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法拉利像是流火一样穿梭一条山区的简易公路，嘹亮的雾灯穿破漆黑的林间，天空是阴沉的，铅色的云压了厚厚一层，雨点不停的往下落，打湿了林中的树叶。红色法拉利在最后一段路开始急刹，黑色的橡胶轮胎在地上划出黑色痕迹，跑车以一个漂亮的侧飘逸停在一口山区中巨型储水井前，铁穹神殿的13号储水井，又名红井。

源稚生打开车门走了出来，樱打着黑伞快步跟上。路明非也打着一把黑色伞跟了出来。三个人来到红井周边。

“这个储水池看起来真大啊。”路明非感慨。

他们面前的巨大水井直径目测也有十几米，深红色的水质看起来就像是粘稠的红色血浆，说是红井更像是一片血海。

“大约十二年前，东京都委托丸山所修建新的东京地下排水设施，岩流研究所也参与设计，项目名称为g-gans，代号就是铁穹神殿，这个就是当时一起在铁穹神殿出水口附近一起修建的。”樱解释说。

“这里作为弑神的场所还不错。”路明非抬头四顾，红井所在的是地势相对平缓，四周都是山林，也就是一个类“盆地”地形。待到那台超级挖进机挖通赤鬼川，将神还有龙族亚种引入红井时，在四周山区之上架设热武器火力网和巨量水银和铝热剂燃烧弹，就算是不能杀死神，也能将其中大部分龙族亚种打干净。

“象龟君，你们到时候打算怎么控制住场面？”路明非问。

“等到红井挖通赤鬼川的时候，除了5000吨水银以外和铝热剂燃烧弹，我会亲自到场坐镇。”源稚生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盯着神可不止我们，猛鬼众还没有死绝，虽然上次伏击，我们有成功重伤橘政宗，可是我感觉他应该还没有死，身为王将的橘政宗没死，猛鬼众就没有倒，他们一样觊觎神的遗产，届时你怎么将那群鬼驱逐出红井这个战场？”路明非说。

“樱，简单解释一下。”源稚生说。

“是！”樱指了指他们来时的方向，“这座荒郊野岭，只有我们进来时这一条简易的公路能抵达红井，所以我们打算调用航空自卫队控制这条公路，在距离这里大约一公里的地方设置坚固路障。同时航空自卫队可以拦截任何想从空中突袭的家伙，它们拥有“粉刺”防空导弹可以击落任何敌人。距离这里35公里的木更津基地里有一个中队的f-2战斗机，随时准备支援红井。”

“你们能调用航空自卫队？”路明非有点诧异。

“龙马玄一郎家主，不单是龙马家家主，他同时有着一等空佐的身份。”樱说。

蛇岐八家在日本不是简单黑道皇帝，他们的势力渗透到每一个领域之中，错综复杂，可以说只要他们想，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左右日本发展方向。

“真厉害。”路明非竖起了大拇指，他由衷感觉和蛇岐八家合作是一件聪明的选择，在日本蛇岐八家才是真正地头蛇，卡塞尔和秘党虽然强，但是这个东京暂时还是这个盘踞多年的地头蛇说的算。

“如果猛鬼众的残部想突袭红井，公路绝对走不通，那么只剩下山林了，但风魔家的忍者会提前在密林的深处等待着他们。作为日本最精锐的暗杀组，他们已经不单单使用忍刀和手里剑了，他们善于使用高科技陷阱和激光检测，拥有这些他们很容易找到任何入侵者后开始清理。”樱继续说，她其实也算是家族忍者，按理说也该潜伏于密林之中，但她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是大家长特别助理，直属于大家长家臣，地位在家族里也是很高的存在。

在路明非他们聊天的时候，已经有无数黑影悄然往深林深处进发，他们穿着清一色的黑色羽织，身上嵌着数不清的黑色刀刃，他们像是一只只黑色枭鸟一样在树枝间穿梭，动作轻盈无声，甚至不会惊起栖息在树上的鸟，那都是风魔家的忍者。

