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萧九衿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那日在芳嫔身上会闻到断肠草的味道，而且为何她脑海中一下便知道是断肠草。

她祖父虽然是神医，可年幼的萧九衿只想着玩乐。哪怕祖父想要萧九衿学一点点医术，萧九衿都不肯学。

直至第一世成了替罪羊以后，萧九衿才后悔为何当初不同祖父学一点儿医术。

或许，她会了医术以后，说不定就能改变命运。

但这也只是萧九衿的想法罢了。自打祖父仙逝以后，萧家的医术便没落了。

不少人惋惜萧神医的早逝，同时也叹息萧神医的医术没有被继承。

萧神医也知道，不能让医术就这么失传。他也想过，要找弟子。可找的弟子都没有什么天赋，等终于找到有慧根的。

萧家没落，那些弟子见蹭不了光便找个借口走了。萧神医受到打击，便早早走了。

想起这些，萧九衿心里抽搐了一番，一阵酸楚的滋味在心中回荡。

如果当初她不那么顽劣，肯老老实实跟着祖父学医，或许祖父就不会如此早逝。

马蹄声被厚重的积雪覆盖，车夫勒住马绳，到了虞府了。

神思被拉回现实，萧九衿整理一下衣襟走下马车。

虞府的侍卫见到是萧九衿，也没有去通报便直接让萧九衿进去虞府。

因着快过节，虞府也张灯结彩起来。看着红彤彤的灯笼挂在柱子上，增添了过节的气氛。

虞府的下人们都忙忙碌碌，看了萧九衿也只是远远地点头。随后又忙着自己手中的事。

年味越来越重了！

刚进到走廊，便听到虞青鸾的声音。仔细听，还带了些委屈。

“爹爹，我……”虞青鸾支支吾吾，红着眼头也不敢抬。

虞太医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刚想责骂一番却又被女儿这可怜的模样给弄得没脾气了。

他手中的戒尺悬在空中，随后又高高地落下。

虞青鸾眼角的余光扫到以后，在虞太医看不到的角落中唇角微微上扬。

萧九衿远远便看到了虞青鸾那一狡黠的笑，她缓缓走过去，问道：“虞伯伯，这是怎么了？青鸾为何跪着？”

说是跪着，可虞青鸾的膝盖上还放着一个厚厚的□□。看来，虞太医还是不忍心责罚虞青鸾。

虞太医看了看跪着的虞青鸾，心中郁闷不已，他摩挲乌黑的胡须，叹了口气道：“这丫头，让她背一背本草纲要，支吾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

虞府世世代代为医，虞青鸾的两个哥哥也跟着虞太医在太医院中做太医。

虞太医时时想着，让虞青鸾也学会医术，到时候不仅可以自己看病，还可以救死扶伤。

可虞青鸾不知道为何，怎么也开不了窍。哪怕虞太医一直盯着，虞青鸾连最基本的药理都搞不懂。

前段时间虞太医一直在忙，将近春节太医院休沐，这才又抓虞青鸾的药理。

可没想到，虞青鸾还是油盐不进。哪怕虞太医给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可虞青鸾还是最基本的草药都分不清。

听了来龙去脉以后，心中被尘封的记忆掩去灰尘。萧九衿忽而明白了，为何祖父当初要让萧九衿学医了。

不仅仅是为了保全自己，更是为了救死扶伤。

可那时候她不懂祖父的苦心，甚至还让祖父伤心。

往事历历在目，看着如今在狡辩的虞青鸾。萧九衿仿佛看到了年幼的自己。

斯人已逝，萧九衿不愿再留遗憾。她将虞青鸾扶了起来，开口说道：“虞伯父，我相信灵灵以后会好好学医的！”

虞青鸾面露难色，不明所以看了萧九衿一眼。学医这么难，虞青鸾可没有想过。

原先她只想着敷衍敷衍虞太医便是，可棠棠这么说了，父亲说不定会以为自己想通了。

虞太医听了以后，很是欣慰。他意味深长看了萧九衿同虞青鸾两人一眼，接着道：“那就请棠棠替我劝劝这丫头！”

有了棠棠的话，相信青鸾怎么样也会听进去一些。

说罢，虞太医便将手背起来，准备离去。天寒地冻，他心系百姓。

那些穷困的百姓若是病了，恐怕熬不过这个严冬。虞太医便想着配上一些药，到时候发给穷困的百姓们，也算是自己的一点心意。

可虞太医刚转身走了不过一步，便被萧九衿叫住了：“虞伯父请留步！”

因是面对着棠棠，方才对着虞青鸾面容严肃的虞太医缓和了些，他亲切地问道：“棠棠有何事？”

