,轻巧地躲过还在斗智斗勇的母子俩,把饺子端进厨房。
“刺啦”一声,肉菜滚进热油里的香味争先恐后地冲厨房,充斥着凡惜音的鼻腔,孙悦进了厨房后却好久都没有出来。
凡惜音依稀看到凡盛偷偷给她开小灶,她不自觉弯了弯唇,想到什么,笑意又淡了淡。
顾生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是不是一个人,还是已经如愿进了江家?
自从有保镖跟着她后,她就没有找过顾生,对方也有意躲着她,她唯一一次看到他,是在期末考试后,江轩黑着脸闯进教室,凶神恶煞地堵住顾生。
顾生似乎对他的态度早有预料,率先迈着大长腿坐进江轩的车,把江轩衬得像一个跟班的。
凡惜音见江轩阴翳的脸色,就知道他可能知道了,那江家应该都知道顾生的存在了。
那天以后她就忍着,谁都没有联系,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给他添麻烦。
可思念如雨后春笋,一旦破开就再也没办法收住,她坐了一会,终于忍不住,起身回房。
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急,走着走着,她不管不顾地跑起来,上楼,冲回卧室。
卧室没有开灯,她也顾不上开,翻出一个号码,这是她早就和李响要的,顾生的号码。
但是她从来没有打过,她想过有一天会接到这个电话,再顺理成章地存下顾生的名字。
因为爸爸喝醉的时候和她说过,女孩子不能太主动。
可是现在她不想去管这些,她迫切地想听听他的声音,她想他了,他何尝不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羁绊?
他是她来到这里的理由,也是她珍惜这里的原因。
如果他还是一个人的话,那就……和他说句话吧。
新年快乐。
凡惜音攥了攥手,一狠心打出去,没有把手机放在耳边,而是有些紧张地看着屏幕,微弱的铃声响起。
许是许久没和他说过话,她竟然有点紧张。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凡惜音心里的小紧张就这么“啪”得摔碎了。
她抿了抿唇,他说不定以为是骚扰电话。
凡惜音又打出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这次忙音比上次更快,她不待机器说完,就又打了回去。
“对不起……”
凡惜音拧眉,卧室有些黑,只有月亮的光芒隐隐撒进来,手机刺眼的光芒照的她眼睛有些疼。
心里有个直觉,顾生知道这是她的电话,所以他不接她的电话?
他不接她的电话!
较劲似地,凡惜音又打了回去。
两人一个坚持不懈地打,一个不停地挂,电话那头也不把她拉进黑名单,看来很闲。
凡惜音越打越气,越气越来劲。
冷不丁地,电话接通了,凡惜音手一顺,“啪”地挂了电话。
“……”
“……”
她当作无事发生,打回去,这次对面接得很快。
凡惜音气呼呼地把手机放在耳边,两人谁都没说话,她也不想说“新年快乐”了。
他想得美!
时间一分一秒地划过,凡惜音举得手都酸了,手腕的困意传到心里,她突然有些委屈。
她这是在干什么,死缠烂打么,顾生如果不是烦透了,怎么可能会接这通电话?
凡惜音不确定他不挂是不是在给她留面子,让她自己知难而退。
她一向闪着笑意的眼睛慢慢黯了下去,死死咬着嘴,不肯出声。
手指微微动了动,忍着泪意,女孩子的羞耻感让她有些难堪。
她挂就她挂。
哼!她再也不要理顾生了!
“砰!”烟花在别墅上空炸开,有人顶风作案,要给春节添一丝年味。
一瞬间,烟花比月光还要亮,引得别墅区里的小孩好奇张望。
凡惜音耳边一前一后响起两道一样的炸声,她蓦地睁大眼睛。
愣愣地看向手机,手机里也有烟花的声音?
倏地,她像突然启动开关,冲向阳台,一手扬起窗帘,推开落地窗。
冷风破门而入,呼地顺着脖子灌进衣服里,她的胳膊炸起一片小疙瘩,呼哧呼哧地向主人抗议。
凡惜音顶着风跑出去,窗帘尽职尽责地裹着她的腿,又无力地顺着光滑的小腿滑回去,她扒着栏杆向下望。
一道高大的身影隐在后花园的夜色中,墨色大衣大敞开来,衣抉飘飞,里面是棕色衬衫,身材修长,黑色的长裤干净笔直。
他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还没有反应过来,脸对着她这里,看不清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