“好高的效率。”路明非心里暗暗的说，他能从嘈杂的雨声中听见那细碎的声音，从宫本志雄在醒神寺宣布红井作为屠神场会议结束，路明非就跟着樱还有源稚生一路飙车来了红井，速度已经非常快了，可风魔家的忍者已经比他们更快到达了。

“象龟君，你觉得屠神的干扰因素除了外来的条件外，还有其他的么？”路明非忽然说。

“什么意思？”源稚生有点不解。

“象龟君哦，你想想你这个七十四任大家长之前可是有一个当了十几年的七十三任啊，那家伙在蛇岐八家当了那么多年大家长，现在虽然离开了，你认为不会残留其他势力在蛇岐八家中？”

源稚生默然，这个问题他也想过，但是蛇岐八家那么庞大一个势力，想找出橘政宗遗留的内奸太难了，现在神的复活就在眼前，他们也没有时间去清理那些隐藏在家族里的鬼。

“我知道，现在肯定不是玩找内奸游戏的时候。”路明非直视着源稚生的眼睛，“但是你要清楚，红井计划不可能瞒过猛鬼众的，然后在这最后关键时刻，你不光要提防猛鬼众，还有注意蛇岐八家内部，特别是曾经和橘政宗有所关联的所有家伙。”

源稚生一直觉得路明非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他可以那么多戏，像是一个深度中二病患者，每天嘻嘻哈哈的。可却能准确把控混乱的局势，拥有极其惊人的分析能力和洞察能力。

“或许这种人更适合当大家长吧！”源稚生忽然在心里想，他觉得自己就该是个在法国卖防晒霜的家伙。

“嗨！象龟君看你欲言又止的表情，该不会又在想我不合适当大家长这种话么？”路明非拍着源稚生的肩膀贼贼的笑。

源稚生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其实我觉得你挺适合大家长的，虽然你有时候有点呆，但是你拥有大家长最该拥有的特质，那就是你正直的大义。”路明非摊摊手，“我摊牌了，我这个人没有所谓的大义，我只有小义，我虽然也不愿意神复活，但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我的朋友，因为他们现在都在东京，如果神复活，那么他们可能会受伤，也许会死掉。这是我不能接受的，别想这么多了，好好干完这一票，我们小组就飞回卡塞尔继续学业，你也可以去法国卖防晒霜，皆大欢喜。”

源稚生无声的笑了笑，他顿了顿然后开口，“绘梨衣最近怎么样？”

路明非想了想，“吃得好，睡得好，每天晚上睡前还会喝杯热牛奶，大家长请放心，你妹在我们这绝对是受到最优质的服务。我们这边白天还会经常安排小组里颜值担当之一的夏专员陪同客人看动漫和逛街，反正肯定比我过的舒服，我每天高天原和旅馆来回跑，没事还要来源氏重工，我已经快一个星期每睡过好觉了……，别说了，再说自己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谢谢你！”源稚生轻声说。

“亲，这边建议您加钱。”路明非嘿嘿的笑。

源稚生愣了一下，刚想开口，就被路明非抢先了，“我开个玩笑，大家长不要当真了。”，路明非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雨越下越大，不停拍打他的伞溅起白色水花，他又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我要回去了，待会还要给你妹带五目炒饭，晚点就要去高天原上班了。话说你在家经常给她做炒饭么？为什么她那么喜欢吃炒饭？”

“没有。”

“我想也是，你看起来和师兄差不多，应该不是那种会做炒饭的人。”路明非挥了挥手转身就要离开。

“樱，你送一下路君。”源稚生说。

“不用了，我自己散会步，出了这座山，就直接打车回去了。”路明非撑着一柄黑色的伞，慢悠悠的往来时公路方向走去，过了一会，身影就消失在白色雨幕之中。

路明非打着伞自己离开了，只剩下源稚生和樱站在红井边，源稚生望着红井发呆，雨水打在伞面上，顺着伞面四面八方流下。

“樱你觉得路明非怎么样？”源稚生问。

“您指的是什么？”樱顿了顿，“您是在想自己是否该如此相信路明非？”