心中已然有了一个荒谬的想法，但萧九衿却不知怎么说。

直至看到虞太医那威严中带有几分柔情的脸，萧九衿这才大胆开口说道：“伯父可听闻断肠草？”

断肠草？虞太医脸色微微一变，这种毒物，棠棠是哪里知道的？

萧九衿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断肠草常同忍冬混淆。且味苦，辛，稍微服用一些便肠穿肚烂？”

虞太医原先紧缩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不禁打量了站在面前的少女。

少女身着一身紫色的白狐毛大袍，上面绣了大朵的金丝芍药花。乌黑亮丽的青丝绾成了半月髻，如花似玉。

明眸皓齿，面若桃花，气质出尘。在一片白雪皑皑的天地中，彰显出少女的倾国美貌。那微微蹙着的秀眉，那散发着万千星辰的星眸潋滟水润，正盯着脚下那散发着冷香的雪地。

萧九衿知道，虞伯父对医药一事最为慎重。她还记得年幼之时，虞伯父的小徒弟曾经相似的两味药弄混了。

一向好脾气的虞伯父竟然红了脸，将那刚出来没多久的小徒弟骂的狗血淋头。为让小徒弟长记性，虞伯父还让那小徒弟跪了许久。

萧九衿那时候就住在隔壁的萧府，听到声响悄悄在墙角看了过来。只见虞伯父神情肃穆，全无素日的柔和亲切。

此次将脑海中浮现的断肠草药理说出来，无异于是班门弄斧。搞不好，虞伯父会因此生气。

可出乎萧九衿意料的是，虞太医并没有动怒，而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果然是萧神医的孙女啊！就连断肠草也分得清楚！”虞太医养着不远处的萧府缓缓说道。

如若萧神医还在，那该有多好啊！

萧九衿猛的抬头，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她心中的那些想法，竟然是真的？

或许，这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萧九衿又说道：“那如若不小心服用了断肠草，可是先用草木灰水催吐，接着再用绿豆，忍冬和甘草煎后做解药？”

虞太医微微一愣，看向萧九衿的眼神又多了分赞许。

如今的医书中，鲜少有关于断肠草的记载。因为断肠草药性极其猛烈，故璃朝早就禁止断肠草在市面上贩卖。

久而久之，倒没有什么人因为断肠草中毒。偶有在山野上采摘误食的人，不过数十年来也就这么几个。

可棠棠是怎么知晓的呢？

虞太医压住心中的疑问同欢喜，开口说道：“不错！断肠草猛烈，但只要及时催吐便可。而忍冬等则有清热解毒的功效，用来解毒最是不错。”

身后的虞青鸾听到虞太医的话，在萧九衿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悄声说道：“棠棠，你什么时候学会医术了？”

虞青鸾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要让站在不远处的虞太医听到绰绰有余。

原先带有赞许的目光立刻化作冰冷的箭，虞太医狠狠地剜了虞青鸾一眼：“看看棠棠！无师自通，再看看你……”

虞太医看着没心没肺的虞青鸾，心中忽而感到郁闷。虞家世世代代为医，怎么就偏偏虞青鸾不会医术？

若是传了出去，只会让人觉得虞太医教女无方。

虞青鸾见状，躲在萧九衿身后吐了吐红色的舌头。

原先的猜想早就在心中翻腾了几番，萧九衿的神思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之中。

怪不得，在药坊见到苏嬷嬷的时候，她下意识就觉得苏嬷嬷手中拿着的并不是半枝莲和黄连。

而在脂粉味极重的后宫中，萧九衿也能闻到芳嫔身上那极其淡的断肠草味道。

思绪一再飘远，直至被虞家父女的话音给拉了回来。

虞太医知道，再放纵这个女儿是不行的了。他拍了拍手，只见虞府的几个小药童拿了一堆的草药走了过来。

虞青鸾心头一惊，只觉得大事不妙。刚想着溜走的时候，衣襟却被虞太医如今鹰爪一样的手狠狠地抓住。

得意了那么久，没想到终究是逃不过。虞青鸾心头悔恨，早知道就逃之夭夭算了。

虞太医指了指那堆被打乱的药材，笑了笑道：“今日若是不能将这些药材挑好！过节期间哪儿也不能去了！”

虞太医指的那堆药材，是上次刮风之时不小心弄混的。里面有专治跌打扭伤，也有专门治外伤的。

本想着找个好日子自己亲自挑选，没想到虞青鸾倒是给了虞太医这个机会。

这下，也不用虞太医自己动手了。

虞青鸾看了看那堆如同枯草一样的药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挤出一丝笑意，刚想撒娇。却被虞太医一个冷眼扫了回来。

怕虞青鸾逃走，虞太医便让人看紧她。

一想到虞太医的任务，虞青鸾只觉得头大。她悄悄在萧九衿耳边低语：“帮帮我呀，棠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