“还是你最懂我。”源稚生点点头，他的人生之中，相信的人屈指可数，用一只手就可以数的过来，所以每个人他都特别珍重，就像是珍重自己的手指一样，可自从橘政宗背叛之后，源稚生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他不知道自己把绘梨衣和家族这种大事告诉一个立场对立的本部专员是不是对的。

樱想了想，“我觉得本部几位都是正义朋友，您也是正义的朋友。”

源稚生轻笑了一声，低声说，“人为了正义，可以做出多大牺牲呢？”，他望着越来越厚的雨幕，几乎是没来由的说了一句，“你会背叛我么？”

这句话说完源稚生就有点后悔，他转头看向樱。樱帮他打着伞，伞面大部分遮住了源稚生，雨水已经打湿了樱半个肩头。

此刻，樱平静的看着源稚生，她的眸子像是水洗天空，她轻声说，“不会！”

源稚生望着那双熟悉瞳孔，思绪没来由回到许多年前的一天。

十七岁的源稚生在诸位家主的陪同下去神社里上香，结束后他一个人走廊下抽烟。两个年轻的黑道职员从旁边经过，以某种猥琐的语气窃窃私语，他们说你知道么？那个负责收拾武器的女孩，她饿得很，你只要给她吃的她什么都会帮你做。

源稚生特别讨厌这句话，他狠狠掐灭了烟，冷着脸把那两个人撞开，去武器保管室找樱。

武器保管室在很偏僻的地方，樱坐在阳光照不到阴影角落里，收拾着那些旧式武器，她那么年轻那么温润，可却穿着沾染油污的麻衣衣服，扣子没扣严实，隐约露出胸部的轮廓，她也不知道遮羞。

源稚生走到她面前，默默看着她给一把破刀上了五分钟的油，她不知道源稚生是谁，也懒得抬头看他。

源稚生说嗨，你愿意跟在我身边做事么？那时候他获得源家家主的地位，那可是蛇岐八家上三家之一，所以理所当然要有几个自己的跟班，用古代的话就是家臣。

樱慢慢抬起头，微微发蓝的瞳孔里透着与世隔绝的警惕，但她肯定的点点头说，你给我吃的，我跟你做事。

跟在源稚生的两个年轻的家伙，也就是后来的乌鸦和夜叉被吓到了，他们觉得源稚生故意撞开他们是因为他们私下讨论可“少主感兴趣的东西。”，所以连忙鞠躬道歉。

源稚生看着这个女孩忽然觉得有些难过，那种难过像是尖锐的针一样刺痛着他，他觉得坐在阴影里的女孩就是另一个自己……如果自己没有源家血统，只是一个平凡的山中少年，那么他也会变成廉价的东西，就像乌鸦说的，“只要你给他吃的，他什么都可以帮你做”的廉价东西。

源稚生想给予这个女孩尊严，就像是当初自己想给予那个山中少年一样，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拥有这样的权力地位，能给予这个女孩尊严。

“就这么说定了。”源稚生冷冷地说，“你会做什么？”

“说定了，我只会杀人，你给我吃的，我帮你杀人。”樱警惕的看着他。

源稚生沉默了一会，缓缓说，“不，我不需要你帮我杀人，我自己会杀人。但我缺少一个漂亮的手下，如果我出门有个漂亮女孩跟在我的后面，我会显得很威风。你愿意当我的漂亮女孩么？”

樱考虑了很久，“可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漂亮女孩。”

“我也不知道。”源稚生有点窘迫，但他还是坚定的伸出来的手，“但试试总是能做到的。”

漫长的沉默之后，樱轻轻握住了源稚生的手，那一双手柔软纤细，却又如此坚定的抓着彼此。

“成交，你给我吃的，我当你手下的漂亮女孩。”樱一字一句的说。

源稚生微微一使劲，把她从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拉了出来，明亮的光辉下，她的眸子仿佛映着湛蓝色的天空。

现在女孩看向他的眼神依旧如此，穿越了悠长的时光与空间未曾改变。

源稚生伸出手，轻轻捏了捏樱的脸，“谢谢你啊！”